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老祖宗的抉擇

　　韓楊出道多年， 無論是作為創作人還是嘉賓，音樂發布會都參加過不計其數。可這一次面對著鏡頭，他表現出了一絲緊張。

　　一個多小時的訪談，放在手邊的礦泉水從來沒有拿起來過。而眾所周知的是，出於歌手對嗓子的保護，韓楊向來習慣在訪談中喝很多水。

　　目光毒辣的媒體人透過鏡頭看出他的緊繃，配合地問道：“新專輯一定投入了很大的努力， 我們能感受到您這次的期待和緊張，請問您對成績有壓力嗎？”

　　韓楊聞言先是愣了一下，放在桌面上的手下意識十指交叉， 而後才笑道：“努力一如既往，我很期待這張專輯的市場表現。”

　　記者點了下頭，原本以為對方可以侃侃而談幾分鐘的問題卻被一句話敷衍過去了，失望之余也有些意外。

　　今天的韓楊似乎有些不在狀態。不知是不是壓力過大了， 從前的發布會上他會聊很多創作上的東西，而這次回答每個問題幾乎都是教科書般的套話。

　　時間久了記者們也覺得無趣起來， 陸陸續續問完了商定好的問題結束任務。

　　——倒是坐在旁邊當嘉賓的唐修和江橋吸走了一些視線。雖然只有那麼兩個問題，不過唐修回答得很真誠，江橋也笑容親和。而韓楊在回答問題之余，竟有幾次下意識地瞟唐修的反應。

　　小報記者拍拍腦門， 瞬間腦補出了一個關於男男男兩情相悅和求而不得的狗血戀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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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九點，發布會結束，唐修和韓楊的保姆車先後離場，記者們也陸續散去。九點半， 這座酒店已經差不多清了場，開始恢復正常運營，一輛低調的黑色轎車從車庫裡開了出來。

　　韓楊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坐在後排的唐修，沉聲問道：“我們去哪？”

　　“都可以。”老祖宗解開襯衫袖口的兩粒紐扣，把袖子往上挽了兩折。他把車窗降下了一點，晚風吹進來，那雙黑眸微凝，看了一眼窗外高架上的燈火，又轉回來透過後視鏡跟韓楊對視。

　　“你發布會上緊張什麼？”

　　韓楊眼底一沉，“沒有緊張。”

　　“是嗎？”唐修笑，“你看我好幾次，我還以為我臉上有東西。”

　　車廂裡只有唐修一個人的笑聲，韓楊沒有搭腔，而是抬手打開了輕音樂。

　　唐修仿佛真的有些疲倦了，他放松地坐在後座上看著手機，時不時刷到有趣的東西唇角帶笑，過了一會竟緩緩閉上眼，似乎就要睡著了。

　　韓楊突然想起來，這人怎麼就坐在後排了。車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唐修坐在後排睡覺，顯得他像是個司機似的。

　　想到這裡，開車的男人目光凌厲起來，他透過後視鏡深深地看了一眼唐修，看了一眼那張看上去年輕俊朗此刻又從容溫和的面龐。

　　車子剛剛停下，老祖宗就敏銳地睜開了眼睛。韓楊帶他來的是一家茶館，唐修下車後打量了一圈周圍環境，半開玩笑道：“茶館，很不符合你這輩子流行樂手的身份啊。”

　　韓楊整個人都繃著，他看了唐修一眼，“請吧。”

　　唐修笑，“別繃著，我只是有事情要問你，又不會吃了你。”

　　兩人戴上口罩，跟著服務員進到裡面一間私密的包間。老祖宗很認真地研究了菜單上的茶葉，花了足足五分鐘來點單。韓楊卻非常隨意，抬手隨意指了下，明顯心不在喝茶。

　　唐修一直不說話，韓楊終於忍不住問道：“你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老祖宗笑了，“也沒多久。我上個月在機場看見你了，知道嗎？”

　　韓楊聞言眼底閃過一絲了然，“果然。”

　　唐修笑意吟吟的，看不出什麼凶狠，只點著頭輕聲道：“也不怪我要憑借著集魂幡才認出你，之前接觸那麼多次也沒多想，因為你實在不像個集魂者。”

　　韓楊的眼神變深，“你什麼意思？”

　　唐修笑，“字面意思。我接觸過不少小輩，你這樣的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入世。”

　　韓楊看著他，“張思庭托了我的關系，我給他面子上過得去的照顧，無可厚非。我們即便是修行中人，卻總也是靠行走世間完成修行，怎麼可能完全脫得去和別人的關系？”

　　“我認同你的觀點。”唐修點點頭，“不過我並沒有說你什麼，你何必急著辯解。”

　　“……”

