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相思
余弘目瞪口呆:「師……」
他反應也算是快,這個字剛一出口就注意到江尋意身上的黑衣,連忙轉而喝道:「你是什麼人?好大的膽子,小爺被審問的正爽快,也是你能打擾的?還不快滾!」
江尋意快被他蠢哭了,抬手照著余弘的腦袋就是一巴掌,涼涼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了不起,敢跟你師叔說滾了?」
余弘被打得一懵,江尋意矮身閃過背後砍過來的大刀,看也不看一腳向後踢出,只聽砰的一聲,隨後數人慘叫傳來,他卻頭也不回,低頭看了眼余弘身上綁著的鐵鍊,冷笑道:「真是有本事。」
這一聲冷笑也不知道是在罵余弘笨還是在諷刺焰極門膽子大,他右掌豎起呈刀狀向下砍出,那鐵鍊頓時應手而斷,江尋意左手捏著余弘的脖子將他提起來,右臂拂袖揮出,震開一片人,在震耳欲聾的靈流相擊聲中大聲喝道:「受沒受傷?」
余弘條件反射一樣 正站好,大聲道:「沒有,還能打!」
江尋意道:「好,那就上吧!」
他右掌平攤開,滅華劍錚然出鞘,氣勢洶洶地向著面前敵人橫掃而去,半空中像是飛過一道光簾,緊接著又翻作萬千血色,轉眼灑出遍地紅花,身體力行地解釋了什麼叫做「殺出一條血路」。
江尋意出手毫不留情,上來之後一言不發地開打,焰極門的弟子多年隱居,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麼兇殘的人物了,一個傷勢較輕的人鼻青臉腫,艱難地從地下爬起來喝道:「你是什麼人?報上名號!」
「江尋意。」江尋意再次出劍,淡淡道:「可惜你知道也沒用了。」
劍光劃過,那個人應聲倒地。
余弘從地下拾起自己的佩劍跟在他的後面,卻一次出手的機會也沒有,只來得及抹一把臉上鮮血,目瞪口呆地看著江尋意一通暴打,算是明白了自己這位師叔今天是攢足了勁要搞大事情。他已經收到了江尋意其實並沒有真的過世的消息,不過來龍去脈卻不大明白,幾乎要覺得他是被什麼東西給附體了,拽著江尋意的衣袖,結結巴巴地道:「師、師叔……你這是怎麼了……?」
江尋意沉著臉道:「手癢。」
余弘剛要說話,忽然神色一凜,上前兩步,拔劍站在江尋意身邊,神情警惕地盯著門口。
江尋意也已經察覺到有一股強大而又邪惡的靈力,帶著無與倫比的壓迫感從房門一直迫向屋內的二人,滅華劍似乎也感覺到了這種危險,開始微微顫動起來,劍身上發出淡紫色的光芒。
系統果然是個坑爹貨,這樣拉風的出場方式,來的肯定是這個關卡的大boss,本來應該嚴格佈置一下戰略戰術,結果他還沒攢夠經驗就被踢出來了,這是要掛的節奏啊。
