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雙璧
深夜無人,四下寂靜,唯聞幾聲抑制不住的哽咽以及偶爾傳來的夜鳥悲鳴。
忽然,房間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冰冷的夜風長驅直入,吹的人脊背生寒,江尋意慢慢抬起頭來,他的眼眶依然有些發紅,淚水卻早已經乾了。
他站起身來,也不回頭,只冷冷淡淡的招呼了一句:「你們......終於來了。」
門外赫然是一排排手持刀劍的靈隱弟子,打頭的是兩名面相冷肅的老者,一者穿黑,一者穿白,正是有名的「靈隱二老」,號為靜淵、靜海,地位僅次於掌門人緹茗仙師。
江尋意的臉色本來就不大好看,轉過身來看見這二人,更是眼神一厲——他從系統那裡得到的劇本只是圍繞著雲歇簡單講述了幾件大事,很多細節和配角都沒有提及,劇情發展更是隨著他這個外來者的加入經常自由發揮,不過兩個老不死的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是早就知道的事情,更何況方才師尊更是提及了二老包藏禍心,可見如今之事樁樁件件,一定與此二人脫不了干係。
江尋意看一眼躺在床上的緹茗仙師,喃喃道:「蒼天在上,今個若是不殺兩個人洩憤,便是用轎子來抬,小爺也不想走了。」
靜淵一向不喜歡江尋意目中無人的樣子,此時見他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更加不耐煩,上前兩步喝道:「江尋意,你這個喪盡天良的無恥之徒,竟然弑師!」
他話一出口,眾人眼前突然便沒了江尋意的身影,靜海大驚,連忙道:「快!別讓這小子跑了!」
然而只是眼前一晃的功夫,江尋意的身影便又出現在了靜淵身後,只聽鏗然一響,在場諸人只覺漫天劍光清寒耀目,靜淵長老卻已哼也沒哼的撲倒在了地下,後心處慢慢流出血液來。
這成名數十載的一代大能竟被一招斃命,連絲毫還手之力都沒有!
江尋意自小有天才之稱,據說藝成以來從無敗績,但他為人冷淡狂傲,不好接近,因此在場的倒有大部分人沒見過他出手,也皆以為傳言多有誇張,今日一見,才算是真正明白了這人實力的可怕之處,也不由得暗自心驚。
江尋意一擊得手後,腳尖連點飄然後退,他自己心裡清楚,剛才那一下是攻其不備,其中倒有五分僥倖的成分在,但此時其他人一定提高了警惕,再要得手也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見此人囂張到了如斯地步,靜海長老又是憤怒又是悲傷,厲聲道:「欺師滅祖,罪大惡極!江尋意,靈隱派容不下你這般的惡徒。眾弟子聽令,一起給我將這個逆賊拿下!」他話說的好聽,自己發完號令反倒向後退了退。
江尋意向來手下不留情,此時更是絲毫沒了同門之間的情分,聞言冷笑一聲,蓄力橫掃,當先的幾個弟子立刻被他震飛出去,生死不知。江尋意趁機一躍而起,飛身向山前大殿奔去。
這人性格古怪,老是不按常理出牌,你覺得他深陷重圍應該避退時,他非要留在這裡殺人,你覺得他占了上風了一定大開殺戒,結果人家反倒轉身跑了個沒影!靜海長老氣的肝疼,也顧不得害怕,領著眾人追了過去。
靈隱派是當世名門,門下能人不少,更不用提還有不少防禦陣法也不是當擺設用的,江尋意就算是再厲害,一路且打且退下來,也已經是渾身浴血,衣衫淩亂。他退到了靈隱山最高峰處的普樂殿中,忽然不再移動,拄劍在原地頓住了身形。
靜海長老心中一喜,想著江尋意定是力氣耗竭跑不動了,當下道:「江尋意,你先弑掌門,又殺長老,本已經罪無可恕,但若是肯主動將掌門印交出來,說不定還能留得一命。」
江尋意羽睫微垂,下意識看了看自己胸前掛著的玉石,靈隱派掌門的信物代代相傳,是一塊通體潔白的玉石掛墜,雖然江尋意還未正式繼任掌門,但他天資出眾,門派中無有能出其右者,因此緹茗仙師早早便將這印鑒傳給了他,以便代為他處理門派事務。
江尋意想到這裡,唇角一勾:「靜海老頭,你都是黃土埋到脖子的人了,還想著過一把掌門癮呢?」
靜海長老多年來地位尊崇,何曾有人這樣對他說過話?頓時勃然大怒道:「你胡扯什麼?!」說罷他環顧一圈,到底自重身份,緩了口氣才又道:「掌門印乃本門至寶,自不能放在你這個欺師滅祖的小人手裡,眼下已經定了黃岩為本派下一任掌門,你還不快快把東西交出來!」
