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美食街（二十三）

　大堂內，莫方擰著眉給人把了一會脈，沉思道：“閣下這傷來頭不小啊。”

　付傲雄沒說話，想了一會，道：“這傷已有十五年之久。”

　莫方打量著他，這身形氣度像極了某人。“閣下近年來憂思過度，加重了病情，小孫雖用針灸之術緩解了你的痛苦，但這並非長久之事。恕老夫直言，你這病怕是好不了了。”

　這話在莫光嘴裡說出來，楊燁還抱有一絲希望，可從莫方這說出來，卻是沒了半點轉圜的餘地。

　除非有洛望舒那樣的空間靈水，天天泡兩個時辰，再吃靈草和其它補藥調理一個月……當然，這話莫方是不會說的，為了一個陌生人的命，把家人置於險地，他還沒那麼大度。

　“無妨，我的身體自己知道，今日來不求痊癒，但求能再讓我拖上個一年半載，讓我這條命能丟在它該丟的地方即可。”比起黯然神傷的楊燁，付傲雄顯然更看的開，生死不過一瞬，傷心也只是徒勞，更何況現在他除了小四放心不下，這塵世還有什麼值得他留戀？

　氣氛就這麼凝重了，莫方也沒說什麼，他亦是看慣了生死的，如實道：“若是調理得當，莫說一年半載，兩三年都不成問題，只是閣下需放寬心懷，莫要再過於憂慮。”

　付傲雄苦笑道：“談何容易。”

　門口聽到聲音的莫離頓住了腳步，抬眼看去，坐在椅子上又蒼老了幾分的人，一時間喉頭微哽。

　似是有感應般抬起頭，付傲雄臉上的笑僵住，眼神驚詫。

　兩人對視許久，莫方見狀不加言語，早知莫離不是一般人，竟沒想到和眼前的人有所牽連，又或者說他想到了，只是不願聯繫在一塊而已。

　楊燁隨著付傲雄的視線看去也愣住了，他是見過少年時期的袁陌離的，和眼前這人相比，褪去了稚氣，周身氣勢更加逼人，卻沒了之前的鋒銳，似一把歸於劍鞘的古劍。

　反應過來後的莫離對莫方道：“阿爹，我想帶人去書房談話。”

　“去吧。”莫方袖中的手攥緊，眼底滿是無奈。

　“隨我去書房罷。”莫離不咸不淡的說道，就像沒察覺到付傲雄聽到他喊莫方時的驚訝似的。

　深吸一口氣平復了情緒，起來時還是踉蹌了一下。楊燁作勢要起身扶他，被付傲雄搖頭拒絕了。

　兩人一言不發的走去書房，大堂的氣氛相當詭異，原本在一旁學莫方如何醫治的莫光大氣都不敢喘。

　旁邊侍候的淑蘭悄然退下了，她得去告訴自家夫人，提個醒，總覺得老爺和那個貴人之間有些不對勁。

　而關上門的書房內，付傲雄看著莫離一時間老淚縱橫。

　莫離望著眼前從小教導他流血不流淚的人，不禁眼圈發紅。

　“你這個逆子！活著為何不回家！你說啊！”付傲雄抬手就是一巴掌，莫離一聲不吭的承受了，扶住情緒大動的人，書房內只聽得到喘氣聲。

　好半天平復了情緒，莫離把人扶到椅子上坐好，用低啞的聲音道：“父親，那年我回城時中了埋伏，身中劇毒跌下山崖，又遇狼群，幸得阿爹相救，但卻撞壞了頭，失去了記憶，變得十分痴傻，待我清醒已是去年秋季，幾年時間，朝廷大變，袁陌天即位，我又如何回得去？且，孩兒在這已成了家，更不想暴露身份惹得一家惴惴不安，把家人置於虎狼之地。”

　恢復冷靜後的付傲雄也想得通，既是有了牽掛，粗茶淡飯也好過去那冰冷可怕的皇城。這次他沒嚴厲警告莫離要喊他大伯，在死亡邊緣走過一遭，哪還顧得上那麼多有的沒的？

　“好孩子，你跟我說說這幾年發生的事。”付傲雄心疼的摸著莫離臉上的五個指印，都怪自己下手太重。

　莫離淺笑道：“沒事，不疼。”

　兩人關起門來一說就是大半天，下午了也沒見出來吃飯。

　而聽完淑蘭說的話後，洛望舒雖驚訝，但也沒說什麼，莫離的身世他是知道的，思索片刻便知道了那是他大伯，否則誰還會出來找他又長的相像？他那個不靠譜的親爹可是早就歸西了。

　見夫人不慌不忙的模樣，淑蘭忍不住提醒道：“看那人穿著打扮並非一般人，若是老爺跟著人走了，恐怕就不會再回來。”言下之意，你要不去看看？最起碼擔心一下啊！

　洛望舒吃著飯，哦了一聲，就沒了。

　哦？哦什麼呀！趕緊去看看吶！淑蘭越想越著急，哎，夫人真淡定。

　“淑蘭，你別急，吃個糖醋排骨先。”洛望舒看人急得都快哭了，便出言安撫道。

　“夫人，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吃飯。”淑蘭一臉恨鐵不成鋼。

　洛望舒失笑道：“我不急是因為我信他，我也知道他的事，那人你老爺跟我早講了，淑蘭，你就把心放進肚子裡吧，來，吃個排骨。”

　淑蘭猶猶豫豫的謝過後坐在一旁吃，中午她急得上火，的確沒吃什麼。

　莫離和付傲雄兩人講了許許多多，一個說起自己的事一臉幸福開心，另一個則是哀嘆連連。

　“父親，你要知道一件事，袁陌離早幾年前就死了，我是莫離，今天是，以後也是。”

　付傲雄長嘆一聲，“知道了，你過得好就行，對了，你媳婦哪里人？村里的？”

　莫離搖搖頭，“村里人哪會把自己清清白白的姑娘嫁給一個傻子？媳婦是買來的，是個玉人。”

　若是說買來的已經讓付傲雄夠震撼了，那麼最後一句話簡直不能忍，“玉人？！”

　“對，我很愛他。”想了想，莫離又補充道：“他肚子裡已經有了我的孩子。”

　付傲雄這才記起來之前楊燁說的話，莫方是因為兒媳婦懷孕才搬到了鎮上，那麼……

　一天之內受到的打擊太多，付傲雄好半天才理清思路，“扶我去見他。”聽到有孫子，這比聽到莫離娶了個玉人更讓他在乎，有孫子的喜悅完胜對玉人的偏見。

　莫離勾唇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