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尋覓於百態眾生

　　腦袋打結的老祖宗走到廚房從刀架上抽出一把刀刃極其鋒利的剔骨刀來， 把集魂幡平鋪在桌子上，朝遠處的江橋說道：“你來。”

　　江橋警惕地往後退了兩步，“你要干什麼？……拿我獻祭？”

　　“……”唐修皺眉，微微有些不耐煩，“又不會害你，問那麼多做什麼？”

　　江橋僵硬了幾秒鐘，咽了口吐沫， 心道我要不是真的喜歡你我早就報警了……他一邊在心裡嘀咕著一邊一步一步蹭過去。唐修瞥他一眼，“給我一根手指，我取一滴血。”

　　“唔。”江橋猶豫了下， 伸出左手大拇指，又仿佛松了口氣，“取一滴血至於掏出四十米大長刀嗎？”

　　唐修淡定道：“如果你真的成了未來的集魂者，面對集魂幡說話還是小心些。在大道面前談論刀劍， 不吉利。”

　　江橋心裡瘋狂吐槽，我就提一句， 你一把大刀都懸在集魂幡腦門上了，集魂幡不也沒吭聲嗎？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鋒利的刀刃在指腹上輕輕碰了一下，江橋連感覺都還沒有， 手指上就已滲出一大滴鮮紅的血，唐修飛快抓著他的手指倒轉過來，將那滴血擠向集魂幡上八十一魂位最中央的地方

　　——神奇的現像出現了，血滴自由落體到半空中竟然倏忽間停住， 過了數分鐘不墜落也不散去，直到唐修伸手攥住，收回手，那滴血就抹在了他的手心裡，看起來和正常擦到的一滴血沒什麼區別。

　　“集魂幡果然不收你。”唐修看江橋鎮驚，解釋道：“集魂有兩種方法。最常用的是懲惡揚善，還有一種方法因為可行度低，所以幾乎沒有集魂者鋌而走險。這種方法就是把人抓到集魂幡面前來，用一滴血為引，那人近來最強盛的一抹魂便會入幡，尋找到所屬的靈魂屬格。不管善魂惡魂，終有所屬，如果你是凡人，集魂幡不會不收。”

　　“我真的是集魂者！”江橋低呼，下一秒他突然從後面一把緊緊地抱住唐修，低下頭埋在唐修肩膀上，低聲道：“我們是一樣的，我們竟然是一樣的。”

　　唐修拿著刀，“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

　　“為什麼要控制？”江橋抬頭，滿眼都是喜悅，“我們是一樣的，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了！一起長生，如果你活膩了，我們就一起沉睡。”

　　看著那雙充滿希望的眼睛，老祖宗內心深處柔軟的地方仿佛被戳了一下，聲音都柔和下去，“理論上來說，是這樣。但你的集魂幡還未面世，你不算正式的集魂者。第八十一縷傳承之謎我們只解開了一半，集魂幡只提示出你是集魂者，卻沒有給出該怎麼喚醒你的指引，接下來的道路，恐怕只會更難走。”

　　“沒關系啊！”江橋笑得像個孩子，“至少我們看到了希望。”

　　唐修注視他良久，終於緩緩勾起唇角笑了，輕嘆一聲，“是，看到了希望。”

　　隔天上午李子平拿著選好的青春劇劇本來唐修家吃早餐，不無意外一進門就看見對門的大佬已經坐在桌子旁邊等著開飯了。李子平只能厚著臉皮強裝不尷尬，卻沒想到坐下來剛把劇本一翻開，江橋看了一眼就皺眉，“這什麼玩意？”

　　“劇本啊。”提到這個劇本，李子平底氣足了一些，“現階段青春劇最好的本子，公司裡好多小生爭搶，我給唐修拿下了。導演，給您長臉吧？”

　　江橋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困惑道：“你是認真的和我說話，還是在開玩笑？”

　　“啊？”

　　江橋隨手扯過來那個劇本，翻了翻，順手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不能拍這個。”

　　唐修剛好端著早餐過來，目睹這一切毫無反應。自家藝人佛系到一點脾氣都沒有，李子平更加氣不打一出來，“怎麼不能拍？您不要嫌棄這嫌棄那，巨制大片不是天天都有，更何況這年頭就這種劇捧人，我也是為了唐修好。”

　　江橋掃了他一眼，低頭咬了一口火腿，“檔期衝突。”

　　“什麼衝突？”李子平愣了一下，“下個月進組，唐修現在還空著。”

　　江橋頭也不抬一下，“下個月《萬卷書》就開始錄制了，央視不接受藝人任何理由請假，你知道的吧？”

　　“《萬卷書》？”唐修有些驚訝地說，“面試之後就沒再聯系過我了，我還以為……”

　　“你過了，只是還沒發通知而已。”江橋對上唐修，冷漠的表情蕩然無存，眉眼間全是溫柔笑意，“你是第一個通過的，最穩的就是你了。”

　　李子平在旁邊聽得又驚又喜還不敢瞎咋呼，從側面看某導演就差在腦門上寫著“我媳婦真棒”幾個大字。於是他沉默了良久，只能也很裝地哦了一聲，說了句，“那這個劇推了吧，回頭再物色更好的。”

　　“我手上就有更好的。”江橋笑道：“滿屏幕都是男歡女愛，觀眾也該看厭了，像《斬狐台》這種沒有愛情線的本子不光我看好，上點檔次的導演都在動腦筋。”

　　李子平哼了一聲，小聲嘀咕，“斬狐台那是沒有愛情線嗎？您是不敢拍男男所以才轉到人狐友情吧……”

　　江橋瞟他一眼，繼續說道：“香港陳桂導演馬上要拍一部嬉鬧旅行片，男三號空缺找我物色……”

