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練字

　“怎麼了？”洛望舒呆問道，把人剝了不動手是咋回事？

　莫離干咳一聲，一向沉穩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慌亂，移開視線，動作迅速的擰了下帕子，然後……

　“喂！輕點！這是人肉不是豬皮！”莫離的力道實在太大，過了一會洛望舒忍不住喊道。

　莫離的動作一頓，力道放輕後洛望舒才松了一口氣，丫的，差點沒被搓下一層皮。

　洛望舒用眼角余光去看自己的右手臂，白玉石般的皮膚出現了一長條紅痕，看上去還挺嚴重的。

　這人真是的，招他惹他了？突然就這麼用力，洛望舒又沒讓他擦，自己上趕著來幫忙還有情緒，什麼人吶？

　直到擦完，莫離把干淨衣服往洛望舒身上一搭，就端著木盆出去了，渾身被擦得通紅的洛望舒一副哀怨模樣，活像被人蹂躪了一番。

　出了房間的莫離長舒了一口氣，用衣袖拭去額角的薄汗，手掌還殘留著肌膚柔嫩的觸感。自嘲一笑後，去收拾其他事了。

　洛望舒等了半天沒等到人回來，憋著一口氣動作笨拙的穿上衣服，過程中不小心扯動了傷口，疼得五官扭曲。

　好不容易穿了衣服，下床拿過桌上的水一口氣全喝了，這才舒服一點。

　想一想，莫離可能是去干活了，洛望舒小心的走出門，恰好踫到端著粥碗回來的莫離，幸虧莫離手快，這才沒讓粥碗掉了。

　“媳婦，你下來做什麼？快回去躺著，小心傷口裂開。”

　洛望舒被莫離擁著往床邊走，略有些無奈的說道︰“我不想睡了。”

　“哼！”听到洛望舒的話後，恰巧進來的莫方臭著臉不滿的瞪了他一眼，“就你事多，回去躺著。”說罷又對莫離道︰“再換一次藥，吃完粥過半個時辰喝一碗藥，藥罐在灶上，我出去一下。”

　莫離點頭，問︰“又出什麼事了？”

　莫方擺擺手道︰“村頭的那個李瘸子被蛇咬了。”

　“怎麼這麼多人被蛇咬？”洛望舒好像之前就听到有人被咬了，加上他……

　莫方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麼，白了洛望舒一眼後道︰“你和他們能一樣嗎？”隨後嘆了一口氣，“之前咬石頭的那條蛇找到了，他們一家子去醫館問了，賣了二十兩銀子，足夠交這次賦稅，這個冬天也會過得比別人舒坦，也算是因禍得福。”

　洛望舒聞言皺了皺眉，問︰“所以那個李瘸子也想捉蛇賣？”

　莫方點點頭，“行了，我先出去了，午飯記得給我留點。”

　“不在外邊吃？”洛望舒記得莫方出診不收藥費，就吃一頓飯來著。

　莫方再次表達對洛望舒的鄙視，“我樂意！”說罷就捏著山羊胡子走了。

　洛望舒沒覺著生氣，就是有些好笑。

　莫離見人沒生氣，笑了笑道︰“媳婦你別在意，前兩天我把你背回來的時候，阿爹忙活到大半夜，生怕你發熱。”

　“嗯，我沒事，只是在想今天中午有啥好吃的麼？出診後回來吃飯不符合阿爹的性格啊。”洛望舒坐到床邊，臉色雖然蒼白，但那雙淡金色眼楮還是一如既往的靈動。

　莫離用木勺舀了一勺粥吹涼送到洛望舒嘴邊，後者下意識的張開嘴接受投喂。“媳婦，你不記得自己撿的菌子了？”

　洛望舒瞪大了雙眼，“你帶回來了？”

　莫離笑著“嗯”了一聲，這表情和莫方的沒差別好麼。

　“炖湯嗎？”洛望舒弱弱的問道，眼底隱隱有些期盼。

　“新鮮菌子炖湯不好吃，和著米粉煮才好吃，媳婦要是想炖湯的話，過兩天買只雞和干蘑菇炖著給你吃，行不？”莫離說著又送了一口粥過去。

　洛望舒听話的一口吞了，眼中的興奮怎麼也掩蓋不住。作為一個吃著各種美食的現代人，這段時間吃的都是什麼啊？吃得他一臉菜色不說，嘴里更是沒味。

　有了對美食的期盼，一碗粥很快就見底了，等吃完的時候洛望舒才發覺自己是被莫離投喂的。

　莫離用帕子輕輕揩去洛望舒嘴邊的粥，本該凌厲的眼神異常溫柔。“別動，我給你換個藥。”

　洛望舒乖乖听話，讓偏頭就偏頭。其實他有什麼可埋怨的？吃喝住全部由莫離承擔……但他對于莫離來說算什麼呢？

　“莫離，”洛望舒用右手撐著腦袋，墨發披散，眼神專注的問︰“你知道什麼是媳婦不？”

　莫離沒說話，動作麻利的給洛望舒換了藥，好像這種動作已經做了上千次。換好藥後伸手輕捏著洛望舒的臉，“想什麼呢？你就是我媳婦啊。”

　洛望舒皺皺眉，容忍了他的舉動，道︰“我可是男的，不會生孩子。”古代不是說“無後為大”麼？怎麼莫方還會允許莫離把他買回來？

　明月國的男人能生子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莫離把洛望舒的話理解成了“不能生”，怪不得有如此容顏還被流放到了大元帝國。

　見人沉默了，洛望舒垂著眼，將心底不知名的情緒壓下，笑道︰“所以啊，你還是娶個能生孩子的女人吧。”

