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都城（六）

　一身血紅色盔甲的莫離走進門，發現做事的幾個人都有點不太對勁，以往他回來都感覺有些視線打量，今天竟然沒有一個人敢看他一眼，只是恭敬的行禮問好。

　“夫人在哪？”換下盔甲，莫離穿了件青灰色長衫，一向用銀絲繡著暗色流雲，隨便問了個婢女。

　那婢女道：“夫人在庫房清點東西。”

　“嗯。”

　莫離大步走了，至於那婢女眼角抽風，他就當做沒看見。

　忙活了一上午，徐管家看見自己手中記錄的數據不可置信，簡直想把眼珠子給挖出來。

　什麼時候將軍府就成了個空殼了？徐管家雙手顫抖，腦子裡浮現一個人的身影，冷汗順著額角滴落。

　洛望舒用夏桑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汗，身上都濕透了，中午得擦一下身，哎，真麻煩。

　“這東西都整理好了，不管是誰來庫房拿東西都得登記在冊，包括我。從今兒個起，有一個物品來歷不明或者莫名其妙不見，守東西的人就發賣，連東西都守不住，要你們何用！聽到了沒？”

　徐管家和兩個守東西的奴僕都道：“聽到了。”

　徐管家萬萬沒想到，將軍府落在葉玲瓏手裡，短短幾年就成了空殼，裡面的東西還有三成是前兩天送禮來的。

　思索一二後，徐管家還是決定和洛望舒說清楚：“夫人，這一頁的東西是前兩天各個官員送來的，大將軍一般不會收，您看……”

　“別人既然送來了，哪有不收之理？”洛望舒瞧他醒悟了，便多說了幾句：“將軍府這情況你也看見了，皇上不知為何召回將軍，其他人送禮就送了，不收的話反而會讓人覺得咱們要對付他們，這送禮的人有不少是將軍以前得罪過的吧？”

　徐管家訝異的點點頭，“的確如此。”

　“那就更要收下，好讓他們放心，不說修補關係，至少遇見後能客套幾句。最重要的是咱們府中沒有多少銀錢了，收下正好，我猜等會將軍回來還會有人送東西來，等會就全部收下，大將軍那裡我會說，會帶你過去聽著。”

　洛望舒最後一句話無疑是給人吃了定心丸，徐管家面色有些尷尬，以前葉玲瓏可不會讓他跟過去聽，只說出了事她負責，現在即便自己說了，大將軍看在她是葉太傅之女的份上也不會說什麼，反倒是他……若是這夫人心狠點，他估計就被趕出府中了。

　擦了擦汗，徐管家再看洛望舒時，眼中的恭敬明顯真誠了許多。

　洛望舒沒想到徐管家心裡的彎彎繞繞，他只是覺得一個在將軍府約五十年的老管家，主家對他多多少少都有點感情，既然能想明白，他也不會追究太多。

　“媳婦，我回來了。”莫離一進庫房便喊道。

　洛望舒咋覺得那模樣有點像放學回家喊餓的小學生？把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丟出去，他慢慢走了過去，“餓了沒？廚房裡有包子，還有燕麥粥。”

　“嗯，等會一起去吃。沒出什麼事吧？”莫離雙手環抱著人，可惜洛望舒的肚子大了，抱著只能小心翼翼，不能享受那種把人擁進懷裡融入骨血的感覺。

　“哪會有事？庫房都弄清楚了，咱們去吃點東西，你看你，肚子都扁了，不知道先吃東西墊墊麼？”洛望舒戳了下他的肚子，牽著莫離的手往回走。

　徐管家吩咐人善後，在心裡輕嘆，他在將軍府這麼些年，還是頭一回見到將軍把對人的關心程度表現在臉上，不管怎麼樣，這都是好事，玉人又如何？將軍不再孤獨一人，那就是萬幸。

