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小公舉
雲歇對杜黎這個人極不放心,原本還擔憂解決了這裡的事情之後他又會出什麼妖蛾子,卻沒想到杜黎絲毫沒有挽留他們幾個多待片刻的意思,痛痛快快地送他們出了城。
然而出了城之後,便也該到了雲歇和江尋意分別的時候。
余弘已經先走一步回靈隱山同江漠樓覆命,而江尋意卻得到了消息,自從前一陣子他平反之後,西靈隱的許多弟子後悔錯信他人,紛紛離開,西靈隱的名聲勢力已經大不如前,同時自慧散人又無故重病,如青幫、禪宗等一些門派趁火打劫,上門挑釁,眼看西靈隱已經獨木難支了。
一方面自慧散人那裡尚有好幾樣師門先祖傳下來的法器,不能落於他人之手,另一方面江尋意對於這個人還疑慮難解,生怕有些事自己還沒來得及詢問,她就先被人宰了,因此打算先去西靈隱一趟。
與此同時,距離試劍大會的日子越來越近,雲歇也不得不返回陽羨宗了。
可是他既不放心,也不捨得:「阿尋,你一個人到底不大安全,要不然我同你一起去吧。」
江尋意道:「你也太小心了,那麼點人我還應付的過來,你再送一段就要送到山門口了。」
他拍了拍雲歇的肩膀,見對方眉頭微皺,也知道他現在是驚弓之鳥,於是放緩了口氣:「不用擔心,不過是分開幾天的事,很快試劍大會你我都要出席,那時候就可以見面了。余弘已經回了靈隱山傳信,我這邊不會有問題的。倒是你,這麼長時間都不在門派,這個宗主當的也太隨意了,還是回去看一看比較好。」
他難得說了這麼一大串的話來勸別人,雲歇無可奈何地閉目輕笑,搖頭道:「我真是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走上一步,按著江尋意的肩膀,半閉了眼睛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江尋意一動不動,待雲歇直起身來,才整了整佩劍,動作瀟灑,衣如流雲,淡笑道:「我走了。」
雲歇瞧著他,只覺得對方姿容既美,神情亦佳,自己心中的柔情不捨幾乎要滿的溢出來了,忍不住又親了親,江尋意道:「喂,你行了啊。」
雲歇低笑一聲,順勢偏頭,在他耳畔輕聲道:「此時願作,楊柳千絲,絆惹春風。①」
江尋意先是一愣,隨即抿了抿唇,笑吟吟回道:「花不盡,月無窮。兩心同。②」
雲歇受寵若驚,呆了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剛剛露出喜色,江尋意又極快地接了一句:「別覺得你自己有文化,這首詞我也會。」
說罷他若無其事,轉身便走,雲歇連忙喊道:「喂!你等會,給我回來——你剛才是背詩還是說的真心話啊!」
江尋意卻 走得遠了,似乎沒有聽到,而雲歇看不見的地方,他的唇角卻緩緩牽起了一絲促狹的笑意。
前面那段路被他們兩個人磨磨唧唧地走了很久,江尋意待與雲歇分開之後立刻御劍而起,不過一天不到,就已經快到了山腳下。
西靈隱當年在自慧散人的帶領下離開靈隱山,又另外擇地方建了一個慧和觀當做居所,這一帶距離靈臺十分近,為免多生事端,一向有法術禁制,是不允許人御劍的。江尋意落地收劍,打量著前面好像還有不近的一段路,立刻開始覺得腿疼。
怎麼樣也沒有辦法,只好老老實實地走路,江尋意剛走了幾步,前方一棵大樹後面突然轉出來一個人,默不作聲地擋在他的前面。
江尋意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按上劍柄,抬頭看去,驚喜道:「漠樓,你怎麼來了?」
江漠樓走過來,手裡還牽著兩匹馬,他將一條韁繩往江尋意面前一遞,這才道:「聽余弘說了情況,下來接你。」
江尋意失笑,拍開了江漠樓要扶他的胳膊,抬手在馬鞍上一按,飛身躍了上去。之前雲歇就足足把他送出了二裡地,江漠樓再這樣一迎,兩個人簡直是無縫銜接,江尋意道:「你們當我是紙糊的?沒那麼脆弱。不過你這馬倒是送的挺及時,漠樓,發什麼呆?上馬,走人。」
江漠樓跟著翻身上馬:「你便天天什麼都不當回事,哪天再被人捅上一回都不知道——'你們'是誰們?」
江尋意摸摸鼻子:「你雲師兄。」
江漠樓皺眉道:「別拿我和他比。」
江尋意挑眉道:「嘿喲,許久不見,你一碰我的面就又要開始耍脾氣了?」
「哥。」江漠樓察覺到自己的口氣有些沖,連忙又道:「我、我沒有和你耍脾氣。」