　回答他的依舊是沉默，洛望舒不解的抬眸看去，幽深的墨色眼眸定定的看著他。

　“此生有你足矣。”

　繃緊的心弦似乎被什麼撥動了一下，洛望舒有些慌張的避開他的視線。完了，還沒確定自己是不是直的，就這麼彎了？

　莫離試探性的在他額頭落下一吻，洛望舒的身子僵了僵，努力克制自己保持面無表情，只有那微紅的耳朵尖出賣了他的情緒。察覺到洛望舒的抗拒，莫離起身拿著碗離開。

　看到人徹底走了，洛望舒才松了一口氣，心里也不知道是啥感覺，五味雜陳。

　不過，這種糾結在吃了菌子後完全被拋到了腦後。所謂米粉自然不是長條狀的，而是米磨成的粉，菌子炒過後加米粉煮，放上兩個青椒，一鍋香噴噴的菌子米粉就出鍋啦，一向吃不了多少的洛望舒都吃了一大碗。

　幸虧撿的菌子多，一大鍋，三個人正好吃飽。洛望舒吃完後美滋滋的躺在長椅上搖啊搖，由于他是傷殘人士，連莫方都把長椅讓給了他。

　肩膀受傷後，洛望舒就被勒令不準出門，在房子里差點發霉。

　“嬸兒，今天教什麼字　？”

　一大早李苗苗就來拍門，興奮的樣子叫人不忍苛責。

　洛望舒望天，蒙蒙亮啊，莫離才離開了一小會，這姑娘就來拍門了……唔？還有一個？

　門口的大塊頭李虎見洛望舒眼楮都還沒睜開，尷尬的撓撓頭，將手中的籃子遞給洛望舒道︰“我去碼頭弄幾個錢，苗苗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就拜托你了，可以嗎？”

　洛望舒拎著籃子還沒睡醒，只是一個勁的點頭，李虎走後，他就拉著李苗苗進屋，把籃子放到一旁，伸了個懶腰，把籃子上的布一掀開，整個人都傻眼了。

　籃子里有一斤大米，五個雞蛋，還有一塊半斤重的臘肉。

　洛望舒眨眨眼，他就說苗苗的玩具怎麼那麼重，結果是吃的。

　來這里這麼久了，他自然知道這些對一個普通家庭來說意味著什麼，李虎怕是搬空了家里所有的好東西吧？

　李苗苗扯了扯發呆的洛望舒，“嬸兒？”

　洛望舒把布蓋了回去，揉著李苗苗的腦袋，“你爹對你真好。”

　李苗苗年紀小懂的事也不多，听到洛望舒夸自己的阿爹，笑彎了眼楮︰“對噠，阿爹最喜歡苗苗了。”

　“那苗苗以後要對阿爹好啊。”洛望舒笑道。

　李苗苗認真的點點頭︰“一定會噠！”

　“那今天我教苗苗寫‘阿爹’兩個字好嗎？”

　“嗯吶！”

　一塊方寸之地，兩個人能干啥？沒有書，沒有網絡，啥都沒有，但洛望舒覺得自己過得好像更真實了些，即便每天只是打掃院子，教教李苗苗認字什麼的。

　“嬸兒，你在教苗苗什麼啊？”

　小小的聲音突兀的從身後響起，洛望舒歪著頭看過去，李苗苗和他同款表情。

　兩雙大眼楮疑惑的看著自己，李光不禁紅了臉，雙手絞著衣角，眼神慌亂。

　洛望舒過了許久才記起這小孩是莫方的小徒弟，好像有一陣子沒來了啊。

　“嬸兒在教苗苗在寫字，哥哥要一起嗎？”最後還是李苗苗回答了，才免于李光找個地縫鑽進去的尷尬。

　洛望舒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笑笑，“那啥，阿爹沒回來，你可以跟我們一起寫字。”

　李光盯著地面上方方正正兩個字，眼中的灼熱又豈是一星半點？“可以嗎？”

　洛望舒起身把小板凳拉開了一些距離，多了些空間，“苗苗，把你旁邊那個板凳搬過來給哥哥。”

　李苗苗听話的扭著小屁股把小板凳拿了過來，李光連忙接住，生怕小家伙摔了。

　“沒事，苗苗穩著呢。”說罷又對李苗苗道︰“苗苗真厲害。”

　“苗苗最厲害啦！”小家伙甩著兩條麻花辮咯咯笑著。

　李光默默坐了下來，洛望舒讓李苗苗把他剛剛教的字練習一下，自己又用木棍寫了兩個大字，“喏，看清楚我是怎麼寫的，你等會就按著這個順序臨摹……唔，用棍子寫，寫熟練了就在字的旁邊或者下面寫出來，懂了嗎？”

　“嗯。”李光縮著身子點頭，仔細看著洛望舒手的動作。

　字寫完後，洛望舒又順著字的筆畫加重力道寫了一遍。

　“看清了嗎？有什麼不懂的跟我說。”

　李光拿著小木棍，手微微顫抖著沿著記憶中洛望舒的動作寫著，因為“爹”這個字筆畫太多，對于剛學習的人來說還是有些困難，木棍停在了“多”的第二畫上不知往哪走。

　洛望舒輕輕握住他的手，李光的身子一僵，他听見洛望舒說︰“我帶著你的手走一遍，看清楚。”

　李光全神貫注的盯著木棍，見他認真，洛望舒又走了一遍，隨後才松開了手。

　“怎麼樣？”

　李光剛想點頭，門口傳來的叫囂聲令他神色大變。

　“李光！你這小兔崽子死哪去了！家里一堆破事你還敢到處亂跑？看我不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