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都城（十八）

　東街莫府。

　“鈺儿，今日不是去給林夫子看病了，怎的這麼早便回來了？”身著暗青銀絲勾勒花紋衣袍，模樣極具威嚴的男人坐於堂上，問剛回來的莫柯鈺。

　莫柯鈺拍了拍白衣上的灰塵，朗聲道：“父親，並非孩兒不醫，而是那林夫子簡直欺人太甚。求咱們過去看病的是他，然，在孩兒將要醫治之時卻去會客，且隻字未留，他當我們莫家是什麼人？由著他呼之則來揮之則去麼！”

　莫昊天轉動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垂著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可知能讓林夫子如此激動的是什麼人？”

　莫柯鈺睜大眼啞然，隨後便聽到莫昊天道：“來的有九成可能是袁將軍。”

　“那……”

　“罷了，若是他們再來請，就賣個面子過去醫治。”袁陌離他們莫家還是得罪不起的，現在朝野上下都不知皇帝到底是個什麼態度，若是皇帝有意拉攏人，他們此時得罪人豈不是自尋死路？

　“是，父親。”莫柯鈺行禮後退下，驚出一身冷汗來，幸虧他沒去廳堂看一眼，否則把那個煞神得罪了他還不知是怎麼死的。

　再說將軍府中的蔣子恆三人，撐著腦袋十分無聊，馮朱青的娘病情穩定休息著，馮府也沒派人來找，好似沒有了這麼個人。

　“咱們去老師家看看吧？”石煜提議道，待在將軍府也不是個事兒啊，閒得慌。

　蔣子恆一拍桌子，“走！”

　不一會，三條人影跳出了將軍府，在都城人家的屋頂上跳躍，那速度一閃而過，看到的人也當自己眼花。

　林府後院。

　“這個好吃，酸酸甜甜，我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果乾。”

　淺紫色衣衫，年紀雖大，臉上的皺紋倒沒有太多，圓乎乎的臉分外可親，笑起來讓人感到十分溫暖，這便是林安的媳婦林氏。

　洛望舒本來想去給莫離打下手，卻被林氏拉住聊天，聊的都是莫離和石煜三人小時候的事，說實話，看莫離現在身材魁梧的樣子，他真的想不到這人小時候還穿過裙子！哈哈！

　“師娘喜歡就好，我那還有許多，過兩天送幾包過來。”模樣可愛、性子可親，洛望舒很難討厭這樣的人。或許因為林氏是個女人，洛望舒在她身上感覺到了一絲母愛，連帶著語氣也輕柔不少。

　林氏聽完眼睛都亮了，“小舒真好，我再給你講講小石頭小時候的故事吧？”

　“好啊。”洛望舒樂的聽故事，特別那種別人家的孩子小時候做的傻事，聽起來很帶勁。

　廚房內做飯的莫離聽著外面倆人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唇角揚起一個弧度。

　屋頂傳來輕微的響動，莫離微微挑眉，手中動作不停，在心中嘆道，又要多做幾道菜。

　“師娘！”蔣子恆首先跳下來，緊跟著是馮朱青，最後是石煜。

　“老蔣！總有一天我要超越你！”馮朱青不服道。

　蔣子恆斜了他一眼，那模樣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這句話從小說到大，你做到了麼？”

　馮朱青氣的牙癢癢，扭過頭朝洛望舒倆人走去。“師娘！嫂子！”

　林氏笑瞇瞇的看著他，“小豬呀，你怎麼又瘦了？”

　“嘿嘿，真的嗎？瘦些好看！”馮朱青頓時眉開眼笑。

　蔣子恆實力拆台：“師娘對每個人開口第一句都是你瘦了。”

　馮朱青想說什麼，不料一旁的林氏像是印證蔣子恆的話似的，跟石煜道：“小石頭呀，你怎麼又瘦了？”

　石煜忍著笑道：“師娘，你也瘦了。”

　馮朱青垮下臉來，坐在凳子上雙手捧著臉，不想說話了。

　洛望舒笑了笑，看向馮朱青時略疑惑，“小豬，這辮子你自己扎的？”

　馮朱青一看是洛望舒，頓時又來了精神，“是啊，怎麼樣？和嫂子扎的差不多吧？”

　“不錯嘛，拆一遍就會了，還編的像模像樣。”洛望舒誇獎道，最難得的是後面收尾的辮子也編得不錯，實在不像個新手。

　馮朱青嘚瑟道：“那是！爺可是又漂亮又聰明！”

　石煜聽罷冷不丁打了個哆嗦，涼颼颼道：“小豬，我記得你好像在房裡鼓搗了半個時辰吶。”

　“小石頭！”馮朱青要發飆了，一個兩個都拆他台，還有沒有兄弟愛了？

　林氏在旁邊咯咯直笑，還對洛望舒道：“他們從小就這樣，沒完沒了的鬧騰。”

　聞言，三人都不鬧了，有些尷尬。

　“嫂子，師娘跟你說什麼了？”蔣子恒有種不祥的預感。

　洛望舒想了想說：“也沒什麼……”幾人鬆了一口氣，那口氣還沒松完，就听到人又說：“無非就是小豬總是喜歡和一些漂亮的人比美啊，小蔣喜歡偷吃菜，小石頭在書房看書看入迷被鎖了一晚上讓耗子嚇哭了之類的。”

