八四
往往僅憑一句話,一個微笑,或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動作,就能改變男人的觀感。
只可惜一般女人多半不知道利用這種天賦可以溶化男人的利器,而一味在使男人生反感的口舌上逞能,或是在衣著和塗抹上死下功夫!
申無害笑了笑,正待要說什麼時,忽然神色微微一動,急速地向前跨出一步,伸手一把攬住小妮子的腰肢。
小妮子冷然間防不及此,就像一隻受了驚嚇的小麻雀一樣,一面掙扎撲打著,一面駭然怒道:“你……你……瘋了嗎?”
申無害手臂一緊,低沉地道:“聽說你頗精於易容之術,如果身上帶有人皮面具,快拿一副替我戴上,有人過來了!”
小妮子面孔微微一紅,這才知道是場誤會。
不過,她在取出人皮面具之前,仍然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意思似說:就算有人來了,你也用不著採取這種手段呀!
我又不是聾子,你就像現在這樣告訴我,我難道會聽不見不成?
小妮子在這一方面,果然是個行家。
手法之熟練,堪稱罕見。
只一眨眼工夫,便為他將一張人皮面具戴得端端正正的。
而他也由一名車伕模樣的青年漢子,於頃刻間變成一名四十出頭,黃臉膛的中年人。
人皮面具戴好,申無害剛剛將手臂鬆開,兩人四周,便如飛蝗一般,落下了七、八條身形,將兩人團團圍在核心!
落在兩人正對頭的,是一名身量高大的黑衣老者。
這老者不是別人,正是劍王宮那位僥倖逃過一死,而重作馮婦的大總管,無情金劍艾一飛。
在申無害來說,他當然不會將這麼幾名劍士放在心上。
可是,宋巧巧那丫頭就不同了。
這丫頭的一張嘴巴雖然能言善道,但像這種大場面,顯然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遇上。
不過,這丫頭總算肚裡還有點貨色,這時儘管心頭緊張,仍未忘卻應變之道。
她一見那些劍士現身,立即閃身貼到申無害背後,運氣凝神,以靜待動。
申無害緩緩四下掃了一眼,他發覺他當初所猜測的,果然沒錯。
刻下四周,除了無情金劍之外,共有劍士七名。
七名劍士之中,藍衣劍士和紅衣劍士各佔兩名,其餘三名均為錦衣劍士。
而在這三名錦衣劍士之中,果然就有著那位以心計過人見稱的智多星方知一。
無情金劍看上去並無多大改變。
氣派仍是那麼樣的凜凜含威,目光也仍是那麼樣的奕奕有神,只是氣色卻似乎憔悴多了。
這時只見他扭過頭去,向身邊一名劍士問道:“剛才去大通的,可就是後面那個妞兒?”
可見宋巧巧的易釵而弁,並未能瞞過這位劍宮總管的一雙眼。
那劍士答道:“是的。”
無情金劍接著又轉向申無害,冷冷問道:“朋友如何稱呼?”
申無害道:“人屠張弓。”
無情金劍道:“朋友在天殺幫中職司何事?”
申無害道:“‘天字組’統領。”
無情金劍道:“何謂‘天字組’統領?”
申無害道:“一種職銜的名稱,正如貴宮劍士級分五等,每一級劍士都有一名隊長一樣。”
無情金劍道:“貴幫成立多久了?”
申無害道:“不久。”
無情金劍道:“貴幫除張朋友帶領的‘天字組’以外,還分哪些組?”
一個人官做久了,往往會於不知不覺中養成一種高高在上的習慣。
現在的這位無情金劍,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這種人一開口,句句都是問句,要不然就是命令式的訓詞,或訓詞式的命令!
他一連向申無害提出了五個問題,一個連接著一個,根本就沒有為申無害留下說話的機會。
而申無害的語氣,始終都很平和,彷彿對方這樣一直問下去,他就是回答到明天這個時候,也不會感到厭倦似的,這使無情金劍對他產生出一種很好的印象,覺得眼前這名天殺幫的頭目,外號雖然不雅,但人看上去,似乎還不錯。
可惜無情金劍心目中的那股好感,也只到此為止。
因為申無害並沒有回答最後的那個問題!
申無害面孔微揚,淡淡一笑道:“抱歉得很,這是敞幫中的一個秘密,恕在下不便奉告。”
他頓了一下,又笑道:“閣下如何稱呼?”
無情金劍冷冷地道:“無情金劍艾某人,便是在下。”
申無害道:“閣下在劍王宮中職司何事?”