「我就是擔心你。」——這句話他打死也說不出口。
江尋意「嗤」地一笑,不再逗他,提了提韁繩道:「你現在是一派之長,怎麼還這麼實誠,叫我都不好意思跟你開玩笑。走罷,咱們去看看自慧又要搞什麼鬼。那女的前沒多久還在活蹦亂跳,怎麼會說病就病呢?反正我是不相信她真的臥床不起了。」
江漠樓眼中掠過一絲笑意,嗯了一聲,催馬跟上江尋意。
江尋意說的不錯,自慧散人那所謂的「重病在身不便見客」的確是托詞,她不見客的原因是因為此時此刻,她已經不在慧和觀中。
靈隱派是數百年來長盛不衰的修真大派,原本東西靈隱分家之後,外人不明就裡,還擔心兩邊的關係沒有實際看起來那麼差,自然不敢輕舉妄動。結果經過了江尋意一事,人人心裡都明白了,江漠樓這個東靈隱的掌門一直以來作為江尋意的嫡系,是絕對不會援助西靈隱的了,再加上自慧聲望大跌,不少人都明裡暗裡打上了西靈隱的主意。自慧散人沒有辦法,只好裝作生病,想要帶著東西逃跑。
卻沒有想到她大概是流年不利,才剛剛到了山腳下就被天璇教的一群人給圍上了。
原本自慧散人雖然只帶了二十來人,但都是西靈隱最為拔尖的弟子,這片地方不能御劍更加限制了其他的修士搜查,他們卻因為熟悉地形,藉著樹叢茂林的遮擋一路順順利利從後山脫離了包圍。眼看著就要離開這片地方了,身後卻傳來了轟然一聲巨響。
一連串的巨大木樁憑空出現,重重砸在了西靈隱眾人的周圍,激的四下泥土飛揚,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形成了一個極大的柵欄,將所有的人都圈在了裡面。
自慧散人眼看避無可避,只好拔劍,回頭對帶人阻攔的男子道:「曹教主,咱們兩派一向無冤無仇,你先是派人圍我山門,我已經避讓了,你卻隨後又咄咄逼人地一直追到這裡,到底是什麼意思?」
天璇教教主曹磊手中拿了一根黑色的長鞭,淡淡笑道:「自慧散人,都到了這個份上,你還說這樣冠冕堂皇的話有什麼用?交出洗髓玉,我說不定還能留你一命。」
自慧一驚,不由有些結巴了:「你、你胡說什麼!洗髓玉那種東西,如何能在我這裡?」
曹磊道:「你不用再裝模作樣了,我的人已經調查的很清楚,當年緹茗仙師死的時候,死狀正與之前因洗髓玉而死的人一模一樣。有機會接觸到那東西並且現在還活著的,算算也不過就是你、江尋意和江漠樓三個人,江尋意高傲,江漠樓冷漠,洗髓玉要是落到這哥倆的手裡,他們沒有理由不公之於眾,有可能獨吞的,除了你再沒有其他人。怎麼樣,還要抵賴嗎?」
他把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的確是沒有辦法再說別的了,自慧大驚之下反而冷靜下來,將劍推回了劍鞘笑道:「曹教主,這洗髓玉是世人皆知的陰邪之物,你要它作什麼?這樣罷,我手頭上還有幾樣法器……」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曹磊身後的一個漢子已經喝道:「你這娘們唧唧歪歪的麻煩什麼?叫你拿你就拿便是了,哪那麼多的話!」
自慧散人出身高貴,脾氣最是火爆,從來也不是忍氣吞 的料,聽對方說的這樣不客氣,忍不住勃然變色道:「我好聲好氣,你們這是什麼態度,不要欺人太甚!」
曹磊閒閒笑道:「自慧散人,跟你說句實話罷,今天站在這裡的若是江尋意,我等也的確是不敢這般態度。但就憑你那兩下子,嘿,還不配讓我們好好說話。」
天璇教有見過江尋意真容的人立刻起哄笑道:「教主說的是。自慧散人,你說你一個女修,劍術比不上你師侄也就算了,就是連相貌都不如他,哈哈哈哈,這可真沒法讓人客氣的起來啊!」
「江尋意」三個字正戳中死穴,世界上再也沒有比一個男人看不上你,旁人還都說那個男人長的比你好看更令人傷心的事情了。自慧散人氣得面色鐵青,拔劍喝道:「說不通那就動手,還真怕了你們不成!」
曹磊冷笑道:「好,就是這句話,早說不就完了。」
他左掌一翻,已經拿出了一個木魚形狀的法器,梆梆梆敲了三聲,周圍的樹木野草頓時發瘋一般地長了起來,張牙舞爪地襲向靈隱派弟子。自慧散人一驚,連忙斜身避開一根斜刺過來的樹枝,跟著揮劍將其砍斷,卻聽見旁邊傳來一聲慘叫,回頭看時,發現一名西靈隱的弟子竟然被根細長的野草穿過心臟,倒地而死。
作者有話要說:
注:①,②均出自張先《訴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