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都城（六十）

　莫離看著地上被一箭穿心咬了兩口的蘋果微笑，再看向箭射出的叢林，周圍的士兵早有準備，安撫了受驚的馬匹，成包圍圈警戒。

　馬背上的洛望舒都嚇傻了好麼，他剛剛……扔了個蘋果？

　看著地上死不瞑目的蘋果，洛望舒望天，自欺欺人的想，反正不管他的事。嗯……他是無辜的。

　林子裡靜悄悄，若不是地上還有個被黑羽一箭穿心的蘋果，恐怕沒人會想到這裡隱藏殺機。

　莫離看了身旁的馮朱青一眼，後者會意的發出數枚迴旋暗器，驚起一片飛鳥。

　“左邊，射！”

　命令下達，所有弩箭對準一個方向，不一會，便穿出幾聲悶哼，緊接著掉下十多個士兵。

　隨後響箭發出，莫離瞇了瞇眼，細微的咔噠聲從某個方向傳出。

　包子微愣後喊道：“主人！大塊頭要被射成篩子了！”

　洛望舒還想問為啥，迎面萬箭齊發。當然，莫離這邊的士兵也不是吃素的，盾牌擺出，殺傷力不算特別大的箭矢根本沒什麼用處。只是莫離自己卻沒有拿盾牌，而那機關箭對準的就是他。

　一愣神的工夫，莫離抽出古劍擋下了數十支箭矢，殺傷力不大吧，可架不住它數量多啊，看樣子還源源不斷。

　洛望舒沒覺得莫離應付不來，就是看的心慌慌，他在的地方是自己的空間，就相當於把空間縮成不大的一個小空間擱置在莫離的馬背上，重量不過是一片輕羽。

　因著離得近，箭雖射不中他吧，看著也挺心驚。

　“我怎麼看著大塊頭的動作很奇怪啊？”包子小聲嘟噥道。

　洛望舒也察覺到了，就好像有意把後背後面的盲區也保護到，依照他的身形根本不用做這種多餘的事……

　似乎想到了什麼，洛望舒彎了彎唇角，隔著一層空間挨近了些。

　包子無語的撇撇嘴，無良主人盡虐他。

　過了不知多久，箭矢沒了，莫離握著劍柄，別說體力不支，就連呼吸都沒亂，馬蹄下全是斷箭，衣服都沒被箭劃破一絲絲。

　暗處的人盯著莫離咬咬牙，還沒來得及下達命令，一片銀葉飛來，脖子瞬間被割破，血如泉湧，不一會便沒了氣息。

　馮朱青一甩那頭張揚的紅發，素白的指尖夾著的銀葉染了一絲鮮紅。

　“將軍，人死了。”

　莫離微微頜首，毫無預警的從馬背的一側拿弓搭上三支箭拉滿，朝另一個方向射去，不消片刻便聽到了三聲壓抑的叫聲。

　“什麼人！”林間傳來一個變過音的聲音，聽起來怪怪的。

　蔣子恆冷哼一聲道：“邊城一帶還沒人不認識這裡的駐守軍，你們又是個什麼玩意兒！”

　“駐守軍？袁陌離手下的？”那人一頓後問道。

　“正是。”

　“不可能！袁陌離早就和北淼國的人同歸於盡了，你……”

　馮朱青拿著被鮮血浸染的又紅了幾分的銀葉挖了挖耳朵，不耐道：“真煩。”

　一旁的甲一暗地裡勾了勾他的手掌，馮朱青臉一紅，偏過頭不說話了。

　“人死絕了？”蔣子恆只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沒聽到人說話，不耐煩的問了一句。

　“你們欺人太甚！”

　那人說罷，一聲口哨吹響，聲音傳的很遠很遠，林間的安靜徹底被打破，濃煙四起，各種木樁、石頭襲來。

　石煜看蔣子恆和馮朱青，那意思——惹惱了人，你們說怎麼辦吧。

　沒有痛快打過仗的蔣子恆早就按捺不住了，說這種林中作戰施展不開？那隻是對於其他軍隊而言，他們邊城的駐守軍可沒有這種限制。

　在絕對的武力面前，任何東西都是渺小的，換成大刀作戰的軍隊四周早已無比空曠。莫離從始至終都沒動過位置，煙霧散去，機關被踏平，偷襲的人沒了遮擋物拿著武器神情慌亂。

　“嘖！還真弱啊。”蔣子恆不屑的看著地上被踹翻的領頭人，用這群傢伙取代他們的地位，袁陌天還真蠢，不需要幾年就可以亡國了。

　石煜在一旁諷刺道：“現在自然是弱，用來漁翁收利還是可以的，各國的國力被削弱，北淼國滅了，還有什麼國家能為之匹敵？再加緊訓練個幾年，怎麼著都能到中上程度，看上去也就像個人樣了。”

　馮朱青蹙眉道：“袁陌天打的一手好算盤呵——”

　一向不愛說話的甲一也忍不住道：“但他們沒想到咱們沒死。”

