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大雨

　冰涼的雨如鐵珠灑落，在地面留下一個又一個水渦，只不過很快便消失不見。

　洛望舒搬了個椅子坐在莫離身邊，拿著一塊布料、一根針，準備學做衣服。

　“莫離，你在繡什麼花紋？”洛望舒一手撐著腦袋，表示看不懂啊。

　粗糙的大掌看似笨重，卻帶著細小的繡花針靈活的穿梭在布料之間，將微亂的繡線整齊繡于布上。

　莫離淺笑道︰“青竹。”

　“誒？”洛望舒仔細拿著布料看，上面有先畫好的圖案，他還以為這是早就繡好的，原來是畫上去的。

　“你還會畫其他的嗎？”

　“媳婦喜歡啥樣的？”莫離反問道。

　洛望舒想了想，“貓，會嗎？”

　莫離繡好一根線，準備穿另一根，“貓的話，需要很多時間，不過，媳婦要是喜歡，哪天有空我給你繡一個小的。”

　“不，我的意思是你畫出來，我繡。不然天天這麼悶著，吃了睡睡了吃，絕對會長很多肉。”不知道是不是洛望舒的錯覺，他好像真的胖了很多，可他每天早上都有去空間跑步啊。雖然不會跑幾步就喘，但身體總是懶懶的，莫名不想動彈，可能真是要冬眠了。

　莫離停下手捏了捏他的臉頰，果然有了點肉，手感還不錯。“應該再多點肉。”

　“別鬧，跟你說真的。”洛望舒不舒服的拍開莫離的爪子，他畫畫是個渣，更別說用毛筆，繡的話看起來也不難，更重要的是這是打發時間的一大利器。要真的去做衣服，他估計也只是打個下手，遞個剪刀什麼的。還不如給他一塊布，繡著玩。

　“貓比較難繡，媳婦可以試試流雲花草一類的。”說著莫離把成形還未繡上花樣的衣服遞到洛望舒手里，“這個花樣簡單些。”

　“這……萬一繡的很難看怎麼辦？”洛望舒有些不敢下手，做這些衣服莫離可是花了一上午，針腳綿密，看似簡單，實則很費精力，要是在他手里毀了……

　“沒事，不管媳婦繡成啥樣，我都能穿。”

　洛望舒終于明白莫離為什麼那麼敢把衣服給他了，“真的？”

　“嗯。”莫離篤定的點點頭。

　洛望舒自然就不客氣了，反正是莫離穿的，毀了也沒關系，要是莫方和莫光的衣服……咳，他還是折騰莫離的吧。

　選好和花紋同色的繡線，洛望舒開始了人生中第一次繡花的體驗。

　不會做衣服，不會煮飯炒菜，也不會其他的，但卻是能識字。莫離有點好奇洛望舒以前是做什麼的，這麼想著就問了出來。

　洛望舒的動作一頓，抬眼看向莫離，露出一個算得上狡黠的笑容，“我擅長用各種剪刀，如果你想剪頭發的話，我可以代勞。”

　莫離被他的笑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媳婦，你是替僧人剃度的？”

　洛望舒的笑僵了僵，垮下臉丟了個白眼給莫離，不想再說話。

　察覺到媳婦的不悅，莫離乖乖閉上嘴不再多言。

　給僧人剃度？虧他想得出來。洛望舒撇撇嘴，在心底嘆氣。想當初他在現代開的美發店，客似雲來，根本用不著這樣吃喝住都賴著別人。

　“哎，莫離，你說怎麼樣才能讓人喜歡剪頭發？”洛望舒有些郁悶的問道。

　莫離剛想說什麼，又听見洛望舒補充了一句︰“除了出家。”

　“唔，每年夏初衙門會專門派人給當地百姓剪頭發，一般不會自己剪。”

　“這樣啊……”洛望舒就說嘛，一個人從出生到死怎麼可能不剪頭發？原來一年可以剪一次吶。“除了這個沒別的了？”如果他想開啟美發行業，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莫離搖搖頭，“媳婦，你那里可以隨意剪頭發？”

　洛望舒嘆了一口氣，“是啊，而且都樂意剪，還會給很多錢。”

　“剪頭發不都是一樣的？為什麼要給很多錢？”

　洛望舒听完之後歪著頭看他，“怎麼剪的？”一樣？

　“抓著頭發一把就剪了，頭發多的人就剪兩下。”莫離很誠實的給洛望舒科普。

　作為一個美發師，洛望舒努力克制著自己胸口翻涌的情緒，什麼鬼？一把剪？這也太草率了吧？太粗魯了！頭發會哭的！

　莫離感到洛望舒的情緒不太對勁，試探性的喊了一聲︰“媳婦？”

　“沒事。”沉悶的聲音透露出主人的不爽。

　聞言，莫離也不再多問，靜靜繡著青竹。

　雨還在下，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冷硬的冰珠子夾在雨中一起落下，將本就不怎麼高的溫度降得更低。

　大年初一，本是熱鬧的日子，卻被這連續兩天不停歇的大雨弄得人心惶惶，結合之前魚的異常，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龍王發怒一說在村里很快蔓延起來，許多人把幾天前撈的魚摸黑倒進河里，生怕大水淹到自己家。