無情金劍:“全宮總管。”
申無害道:“何謂全宮總管?”
直到現在,這位劍宮總管才知道受了對方的戲弄。
因為對方問的話,除了將“朋友”改成了“閣下”之外,可說和他剛才所問的完全一樣。
這位大總管察覺到受了對方戲弄之後,不由得為之勃然大怒。
當下面孔一沉,便有發作之意。
那位守在東南角落上的智多星方知一,這時突然閃身去到無情金劍面前,不知低低說了幾句什麼話,後者臉色這才重又緩和下來。
智多星方知一跟著就在無情金劍身旁站定,而由原來身旁的一名紅衣劍士,去東南角上遞補了他的位置。
無情金劍等兩名劍士分別站定後,才又抬起那張余忿猶存的面孔,注目問道:“你們那位天殺幫主,刻下何在?”
申無害正待開口,身後的宋巧巧忽然輕輕推了他一下,悄聲說道:“不要再激惱這老鬼了,他們人多,若是動起手來,吃虧的是我們。”
申無害傳音道:“依你看該怎麼辦?”
宋巧巧道:“跟他繞圈子說廢話,慢慢地拖時間,然後再找個機會,趁對方不注意,奮力衝殺出去……”
申無害心中一動,暗忖道:我何不趁此機會,問問這個丫頭,那位冒牌的天殺星,究竟住在什麼地方?
於是,接著傳音道:“我們那位幫主,你見過沒有?”
宋巧巧道:“當然見過。”
申無害又傳音道:“他如今落腳在什麼地方?”
如果換了平時,這個問題也許不會得到回答,如今這丫頭竟想也沒想就答道:“聽黑心書生說,我們在北邙後山某處,已經找到一座天然石穴,地點嚴密,容積極廣,可納千人之眾,不過,我晉見時,卻是在城外的白馬寺。”
白馬寺!
還是白馬寺!
這正應了用兵之道:虛虛實實,實實虛虛!他原以為佛門清靜之地,不會與為非作歹之徒發生牽連,想不到最後還是成了匪徒的窩藏之所!
當兩人竊竊私語時,無情金劍始終顯得很有耐心的在一旁等候著。
說出幫主的住處,不是一個小問題。
他覺得兩人為了將來的責任,先商量商量,好有個默契,也是應該的。
所以他直等到申無害抬起了面孔,才幹咳了一聲道:“剛才我問的話……”
申無害笑了一下,緩緩說道:“後面這一位是敝幫的護法,剛才我們兩人已經商量過了,關於閣下的這個問題……”
他故意頓住,沒說下去。
無情金劍忙道:“怎麼樣?”
申無害不慌不忙地笑著接下去道:“我們商量的結果是,閣下的這個問題,我們無法回答!”
無情金劍這一下真的按捺不住了,雙目威棱迸射,驀地上跨一步,戟指厲聲道:“這位朋友,你最好放明白點,老夫如欲取你性命,可謂易如反掌。你朋友若是再像這樣油嘴滑舌,戲弄老夫,老夫管教你血流五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你朋友不信,就不妨再說一句試試!”
宋巧巧趕緊推了申無害一下,意思要他打個圓場,別這麼快把局面弄僵。
申無害目光偶掃,忽然傳音道:“等下如果動起手來,你最好卸去衣衫除掉頭巾,打開頭髮,立即回覆你本來面目。”
宋巧巧有點緊張道:“幹嘛要這樣做?”
申無害笑道:“因為這些劍士都是不折不扣的大男人,對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孩子,他們也許下不了絕情,正如你所說的,他們人數太多,一旦發生混戰,到時候我可能無法兼顧……”
宋巧巧吃了一驚:“難道……”
就在這時候,東南角落上,那個與智多星方知一交換防守位置的紅衣劍士,忽然像醉酒似的,向前歪斜著踏出一步,雙臂一張,向前撲下,倒下去就沒能夠再站起來。
鮮血像衝天炮剛點燃時冒出來的火花一般,從他的背上激射而起,附近的雪地,頓給染紅一大片。
宋巧巧又驚又喜,大叫道:“是嚴統領!”
灰影一閃,一人仗劍現身,正是粉樓怪客嚴太乙!
這位粉樓怪客的一身輕功,果然靈捷得驚人,只見他如蜻蜓點水一般,於落地之際,伸手一抄,已將那名紅衣劍士的一口寶劍取到手中。
“張兄接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