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美味齋(三十六)
張月紅抱著嗓子都哭啞了的孩子進藥廬時,莫方皺著眉對旁邊的莫光道:“準備施針。”
莫光動作麻利的準備東西,莫方對人道:“把孩子放榻上,解開衣服。”
“嗯。”張月紅把眼中的淚水逼了回去,按照莫方的要求做好。
“帶人出去。”這句話是莫方對洛望舒說的,施針的時候最忌諱人打擾。
“嫂子,大哥,咱們去外面等吧。”
兩人一步三回頭的出去了,洛望舒順手把門關上,對他們道:“去大堂喝點水罷。”
李青和張月紅就像木頭人似的跟著洛望舒走,坐下後喝了點水才緩過神。
“那啥……錢沒了還可以再賺。”受不了氣氛過於凝重,洛望舒開口道,他不經常勸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李青對張月紅是沒話說的,經過今天的事,洛望舒覺得他過於愚孝。
張月紅蠕動了下唇,抬眼看著洛望舒道:“小舒啊,你是不知道。我們家做的小生意就算不能大富大貴,過得比一般人滋潤些也是可以的,但他娘,只要我們有了些錢就過來問,每次都是幾乎把家底掏空了給她。我懷孕的時候,連產婆都請不起,孩子生下來,要不是有李嬸在……”
許是壓抑了太久,一向不跟別人碎嘴的張月紅把話一股腦全掏了出來,“我不是不給她銀子,當初分家的時候,老太太自己說要跟著老大家,我們可是淨身出戶。住在隔壁村的時候,她三天兩頭來要錢,我們不得已搬到了這兒,路途遠,她的手也就沒伸那麼長了,日子才好過了一點。可只要她一來,餘錢就全沒了。”
看人哭得傷心,洛望舒掏出巾帕給她,李青垂著頭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擦了擦眼淚,張月紅繼續道:“我這不是說不給她銀子,但她好歹給我們留一半啊,青子孝順,我知道。這一次兩次,我也就忍了,可次次都這樣,看著別人家越過越好,我都看不到希望。”
洛望舒看見李青很多次都想說些什麼,又無奈的閉上嘴。
“這些話在我心裡憋了這麼多年,今天讓你笑話了,對不住啊。”哭完後張月紅擠出一絲微笑,輕聲道。
洛望舒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只道:“會好起來的。”前提是李青別那麼愚孝。
張月紅點點頭,“嗯,會的。我準備去和離,以後帶著孩子過。”
“啊?”洛望舒驚住了。
李青忽的抬起頭,用力抓住張月紅的手:“我不同意!”
張月紅是真的對這個男人死心了,連怒火都沒有,她說了那麼多,李青有說什麼嗎?沒有保證,只有沉默,一而再再而三,她心灰意冷。
平靜的看著他,張月紅淡道:“這些事回去再說。”
孩子成功脫離了危險,不過,為了安全起見,人睡在藥廬,而張月紅和李青誰也沒回去。
張月紅讓洛望舒教她做墜子,李青在旁邊學著,兩人做小玩意也有好幾年了,一點就通。
洛望舒看他們沒再說和離的事,暗自鬆了一口氣。
張月紅是不想麻煩別人的人,每次吃飯都要回去,李青雖吶吶的不說話,但會提前回去煮好飯送來,孩子躺了一天后漸漸恢復健康。
按莫方的話來說,這孩子燒過頭了,可能以後行動上有些遲緩,現在才兩歲看不出,大了之後就會比較明顯,若是教不好,還會結巴,或者乾脆不會講話。
張月紅說不怨恨,是不可能的,她以前以為嫁個老實人就有好日子過,可老實人傷起人才是真的疼。
洛望舒見張月紅聽完莫方說的話後非常平靜,他知道,這不是認命,而是死心。
李青蹲坐在門邊靜靜的做吊墜,原因是張月紅不想跟他在同一個地方乾活,只有他在屋裡,她就去門口。
看著人落寞的背影,洛望舒想同情卻同情不起來。
“李青大哥,我知道那是你們的家事,不過,我不想看著一個家就這麼散了,可否聽我幾句?”洛望舒搬了個凳子在旁邊坐下道。
李青的動作一頓,悶聲道:“嗯。”
“我這人比較直,話可能不太好聽,你擔待些。你是不是以為事事聽父母的,那就是孝順,父母對哥哥的偏愛就會給你?你是不是以為自己賺的錢,全部給父母的應該的?你是不是以為月紅姐跟你吵架是無理取鬧?”
洛望舒幾個反問,李青垂著頭不語。輕笑一聲,洛望舒繼續道:“不管你是不是這麼想的,你的行為告訴我們就是這樣。首先,父母喜歡哪個孩子他們決定的,你做了你該做的事後,他們還是不喜歡你,那是真的不喜歡,不必強求。其次,那些錢是你和月紅姐一起賺的,裡面有一半是她的,她跟你吵架我覺得她太仁慈了,若是莫離有那麼一個母親,我可能會直接用刀砍。”
李青聽到最後一句話,輕皺著眉看他,眼中是不贊同。
“呵……月紅姐的性子你比我清楚,莫離對我怎麼樣你們都是知道的,若是他像你這樣,我怕是早就走了,一個愚孝的男人就是個懦夫。更何況有了孩子,自己還像個孩子一樣奢求父母的寵愛,更是不負責任,如此男人,我會勸月紅姐早日脫離苦海。和離不是你想不離就可以的,這一樁樁一件件說出來,是個人都寒心,我覺得你就是成親太早,自己都還沒斷奶,怎麼和另一個人養育孩子?”
說罷,洛望舒慢悠悠的起身,“說了這麼多,該怎麼做你自己清楚,你以為月紅姐不鬧了是和解了?不,她是死了心,打定主意要跟你和離,所以不願多說,浪費口舌。”
說出來真爽,洛望舒回屋喝水,莫方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別人家的事,本不應該多管,但……咳,好吧,他承認聽起來還挺爽的。
洛望舒的聲音不算小,門口離大堂就那麼幾步路,張月紅自然也是聽到了的,她心中氣憤卻始終不明白為何,如今聽完那些話,她苦笑,原來是這樣麼?旁人幾天就看清的事,她花了幾年仍舊不懂。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