　洛望舒看著這陰郁的天蹙眉，更讓他覺得可怕的是家里的老鼠開始成群結隊逃竄，棗紅馬最近也是各種嘶鳴。

　之前他以為是草料潮濕不好吃，棗紅馬在抗議，現在看來並不是。

　過度干旱，大雨過後魚群異常的行為，緊接著是連續不斷的大雨……一個可怕的猜測在洛望舒的腦中浮現。不過，有了之前的事，他還是不敢輕易下結論。唯有這銅牆鐵壁般的房子讓他感到了一絲心安，他們所處的地勢也比較開闊，泥石流也不會給他們造成太大的危險，如果是地震的話，房子不高，應該也沒太大的事。

　初二之時，地震沒來，村長帶著兩個士兵來了。

　“李大叔？怎麼了？”洛望舒本來睡得好好的，可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喊門，莫離就出去開門，結果半天沒回來，他披上棉衣出去看的時候看到了李大康，兩個士兵對莫離說著什麼。

　李大康對一個士兵說了幾句話，雨聲太大，洛望舒也沒听清，看見莫離沉著臉回來之後心里有種不詳的預感。

　“怎麼了？”

　莫離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對洛望舒道︰“二十里外的護城河河堤塌了，各個地方的衙門召集人去修，我要出去幾天。”

　“河堤塌了？”洛望舒皺了皺眉，問︰“能不能通融一下？”

　莫離搖搖頭，“放心吧媳婦，沒事的，過兩天就回來。”

　“那……”洛望舒緊抿著唇，過了一會道︰“多久走？”

　“說完就走。”

　“雨這麼大，還有那麼多人，少一個你也沒關系……”

　洛望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莫離打斷︰“媳婦！”

　洛望舒垂下頭不語，他知道這麼說太自私，可其他人跟他有什麼關系？他只想讓莫離平安。

　“乖，沒事的，過兩天就回來。”莫離放緩了語氣道。

　“阿離！”門外傳來李虎的聲音，還有李苗苗哭喊的聲音。

　洛望舒抬眼看去，李虎抱著不停哭喊的李苗苗披著簑衣大步走了進來。

　“阿離，阿離媳婦，可否讓苗苗在這住兩天？”聲音沙啞帶著讓人難以拒絕的懇求。

　洛望舒點點頭，雙手接過即便穿梭大雨也被保護得滴水未沾的孩子。

　“哇嗚……苗苗要阿爹，阿爹別走！嗚嗚——”

　洛望舒抱著人，李苗苗雖不再掙扎，聲音卻是絲毫未減弱，眼淚流了一臉，兩只眼楮腫的像個小核桃，看樣子是哭了很久。

　李虎看人一直不停哭，眼圈也泛著紅，沉著臉，一句話不說。

　“李苗苗！”洛望舒提高了聲音。

　從未見過洛望舒發火的李苗苗被嚇了一跳，咬著唇，委屈的看著他。

　“你這樣要你阿爹怎麼放心走？不就是修個河堤嗎？過兩天就回來了，怕什麼？這還不是有你阿離叔在？看你那沒出息的樣。”

　李苗苗扁扁嘴，還是想哭，但努力克制著自己的眼淚不掉下來，不滿的反駁道︰“苗苗有出息的……”

　“有出息就笑，別哭，相信你阿爹，他一定會回來的，他舍不得你。但要是你不听話，我要是你阿爹，我也不想回來。”洛望舒平視著她，這話怎麼也不像是對一個小孩說的，但他知道，李苗苗懂。

　李苗苗抽噎了幾下，一把抹去臉上的眼淚，對李虎露出一個髒兮兮的笑臉，“苗苗會乖乖听嬸兒的話，阿爹不能不要苗苗。”

　李虎哽咽了一下，啞著嗓子道︰“嗯，阿爹一定會回來的，苗苗最乖了。”

　“阿爹，拉勾勾。”李苗苗伸出白嫩的小拇指，和比它大了不止一倍的拇指拉在一起。

　洛望舒看著莫離，蠕動了幾下唇，千言萬語化成短短的一句話︰“注意安全，我等你。”

　莫離溫柔的笑笑，“好。”

　“行了！就剩你們了，趕緊走！”門口的士兵不滿的催促道。

　莫離回屋取了簑衣就走，洛望舒看著他們的背影心里總是不安，過了一會突然想起了什麼，也不管是不是還抱著李苗苗，集中精神就進了空間，動作極快的扯了幾十株靈草，再用布袋裝好。

　“苗苗別亂走，等我回來。”洛望舒將棉衣放在椅子上，沖進了雨幕。

　“莫離——”

　洛望舒深一腳淺一腳踩在泥濘的小路上，終是追上了聞聲停下的人。

　“媳婦？”莫離見洛望舒全身濕透，正想取下身上的簑衣，卻被人制止。

　洛望舒將懷里的布袋塞給他，“這是一些藥，要是受傷或者病了就吃幾株，可以吃也可以外敷。記住，你要是不回來……我就帶著你所有的銀子走！听到沒！”

　旁邊的人听到最後一句，嘴角忍不住抽搐。

　莫離聞言輕笑，“你沒有那個機會，永遠。”

　最後洛望舒揪著莫離的耳朵，把人拉下，在他的下巴上狠狠咬了一口，“你要是騙我，我就把你爹給賣了！”放完狠話就又急匆匆跑了回去。

　莫離摸了摸下巴，還真疼。

　在屋里剛睡醒的莫方冷不丁打了個噴嚏，好像有人在念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