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一
隔了約莫一盞熱茶光景,樓梯上腳步聲響,從閣樓上下來兩個人。
走在前面的是辛大爺,後面跟的,則是一名和辛大爺差不多年紀,臉色陰沉得可怕的藍衫文士。
小六子抱定了一句禮多人不怪的老話,一見兩人下樓,立即迎了上去,衝著那藍衣文士打了一躬道:“這位想必——”
可是,那藍衣文士緊跟在辛大爺後面,一直向通往園門的竹林中走去,連瞧都沒有瞧他一眼。
小六子微微一怔,忽然失聲道:“啊,兩位大爺請留步,我還忘了一件事。”
辛大爺和那藍衣文士聞聲止步,同時轉過身來,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等他說下去。
小六子走上兩步,高聲道:“那位葛九爺帶來了一封信,我忘記放在身上,讓我去拿給兩位大爺看。”
辛大爺道:“你放在什麼地方?”
小六子手一指道:“放在外面板車上,秤盤底下。”
辛大爺道:“沒有關係,我們出去時,自己可以找得到。”
說著,朝那藍衣文士點點頭,轉身繼續向竹林中走去。
小六子道:“我也要走了。”
身後的蔡福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嘿嘿笑道:“安靜一點,小子,等兩位大爺回來之後,你再走不遲!”
園子外面,茶葉蛋擔子和那輛板車,都仍然放在原來的地方。
但那滾滿一地的五香茶葉蛋,和原來那一群頑童,卻已經全都不見了蹤影,四五十個茶葉蛋,一個也沒留下。
城裡的孩子,是很少糟蹋東西。
閃電刀辛文立拿起板車上的那個秤盤,穿心劍公孫俠只一伸手,便在一堆廢紙裡,找到一個方紙兒。
那小子果然沒有騙他們。
閃電刀辛文立道:“打開看看。”
穿心劍公孫俠點點頭,一面將摺疊得很整齊的方紙兒緩緩打開。
方紙兒剛剛打開,兩人忽然同時頭一轉互相瞪著對方,同時問:“什麼事?”
穿心劍公孫俠呆了一下,道:“什麼事要問你呀!”
閃電刀辛文立道:“問我?”
穿心劍公孫俠道:“你幹嗎要踢我一腳?”
閃電刀宰文立不禁也是一呆,道:“我踢了你一腳?”
穿心劍公孫俠道:“不是你踢我,難道反而是我踢你一腳不成?”
閃電刀辛文立皺了皺眉道:“好了,好了,別人聽了會笑話,還是快看看上面寫了些什麼吧!”
兩人若是早看信箋上寫的是什麼,就不會發生剛才那場無謂之爭了。
信箋上只有一行大字:“小心車底下有人!”
兩人臉色一變,不約而同的一彎腰,雙手四掌,齊向板車車沿推去。
兩人心意相同,全想藉這一推之力,以攻為守,向後騰身縱出。
◇第七十章 圖窮匕現
可是。已經太晚了!
就在兩人雙掌作勢待發之際,兩人的腿骨,已遭車板底下突然伸出的兩隻手,分別緊緊抓住。
被抓住的部分,不偏不倚,正是兩人小腿下端的金門穴。
兩人只覺腿部一軟,半邊身子,頓告麻木。
接著,板車向上飛昇,一人大笑著從車底下站了起來。
板車飛去路邊,砰的一聲,落了下來。
滾燙的紅薯和火星子迸濺在雪地上,嗤嗤作響,直冒白氣。
藏在板車底下的申無害,是以左手抓住右邊的穿心劍公孫俠,以右手抓住左邊的閃電刀李文立,兩人因為還在掙扎,都將身子拚死命挺得筆直,這時頭下腳上,就像一個懸空斜寫的十字。
申無害大笑著兩臂一分一掄,兩人身軀頓成弧形灑開。
呼呼地一轉,像一把於身前灑開的大招扇,於身後突然一下收攏,只聽得一聲悶哼,如擊敗革,兩人頭碰頭,登時應聲撞在一起。
結果,兩人的腦袋,誰也不比誰更結實,都像是一顆熟透而又砸爛了的西瓜,皮開肉綻,紅白齊流……
申無害望著兩具屍體滿意地點點道:“金狐管四娘,大煙桿子蔡火陽,雙魔姐妹,這一批共十個人,已十去其六,只剩下四個了。”
剩下的四個,此刻是不是都已到齊了呢?
蔡福的身軀並算不得如何高大,但跟瘦小的小六子一比起來,卻無異成了一個巨人。
他揪著小六子的衣領,就像老鷹抓住了一隻小雞。
小六子縮著脖,雙腿已被提高地面。
他不住的苦苦告饒:“蔡大哥,求求您,高抬貴手,那一鍋茶葉蛋,小弟願如數加倍照賠,小弟也是受人之託,逼不得已,絕不是有意跟您蔡大哥過不去……”
蔡福就像聾了一般,根本不予理睬。
離閣樓不遠,有座假山,假山背面,滿是亂石雜草、觸目一片荒涼。
這座廢園本身就已經夠荒涼的,這裡無疑是全園子最荒涼的一處,若是有人不幸死在這裡,恐怕就是爛成一堆白骨,都不一定會被人發現。
蔡福鬆手一推,小六子立即踉蹌著絆跌出去。
小六子翻身坐起,揉著屁股道:“你幹嗎用這麼大力氣推我?”
蔡福拍拍手,往腰間一插,冷笑著道:“怎麼樣,小子,大爺替你選的這塊地方不錯吧!”
小六子眨了眨眼皮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蔡福欺上一步,面籠殺氣,道:“這意思就是說,你小子路已走盡,這裡便是你小子的葬身之處了。”
小六子兩手撐地,駭然地向後移著身子道:“我又沒得罪你,你為何要說這種話來嚇唬人?”
蔡福嘿了一聲道:“我嚇唬你?”
小六子道:“你這不是嚇唬人,是什麼?”
蔡福獰笑又跨出一步道:“老子要宰了你!”
小六子忽然轉臉朝閣樓那邊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