江尋意在劍身上一搭,光芒和嗡鳴頓時被他壓了下去,他眼睛定定注視著門口,另一隻手擋著余弘的胸口,將他推到了自己的身後,傳音道:「我不管你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一會要是我們打起來了,你不要上來幫忙,瞅準了機會向山下跑,先保證自己的安危,聽見了嗎?若連逃跑也不會,你就乾脆別當靈隱派弟子了,找個山窪把自己給埋了罷!」
四面的窗櫺發出令人牙酸的震顫聲,紛紛碎裂,余弘又驚又急,忙道:「師叔,那你怎麼辦?」
那種壓迫力越來越大,人影卻遲遲沒有出現,江尋意已經不得不把滅華抽出鞘來,藉著劍氣與之相抗,手腕微微發抖,他的口氣也急促起來:「少廢話,你一個毛孩子管我做什麼。我告訴你,你雲師叔現在正在山腳,只管去找他就行。把這個送到他手裡,聽見了沒有!」
其實余弘比江尋意小不了太多,但差著輩分,自小就聽他教導慣了,也知道自己在這裡多半是添亂,當下狠狠一咬牙,攥緊了江尋意拍過來的一塊碎布,應道:「是!」
伴隨著這聲回答,滅華刃上紫光暴起,結界終於受不了兩邊相抗的力道,轟然炸裂,江尋意藉著炸裂的餘波向後退出,身在半空中就把余弘的身子向後一送,低聲道:「趕緊走。」
余弘被他毫不溫柔地扔了出去,就地打了個滾,暈頭漲腦地站起來,只聽見背後刀劍相交之聲不絕,他記著江尋意的吩咐,只怕自己一回頭就挪不動步子,咬一咬牙,連滾帶爬地向山下衝去。
江尋意跟余弘說過那三個字,內息一岔,胸口立刻氣血翻湧,一口鮮血差點噴出來,他怕余弘見了不肯走,又生生半路嚥了回去。這還是江尋意一生當中頭一次遇到這樣一個對手,連面都沒露就將他逼成這樣。
結界破裂的餘波散去之後,面前已經依稀出現了一個人影,然而面容身型卻都隱藏在一團黑霧中難以看清,連帶著對方的兵刃似乎也只是一道霧濛濛的影子,依稀是一把窄刀的模樣。看起來貌不驚人,卻帶著異常渾厚的力道,向他當頭斬下。
若是以前,江尋意一定毫不猶豫地舉劍迎上,但今非昔比,杜衡這具身體就算是靈力再充沛,臂力也是難以跟上的,他不敢拿大硬接,右腳用力在地下一蹬,整個人仰面朝天從那刀影的空隙中滑了出去。
然而他並不僅僅是躲閃而已,在擦身而過的那一瞬間,江尋意向上彈出一指,他這一指的力道比之剛才對方那一招之雄渾實在是差得遠了,但方位拿捏的恰到好處,就像一滴濃墨濺入水中,在一瞬間就將刀上的力道卸開了。
對方似乎也有點驚訝,刀勢微微一緩,江尋意趁此機會立刻搶攻,劍鋒耀耀如夢,轉瞬斂成一道鋒利的寒意,在身周蒸騰出一片輝光,帶著勇往無前的力道,奔騰而下。
只不過使出了這樣精妙絕倫的劍法,他眼中的驚異之色卻是越來越濃,忽然見到對方一刀橫掃,斬向自己小腿,江尋意縱身躍起,乾脆踩在了刀刃上,足尖狠狠用力,凌空翻身,劍氣攜帶火光,直取對方脖頸。
沒想到那個人的刀沒有來得及擋架,手卻轉了個彎直接架住了江尋意的劍刃,只聽「鐺」的一聲如中鋼鐵,江尋意手中長劍脫手飛出,虎口震裂,鮮血順著手指流了下來。
他應變神速,立刻一拳利落揮出,擊向對方面門。
只是這一招剛剛使出,他心中就暗叫一聲「不好」!