　莫離走到廊道，趁著沒人看見，快速在媳婦臉上親了一口，軟軟的糯糯的，口感很像他那天吃的蒸蛋。

　洛望舒白了他一眼，嘴角卻是微微上揚。

　“媳婦，我想吃蒸蛋。”莫離難得小孩子氣的要求一回，像隻大狗似的眼巴巴瞅著。

　“好，你燒火。”不明白人為何想吃，但既然莫離想吃那就做好了，反正又不需要太久，他也就攪個蛋的工夫。

　倆人旁若無人恩恩愛愛的模樣的確很養眼，但對於某些人來說，就不怎麼地了。至少在他們華麗麗無視了一旁走來的葉玲瓏後，她的臉色很難看。

　洛望舒猜的果然沒錯，當天下午就陸陸續續有很多人送來了禮物，其中還有大總管給皇帝送來的賀禮，說是皇家給莫離出的聘禮。

　“聘禮？”洛望舒斜眼看莫離，那意思：咋回事啊？

　莫離摸摸鼻子：待會告訴你。

　兩人明目張膽的眉來眼去，一旁的葉玲瓏臉色很難看，只要莫離沒把洛望舒公佈出去，不管洛望舒在將軍府的地位如何，外面那些人也只會把她當成將軍府的主母。現在莫離要給人一個儀式，那就是告訴都城所有人她葉玲瓏沒有可能了。將軍府的人不得有三妻四妾，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

　葉玲瓏絞緊了手帕，這傳出去了她……

　大總管笑瞇瞇的看著洛望舒，“恭喜夫人。”

　“麻煩大總管特意來一趟，徐管家。”洛望舒淡笑著看了一眼人，徐管家會意的送上一袋金子。

　大總管搖搖頭謝絕了，“夫人若是不介意，前兩天給的果乾味道不錯，能否再舍些出來？”

　洛望舒眨眨眼，不要金子要果乾？“好的，只是不知大總管喜歡哪種口味。”

　“唔，葡萄和杏子都蠻好吃的。”而且吃完他感覺身體很舒服，以前落下的毛病也好了不少，就是酸的牙疼。

　“糯米，去拿一包葡萄和一包杏子給大總管。”說罷，洛望舒對人道：“葡萄乾還可以泡水喝，加點蜂蜜，放井裡涼一下，味道更好，若是有條件，在去了腥味的牛奶裡加點還蠻不錯的。”

　“多謝夫人。”大總管笑了，對啊，吃起來酸可以泡水麼！

　莫離則是暗暗記了下來，改天弄出來試試，放奶茶裡會不會更好吃？

　大總管走後，洛望舒若有所思，他空間裡的果乾還挺多的，要不然每個送禮來的人，他都送一包果乾？那要不要再開個鋪子賺點銀子？

　可那果子從空間裡拿的話，很容易讓人注意到啊。

　原本安逸的都城，這幾天茶餘飯後的話題都是圍繞著將軍府。說什麼將軍回來了，一身煞氣似乎收斂許多，模樣又好，皇帝還看重，這讓以前想去提親的未嫁女子懊悔不已。

　是的，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只要父母應允在大元帝國都可提親。

　可惜了，將軍要娶親了，娶的人又讓人扼腕，竟然是個玉人！不說那奇怪的體質會讓人覺得噁心，單單就說有玉人的明月國，那個小國出來的人，即便是皇室的人也只能給他們大元帝國當小妾的那種。他們實在不明白，一個要模樣有模樣，要權有權的將軍為啥要選這麼個人。

　有人說，是因為袁將軍當年掉下懸崖後被這個玉人救了，將軍府的人都重情義，於是倆人就在一起了。

　也有人說，是那個玉人救了袁將軍後，心生愛慕，便用救命之恩威脅，所以袁將軍才會娶他。

　更有人說，那個玉人傾國傾城，當年袁將軍就是為了這個玉人才會放下所有兵馬，帶著人私奔，可惜還是讓皇帝陛下找到了，現在邊關不太穩定，陛下請人回來鎮守。

　不論是哪種流言，反正袁將軍回來了，還帶著一個要娶的玉人一起回來，這個是事實。

　都城三十里外的某個村里，正在自家田裡翻土的男子聽完家裡小廝來的消息後震驚了。

　“啥玩意兒？將軍真沒死回來了？！”身材壯實的男子驚的把手裡的鋤頭都丟了，抓住來報消息的人的衣領一陣搖晃，差點沒把人給搖暈過去。

　小廝腦子快成了漿糊，不過他還是記得自己來幹嘛的，“是啊！袁將軍回來了！表公子特意到咱們宅子嘲諷來著，說袁將軍即便回來也沒把爺您當一回事。”

　男子鬆開了抓住小廝的手，一抹臉，笑得像個傻子，“你掐我一把，看我是不是在做夢。”

　小廝哪敢動手，只是拍著大腿強調：“真回來了！前日到的，全都城的人都曉得了！”

　“走！快馬加鞭，回城！”男子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問小廝：“那個紅毛和書呆子知道了不？”

　“小的來時去看過了，前天晚上他們家就派人去山溝溝請人回來，這個時辰估摸都快到都城了！”