　“一群傻蛋！”蔣子恆一腳踹去，地上的人又吐了一口血。“說，還有多少人。”

　“你殺了我，我也不會說！”

　話音剛落，人頭落地。

　蔣子恆冷冷的看向其他人，挑眉問道：“也不說？”

　其他人咽了嚥口水，嚇得直哆嗦。這人說殺人就殺人，一點情面也不留。

　一個小兵壯著膽子道：“這個山頭只有三萬人，四周的山峰都有人，我可以告訴你們具體地點和人數，不過，你們要保證放我回去。”

　“你這麼容易就說了，消息是真的麼？”蔣子恆看他。

　小兵看他沒想殺自己，便認真道：“我當初是被騙來的，在這里三年，比當土匪還不如，早就想回去了。”

　蔣子恆看莫離，那袁陌天是這麼招的兵啊？

　莫離回了他一眼，視線轉向那小兵，道：“可以。”

　小兵似乎是鬆了一口氣，從懷裡掏出一塊陳舊的布來，是一張地圖，上面詳細的標註了人數還有一串名單。

　蔣子恆接過布看了看，“名單是？”

　“跟我一樣想回家的人，他們也是被騙來的，有些比我還早。我們寧可死在家裡，也不願再如同行屍走肉般活在暗處。”小兵說著眼眶微紅。

　石煜皺著眉看他，“被騙過來？做什麼？”

　小兵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搖搖頭。

　莫離似是想到了什麼，問：“說出來會死？”

　小兵愣了一下點頭，苦笑道：“背叛也會死，我已經不到半月活頭了。”

　這和青峰寨的人很像，說出秘密就會死，所以不能說。

　“那我問你，點頭或者搖頭便是。”

　小兵點點頭。

　莫離問：“你們全是袁陌天的部下，他騙你們過來，吃了國師給的藥，是不是？”

　小兵點頭，似乎很驚訝莫離知道此事。

　“最先一批人是不是來了六年？”

　小兵還是點頭。

　六年啊……眾人都神情凝重，馮朱青臉色極難看，怒火壓制不住道：“自己把人騙來控製做傀儡，還說大哥發狂把人全部殺了！真夠賤！”

　莫離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馮朱青撇撇嘴，把頭轉過一邊，他需要冷靜一下。

　小兵呆呆地看著莫離，“你真的是袁將軍？”

　“如假包換。”蔣子恆回了一句。

　不止小兵，其他人也是一陣激動，本來麻木的眼裡多了一絲期盼。

　“求將軍救救我們。”

　眾人一愣，什麼情況？

　石煜摸了摸下巴，沉吟道：“你們該不會是看到邊城招軍的消息過來的？”

　一群人點頭，那叫一個熱淚盈眶。

　小兵抹著眼淚道：“我來這期間，皇帝說會讓袁將軍來帶領我們，那人性情暴虐，不高興了就殺人，我們也沒見過袁將軍，所以……”

　“冒充大哥？”蔣子恆嘴角一抽，袁陌天真是什麼都做的出來。

　其他老兵也紛紛贊同，說一年就會來一個自稱是袁將軍的人，折磨他們一段時間後就走，也不清楚是為什麼。

　洛望舒就靠著莫離吃著蘋果看好戲，“包子，袁陌天是不是有病啊？”

　包子也在啃蘋果，“早就看出來了，能和那什麼國師走一塊的人能正常到哪去？”

　“大哥，看來袁陌天真是恨你入骨啊。”石煜戲謔的看向莫離，嫉妒大哥比他長得好看麼？

　莫離沒說話，別人恨他或是喜歡他，都與他無關，他關心的只是自己在乎的人是否喜歡或是討厭自己。

　“你們只有半個月可活，離得遠的豈不是還沒走到家就死在路上了？”馮朱青不解的看他們，瘦不拉幾都沒什麼人樣了，再看看他們的士兵，那一個個長得高大威猛，有可比性麼？

　一些家較遠的人黯然神傷，沉默一會後，一個士兵道：“即便死在路上，也好過在這度日如年。”

　“心里至少還有個念想，萬一在路上遇到親人了呢？ ”

　“是啊，前年有個士兵的媳婦說夢到了他在這，千里迢迢來找，最後發現了這裡的秘密被……哎，那個士兵抱著屍體瘋了，被新來的將軍剮了幾百刀死了。”

　說到這，一群人不說話了，死或是不死，對他們來說都沒什麼區別。

　一向沒什麼存在感的甲一道：“你們為何不一起反抗？”

　眾人搖搖頭，“只要背叛，情緒波動大，立刻就會死，像我們現在這樣只是說一說還能活半個月，運氣好的會活久些。”

　這似乎是個死局。冷風呼嘯，入眼盡是蕭條的景象。

　洛望舒也沒了吃蘋果的心思，看著這些人不知在想些什麼。

　“媳婦，給個蘋果。”

　“哦。”洛望舒反射性的遞了個蘋果過去，被人抓住手後他才明白過來自己做了什麼蠢事。

　包子捂著雙眼不忍直視，主人真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