　　包間裡靜謐了一會，近距離接觸下，唐修發現韓楊的汗珠都下來了。他嘆口氣，心道還是高估了一個一兩千年的小輩的道行，准備了事走人。

　　“作為前輩，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

　　韓楊點了下頭，“好。”

　　老祖宗黑眸微微眯起，審視著他，“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一百四十四號就是唐修，而唐修是老資歷的集魂者，對嗎？”

　　韓楊沒有說話，他仿佛在思考，唐修輕聲提點道：“我勸你說實話。”

　　“我猜到了可能是你。”韓楊憋了半天只簡短地回答出這一句話。唐修幾乎要被他的謹慎逗笑了，便沒有再提論壇ID那一茬，而是繼續問道：“我能感覺到你可能不太喜歡我，為什麼這次主動找我拍MV？”他頓了下，補充道：“別跟我扯什麼市場跟合作，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太明顯了。”

　　韓楊這次沒怎麼猶豫，他終於勉強扯出來一個笑意，往後坐了坐，“確實無關那些，只是算作對現存最老資歷前輩的一種好奇吧。”

　　唐修點頭，“聽起來很合理。不過為什麼要捆綁上江橋一起？”

　　——對面的笑容僵住了。

　　老祖宗雙眸凝視著韓楊，雖然唇角帶笑，然而眼神中毫無笑意，“江橋只是一個凡人，作為一個集魂者，你對他的注意力是不是過高了？”

　　“我沒有關注他。”韓楊下意識否認。

　　房間裡突然沉默了下來。唐修的眼神讓韓楊心口都發毛，後背濕了一片，每一秒鐘都如同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過了不知道多久，唐修突然松下來，垂眸淡笑道：“跟你說話很累，沒有一句實話，讓我懶得再聊下去了。也罷，我自己去查。”

　　說著，老祖宗已經站起身准備離開。韓楊仿佛愣住了，坐在原地沒有要攔的意思，唐修走到門口，突然又想起來什麼，回頭淡聲說道：“小輩，祖宗給你一個警告。”

　　韓楊後背繃了一下，驚恐的眼神看向唐修。

　　“身為一個老家伙，我懶得去在意小輩的挑釁和不尊重。但是不要牽扯無辜人，也不要過多操心祖宗的事情，你的眼睛看得太遠、手伸得太長，可能就會保不住了，知道嗎？”

　　恐懼爬上韓楊的眼神，他內心深處也無法相信自己竟然被一個人風輕雲淡的幾句話震住，直到唐修挑眸看他一眼，又說道：“集魂者因修行而永生，卻也會因意外而消亡，我想，我的話說得很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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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修回到公寓時，房間裡漆黑一片空蕩蕩的。老祖宗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換張門卡到對門去，一推門，果然看見了某個熟悉的身影。

　　客廳裡的燈全都開著，廚房裡煙很大，某大牌導演正套著一條粉紅色小豬的圍裙，笨手笨腳地翻炒著鐵鍋裡的番茄炒蛋。

　　老祖宗下意識皺眉，哎呀了一聲，“說好的叫外賣呢？”

　　“你回來啦！”江橋被煙嗆到咳嗽了兩聲，“外賣太鹹了，你最近不是喉嚨不舒服嗎？”他一邊說一邊拿起鹽罐往鍋裡撒了撒，唐修看他抖腕的力度，欲言又止地嘆了口氣，默默掏出手機打開了外賣軟件。

　　“你和那小子聊什麼了？”

　　“沒什麼，試探了一下這家伙的能耐。”唐修說著笑了，“千年資歷和千年資歷還是可以差很多的。”

　　“怎麼講？”

　　“要看是哪千年吧。多災多難的千年走出來的集魂者就會更成熟穩重很多。”

　　“哦？”江橋關了火，把鍋裡炒的稀碎的雞蛋倒出來，馬馬虎虎混了一盤子，端出來邊走邊說道：“看來韓楊不是什麼厲害角色。”

　　唐修嘆口氣，“至少沒有我想像中厲害。可他這樣就讓人很困惑了，我不覺得他足以成為開啟傳承之魂的線索。”唐修說著想起了什麼，四下張望了一圈，“我的行李呢？”

　　“推進臥室了。”江橋把圍裙解下來說道：“就住一晚，明天又回劇組了，就住我這吧，別折騰了。”

　　唐修嗯了一聲往臥室走。推開門，行李箱擺在地面中心，紋絲不動。

　　老祖宗下意識松了口氣，他坐在床上掰開行李箱的鎖扣，從夾層中把卷起的集魂幡拿出來。

　　下一秒，那對黑眸的瞳孔深處仿佛縮緊了。唐修死死地盯著集魂幡——第八十一魂格處又出現了那一片像征著亦正亦邪集魂者的紅光，金色的圓形圖騰微微顫抖著，無聲地預示著巨大的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