　男子不爽的看著他，“那你怎的現在才來告訴我？”

　小廝頓了頓，見四下沒啥外人，壓低聲音道：“那不是夫人不准嗎，小的還是四小姐從後門放走來找爺的。”

　男子也知道自己家裡的情況，皺了皺眉，道：“走！回去，爺看那婆娘準不准爺回家！”

　“哎！好勒！”小廝開心的笑著，袁將軍回來了，他家少爺也不鑽牛角尖了，真好！

　連著一天半都在收禮物，洛望舒笑得腮幫子疼，葉玲瓏在一旁幫著招呼客人，主要是那些人他都不太認識，徐管家跟著洛望舒，在身旁提醒和介紹那些人，有點交情的重點說了下，沒啥交情的就幾句話帶過。

　晚上，洛望舒看著手裡的名單嘆氣，來府上的人除了個大總管他都不認識，話呢也不能亂說，一不小心就會觸雷。但葉玲瓏卻能和他們聊的很開心，那些人臉上很客氣，眼裡的鄙夷瞎子都看得出來，這種感覺……真心不爽。

　頭一回，洛望舒感覺到他是在都城了，還是一個歧視玉人的都城。

　丟下手中的名單，洛望舒整個人癱在床上，莫離被安樂侯拉去軍營了，說是有要事相商。

　晚飯時葉玲瓏說讓莫光去都城最大的學堂學習，好交點朋友，說話時非常真誠，付傲雄也點頭說不錯，洛望舒只說等莫離回來問問他去哪個學堂比較好。

　畢竟莫光還是個愛玩的少年，去學堂不僅能學到知識，還能交幾個朋友，就不會天天關在屋子裡研究草藥了，整個人老成的都沒了少年人該有的鬧騰模樣。

　“扣扣！”

　聽到敲門聲，洛望舒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差點又被圓滾滾的肚子給彈回軟被上。

　莫離說不出意外要後天下午才會回來，現在來的是誰？

　“砰砰！”

　敲門變成拍門，洛望舒眨眨眼，這是仇家來了？

　“袁將軍！是我們！”一個粗獷的聲音吼道，聽起來不像仇家。可若是朋友，為何沒人通傳？

　沒等洛望舒細想，只聽外面另一個聲音道：“主子和安樂侯一起去了軍營，後天才能回來，裡面是夫人，還懷有身孕，請勿衝撞。”

　“啥玩意兒？我們來的時候，葉丫頭身邊的丫鬟可沒說這事，你莫不是在誆我？”那人沒來得及驚嘆有人能一手抓住自己踹出去的腳，就听到了那麼一段話。

　“老蔣，咳咳……你別衝動，若是將軍真的在裡面，絕不會不回應。”一個清潤的聲音不疾不徐的說道，帶著些傷風的鼻音。

　蔣子恆把激動的心情平復了一下，不著急進去了，只對著門道：“裡面可是將軍夫人？”

　洛望舒嘴角一抽，回了一句：“我是將軍他夫君。”

　他總算是知道為什麼人會急吼吼衝過來了，自己現在的身份和女子差不多，幾個大老爺們不由分說衝進來那名譽肯定受損啊，即便沒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外面的謠言可不是吃素的。一來二去，莫離若是與他心生間隙，那不虧死了？

　嘖，洛望舒一想到這就惱火，他要生娃就算了，還得和同性別的人保持距離，什麼鬼？！

　外邊三個人面面相覷，甲一摸摸鼻子，乾咳一聲道：“夫人，嗯，不拘小節。”

　石煜壓抑著咳聲，微微蹙眉，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便不打擾了，還請夫人諒解我們急於見將軍的心情。”

　洛望舒覺得讓人就這麼走挺不好的，畢竟是莫離的手下，聽這話可能關係還不錯，給人吃閉門羹的確不合禮數，想了想，“二位來了就喝杯茶再走吧，甲一，你先帶兩位公子去廳堂，我整理下衣服馬上就來。”

　“是，夫人。”甲一對兩人做了個請的動作。

　“那便叨擾了。”石煜也急著想要知道自家將軍的消息，人不在，這個時間他們出去也進不了軍營，問問將軍夫人還是可以的。

　三人剛走幾步，就看見葉玲瓏帶著付傲雄和好幾個婢女小廝急匆匆趕來，付傲雄臉色難看。

　一看這架勢，蔣子恆和石煜愣了愣，甲一繼續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