江尋意故意驚訝道:「黃岩?那是什麼東西?」
這話音一落,一個看起來與他年紀差不多大的靈隱弟子立刻跳了出來,怒道:「江尋意,你欺人太甚!」
江尋意掃了他兩眼:「哦,原來是你。為兄一時健忘,黃師弟勿怪。只是我有些好奇,師弟你素來功夫低微,為人懦弱,更重要的是沒財沒色,相貌猥瑣,這掌門之位是給了老頭什麼好東西騙來的啊?」
黃岩氣得渾身發抖,一手已經按在了劍柄上,想起江尋意的本事,又實在不敢拔劍出鞘,只色厲內荏的喝道:「你、你若是再口出狂言,休怪本掌門不念同門之誼了!」
江尋意挽個劍花,冷笑道:「是嗎?那你大可以一試,三招之內我江尋意若不能取你性命,這顆大好頭顱便雙手奉上!」
黃岩面如土色,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
江尋意劍尖斜指,不動如山。
黃岩臉色幾變,猶豫再三,忽然大聲道:「對你這欺師滅祖的叛徒,本就沒有什麼道義可講,大家一起上,將他......將他拿下!」
周圍弟子神色各異,卻都猶豫著不肯動彈,反倒有不少人露出愧色。
江尋意大笑道:「所謂大丈夫能屈能伸,黃師弟真不愧為大丈夫也!」
這時一聲輕笑響起,門外一個清朗的聲音清晰傳入:「不錯,好一個不要臉的大丈夫!」
劍拔弩張的眾人齊齊回頭,只見一個眉目溫雅,五官秀美的青年站在門口。與江尋意的精緻淩厲不同,他文質彬彬,氣質如玉,看起來簡直像個書生似的——如果沒有人知道他就是以行事狠辣聞名的陽羨宗宗主雲歇。
雲歇本是陽羨宗大弟子,眼下剛接任宗主不到一年,人人皆知他與江尋意是過了命的交情,靈隱派眾人眼見就要拿下江尋意,沒想到雲歇竟在這關鍵時刻趕了過來,均是神色微變。
江尋意也極是驚訝,然而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驚訝,只是覺得這樣看著雲歇,心中竟不由自主地認為他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雲歇倒是看起來十分正常,上下打量了一番江尋意狼狽不堪的造型,笑嘻嘻地道:「兄弟,許久不見,你真是越發會打扮了!可受傷了不曾?」
江尋意抹了把臉上的鮮血,露出潔白如玉的面龐,冷哼道:「血都是別人的,我死不了。」
雲歇眼神在殿中一掃,雖然他臉上笑意不改,但被目光所及之人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寒意,雲歇慢吞吞道:「靜海長老,您不問世事已久,怎麼也摻和進人家年輕弟子內鬥啦?」
靜海淡淡地道:「江尋意犯了弑師大罪,天理不容,眼下我派群龍無首,本人當然要代為主持公道。雲宗主又是為何而來啊?」
雲歇攤手道:「靜海長老您何必明知故問,我來,自然是為了告訴諸位——」他說著徐徐將佩劍交於右手,神色一肅,森然道:「要殺江尋意,就得先從我雲歇的屍體上踩過去!」
雲歇一向注重修飾,這時候雖然神色從容,但髮絲微亂,衣袂染塵,看起來應是一收到消息就急匆匆趕來了,他的腳程自不是普通弟子可比,因此堂堂一派宗主,身後竟無人隨行。
此處是靈隱山的地頭,門派中又是能人眾多,江尋意這邊可謂是地利人和一樣不占,縱然加上雲歇也不過是多帶累一人罷了。他想到這裡,皺眉向雲歇道:「還用得著你多事?這些蠢貨我自會料理,你還是回你的陽羨山種花遛鳥罷。」
雲歇還未答話,靈隱派一個弟子已經搶先喝道:「江尋意,你這婊子生的雜......」他話未說完,便被雲歇一個暴擊打爆了腦袋,直直地倒了下去。
直到那個弟子的一顆眼珠軲轆轆滾到了靜海長老腳邊,他才反應過來雲歇竟然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自己門中一個弟子!其餘眾人亦是大嘩,他們均聽過雲歇出手陰狠,死在他手下之人從沒有能留全屍的,如今親眼看來,更是驚駭。
雲歇一臉若無其事,笑嘻嘻向江尋意眨了眨眼道:「阿尋,哥哥我交了投名狀,今個怕是走不了啦。」
靜海長老大傷面子,怒道:「眾弟子都給我上!殺了叛徒,奪回掌門印!」
江尋意無可奈何地瞪了雲歇一眼,苦笑道:「算我輸你一局,打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