　三人倒抽了一口冷氣，紛紛用哀怨的眼神看著林氏——師娘，不帶這樣的！

　林氏樂呵呵的笑著，“我還沒說完呢，小蔣小的時候還尿床，尿完了，早上把小石頭抱到自己床上，說是小石頭尿的。小石頭年紀最小，怕夫子責罰，小蔣就提議把床單換小豬拿去，小石頭沒辦法就答應了。

　小豬睡得熟，被換了床單也醒不來，等到醒來的時候還以為真是自己尿床了，嚇得天寒地凍就出來洗被單，最後擰不干哭著讓小阿離擰。小阿離那眼神一瞪，小蔣和小石頭就過去幫忙了，小豬感動的一塌糊塗，還說最討厭小阿離，都不幫他。”

　馮朱青瞪大了眼睛，還有這破事？

　蔣子恆望天，石煜尷尬的摸摸鼻子，師娘怎麼什麼話都往外邊禿嚕啊？

　“還有啊……”

　蔣子恆討饒了，“師娘，求別說了，我錯了，真的！”

　林氏調皮的眨眨眼，“那你什麼時候娶小石頭呀？”

　“啊？”不僅蔣子恆，連洛望舒幾人都很是疑惑，什麼鬼？

　做好菜出來的莫離道：“應該是子恆十歲那年冬天的事，石頭髮熱反反复復不好，有個路過的道士說石頭陰氣太盛，需要一個陽氣旺盛的人晚上抱著睡，還得寫一萬句'誰谁愿娶石煜為妻'什麼的。”

　林氏點頭，“對，就是這個，當時小蔣可是寫了足足十萬句'蔣子恆願娶石煜為妻，求各位神佛保佑'，那心誠的喲，沒過多久小石頭的病就好了。”

　“呃……有那事麼？我怎麼不記得？”蔣子恆很是尷尬，看石煜時眼神也有些閃躲。

　石煜也很茫然，“有這回事？”

　“當然，”林氏笑道，“那本子還在我那留著呢，就怕你們誰不認賬，等會拿給你看，字不好看，但心誠，神佛都是同意了的。”

　兩人默默垂下頭，突然發現太陽有點熱。

　年代久遠的事，馮朱青也不清楚，若是子恆和石頭在一起，就像大哥和嫂子那樣麼……想像無能，不予評價。

　“能開飯了麼？快餓死了。”馮朱青大大咧咧的說道，也算是緩解了這詭異的氣氛。

　林氏對身後的婢女道：“翠兒，去喊老爺吃飯，就說有好吃的了。”

　“是。”

　僕從們幫著把飯菜端去偏堂，那香味的確勾人，明明是很平常的飯菜，換了個人做，似乎就不一樣了。

　廳堂的小室內，莫光替人針灸完再用內勁配合藥油按摩，林安早就舒服的睡了過去，以往那腿就像灌了冰，還疼得要命，好不容易舒服了，自然很快入睡。

　把人的筋脈疏通後，莫光鬆了一口氣，替人蓋上毯子，出去廳堂喝水。

　“小公子。”翠兒對人行禮，“夫人讓奴婢喊老爺用飯。”

　莫光頓了頓，“還是過一個時辰再說吧，人要休息好腿才會好。”

　翠兒面露難色， “這……”

　“師娘那我去說，有勞帶路。”

　翠兒想著老爺的確很久沒睡個安穩覺了，便答應了下來，“小公子這邊請。”

　廳堂離偏堂並不太遠，莫光走到時，洛望舒一行人也剛剛走來。

　莫光欣喜的加快了腳步，“師娘，阿爹，娘爹，三位叔叔。”

　“喲，小光啊，你在給老頭治腿麼？”馮朱青拍著人的肩膀道，這小傢伙人不是很大，醫術卻了得，自家娘親都是小傢伙救的。

　莫光撓撓頭，“嗯，治風濕花的時間久。”

　“能治就好……老頭怎麼沒來？”馮朱青還以為人要磨蹭一會，這一會過了人也不見來。

　“夫子睡著了，睡得熟所以沒喊。”莫光解釋道。

　林氏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那咱們先吃吧，留點菜給他就行了。”

　“嗯。”

　一大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勾得人肚子裡的饞虫咕咕直叫。

　“咦？這個是什麼？”看花了眼的馮朱青看見了一盤奇怪的菜，形狀彎彎的略眼熟，可就是記不得是什麼，只好夾了一筷子嘗。“唔！”

　其他人抬眼看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香蕉！”馮朱青吃的腮幫子鼓鼓，燙也捨不得松嘴，“好次……”

　聞言，林氏夾了一個吃，道：“的確好吃。”原本以為她會說不好吃的幾人全愣住了。

　“看我幹嘛呀？吃飯。”林氏胃口大開的吃著，果然小阿離做的飯就是好吃。

　幾人被美食勾的也沒了想太多的心思，天大的事都等吃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