昏暗的光線中,只能隱隱看到那人掌心中似乎有個鏡子一般的東西晃了一晃,江尋意那甩到了一邊的佩劍,就不知道怎麼回事,飛起來斬在了他自己的胸口。
劇痛幾乎要把神智吞噬,在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刻,他隱約看到了一張曾經見過的臉,只是那三個字的名字在口中一轉,卻再也無力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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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江尋意上山的這些日子裡,其餘那些外門弟子倒是過得不錯。
卓正凡脾氣溫和,不怎麼為難人,再加上這裡的人大半都是貧苦出身,沒有江尋意那副大少爺的臭德性,對生活品質要求不高。雖然吃的住的差些,但總也不能差過家裡,因此倒也平靜,恐怕唯一焦躁不安的,只有雲歇自己了。
「你說,來之前那個道長不是說要帶咱們成仙嗎,還說成了仙就能長生不老,為啥待了這麼些日子,就沒有人來教咱們仙術啊?」
兩個人吃飽了飯之後一起靠在一塊大石頭旁邊曬太陽,其中一個膚色黝黑的少年一面用草棍剔牙,一面用胳膊肘碰了碰自己的同伴。
「哎呀,你問我我怎麼知道,知足罷,這樣的日子不錯了,我聽說過去的弟子還要每天做活挨揍,也就是這次來管著咱們的卓師兄心眼好,咱哥倆還能在這偷偷閒。」
起初那人不服氣道:「我知道卓師兄人好,我只是氣不過,同樣是剛入門,為什麼那個煞星想幹什麼幹什麼,每天不跟我們同吃同睡也就罷了,看樣子連卓師兄都不放在眼裡,他憑什麼呀!」
他的同伴賊眉鼠眼地笑了笑,壓低聲音道:「你看看他那長相,那做派,能和咱們是一樣的人嗎?之前和他在一起來的那個姓江的,更是長的比女人都好看,那小腰細的,那小臉白的,嘖嘖,不是剛到這裡就被弄到內門去了?照我說啊… …」
「照你說什麼呀?大點聲,我也想聽聽。」
兩個人說的正熱乎,身後突然傳過來一個極其好聽的聲音,他們雙雙覺得背後一涼,回過頭去,卻看見口中的「煞星」抱著手臂微笑而立,一張臉好看的不似凡人,看在他們的眼中卻不啻於見了妖魔鬼怪。
最開始說話的那個膚色黝黑的少年一下子跳了起來,結結巴巴地道:「雲、雲師兄好。」
雲歇和善地笑了笑,一掀衣擺坐在兩人身邊,頓時把他們嚇的連滾帶爬後退了好幾步。
雲歇隨手從地上撿了塊石頭,上下拋了兩回,捏著玩一樣攥成了粉末:「哎,二位師弟跑什麼,這裡的陽光多好啊,咱們來聊會天吧!你們剛才在說什麼那麼開心,加我一個唄?」
那黝黑少年的同伴哭喪著臉道:「雲師兄,我們錯了。」
雲歇不高興道:「你們是不對,都是同門還跟我這麼見外!來來來一起坐,別怕我呀!」
兩位少年幾乎要被他被嚇哭了,正在這時,大救星卓正凡從後面走了過來,沉著臉道:「來這裡是讓你們聊天嚼舌頭的?成何體統!去給我將今天院子裡所有的水缸都擔滿,幹不完活不許睡覺!」
當然,這個「你們」中自然不包括雲歇祖宗,雲歇笑瞇瞇地站起身來,那兩個少年早已經一溜煙地跑了個沒影。
雲歇道:「卓正凡,我好不容易想和人聊會天,又被你給攪和了,你這人真沒意思。」
卓正凡早已經沒了剛和他久別重逢那種新鮮感,發覺這位多年來死性不改,還是能把人氣得跳腳:「雲歇,你那是聊天嗎?我今天要是不罰他們,都擔心你把人給活吃了。不就是背後說了幾句尋意的閒話,至於的嗎?」
雲歇愛搭不理地道:「和你待著沒意思,卓正凡,我告訴你,要是三天之內你這邊還沒準備妥當,那就是天塌下來我也不管了,我要上山找阿尋。」
這差別待遇不要太明顯,即使知道江尋意的地位在雲歇心目中無人能及,卓正凡還是難免感覺到了心塞:「你這小子也太重色輕友了……不對,應該是重友輕友?呸,我這話說的……」
他無力吐槽,只能悻悻轉換了話題:「我已經把路線和守衛都打點好了,過兩天就可以行動了。我說你到底在急什麼啊,意的本事你比我清楚,應該擔心的是焰極門的人吧。他行事一向謹慎,出不了岔子的。」
雲歇面色平靜地聽著,隨手一巴掌拍在身邊的大樹上:「但願如此吧。」
大樹轟然倒地,卓正凡驚呆了。
雲歇拍了拍手,心中因為莫名擔憂而升起的一股鬱氣倒是好了許多,向卓正凡道:「正凡,抱歉,我最近的確有點煩躁。」
單相思的人太可怕了,卓正凡不敢再惹他,連連擺手道:「無妨無妨,我不會往心裡去的,哈哈哈……那、那你繼續,等要行動了我來叫你啊……」
雲歇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露出一個笑容,道:「好啊。」
卓正凡頭也不回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