　　“陳桂導演？”李子平一改剛才的哼哼唧唧，眼睛瞪得溜圓，“找大陸演員啊？還肯給到男三？”

　　江橋毫不憐惜地直接鄙視了他，“你可以表現得再沒見過世面一點，那樣我就可以直接考慮給唐修換個經紀人。”

　　李子平，“……”臉上笑嘻嘻，心裡也笑嘻嘻。陳桂是少見的港陸觀眾都愛的一線導演，最重要的是最近幾部作品都叫好又叫座，更何況這又是一部大熒幕，出道連上兩次大熒幕，說出去多敞亮啊。

　　“什麼角色？”唐修問，“太有喜感的角色我恐怕……”

　　“不會讓你去熒屏上嘩眾取寵的。笑點集中在兩男主身上，男三號是他們旅行路中遇到的一個年輕的旅店老板，形像溫柔和氣，人物故事濃厚，又保藝人形像又能出彩，是我覺得這個本子裡最可演的角色了。”江橋笑得眉眼間充滿愛意，“有興趣嗎？你要是喜歡，我就幫你和陳桂說了，直接給你留角。”

　　李子平在旁邊聽得熱血沸騰，心道有門路是真的不一樣，這麼多的好機會，提起來就像是鬧著玩似的。

　　唐修本來還想先看看劇本，結果一瞥眼，看見自家經紀人使勁衝自己擠眉弄眼，本來就很圓的臉直接擠出了包子褶，他忍不住笑道：“那就這樣吧。”

　　江橋嗯了一聲，“《萬卷書》第一季錄制期半個月，之後進組《冤家路窄》，預計一月中最晚除夕前殺青。也就是說，月底《冤家路窄》開機前宣傳、十二月《萬卷書》開播、大年初一《斬狐台》上映，你的熱度會一直往高走。等消消停停過完了年，我有新本子給你拍。”

　　“什麼片？”唐修問。

　　江橋笑，“不是片，是電視劇。你還沒正兒八經拍過電視劇，電影雖然撐門面，但是不賺錢，維持熱度上也遜色一些。我明年搞個好劇本給你演男主，到時候再說。”

　　“好。”唐修點頭，十分信任。

　　李子平在旁邊默默噎了幾大片面包，等江橋安排規劃完這一切後默默說道：“導演，您覺得我這個經紀人需要做點什麼嗎？”

　　江橋瞟他一眼，冷淡地，“去微博上幫他造一造話題吧。”

　　“唔。”李子平嘆氣，“造話題……這是公關助理做的事啊，唐修現在已經有大紅的趨勢，公司馬上就要給他撥兩個公關助理，領薪水的。”

　　江橋果斷說道：“兩份薪水你自己拿著，拿錢去吃飯，別總來這蹭吃蹭喝。唐修一個當紅演員，又不是給你做飯的。”

　　李子平，“……”

　　是是是，不是給我做飯的，是給您做飯的。

　　您是導演，您牛逼。

　　李子平嘴裡嘀嘀咕咕離開後，江橋才對唐修笑道：“你這個經紀人資源差了點，沒見過什麼世面，但還挺向著你的。”

　　唐修有些無奈，“你少拿他消遣吧。他太胖了，我隱約感覺他心髒不是很好。”

　　江橋樂不可支，“李子平聽了這種向著他的言論，恐怕要跳樓了。”

　　隔了差不多一周，唐修果然收到了央視的通知。央視就是和其他節目組不一樣，面試結果是上網查詢的，一刷新一張大紅喜報鋪滿屏，看得人慎得慌。

　　《萬卷書》拍宣傳海報時，唐修站在一堆“中年”演員中間，俊秀的面龐格外引人注目。他穿件挺括的白T，袖口微微卷起，露出好看的手腕。

　　原本是溫潤少年氣，節目組卻為了添穩重讓他戴上一幅金框的眼鏡。唐修沒什麼意見，配合地找了一幅眼鏡戴上。

　　卻不想，這張海報一發出來，他轟轟烈烈地帶上整個節目上了個熱搜。

　　——通常教育節目絕不會在微博這種地方引起太大的關注，至少前期宣傳不會，可這次不一樣。黑色的海報上“萬卷書”三個洋洋灑灑的金色大字，取書中自有黃金屋之意。標題正下方就是戴著金框眼鏡的唐修，深沉審視的目光透過鏡片直擊人心，唇角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更是讓見者心髒狂跳。

　　衣冠禽獸。

　　斯文敗類。

　　這兩個和唐修從來都不搭的詞被一副眼鏡搭在了唐修身上，清高的藝人突然給了人色氣的遐想。這張海報被轉瘋了，莫名師威爆表又隱露蘇氣的唐修簡直就像是給粉絲打了一針X藥，轉發和熱評裡幾乎都在喊鼻血啊鼻血。

　　就連江橋點開海報都愣了好一會，感覺自己的腎髒很不安份。他對著屏幕凝視半天，舔了又舔嘴唇仍覺口干舌燥無法降火，只得灌了一大杯冰水，而後心裡暗罵央視一本正經地耍流氓。

　　於一群想給唐修生猴子的評論中，某導演翻了好幾分鐘，終於挖出了一條“想日”的，他陰險地用自己的小號點了贊，還回復了一句——“輪不到你。”

　　唐修對這一切渾然無覺，默默發現的是李子平——被江橋一杆子支去管理微博的經紀人先生看著那個眼熟的ID，稍微一回憶，然後整個人抖如篩糠。

　　可怕，這個導演太可怕了，簡直就是養成食物的禽獸啊。

　　……

　　微博搜索指數節節攀高，在家宅了半個月，等到終於去央視錄制《萬卷書》那天，唐修差點被蹲在央視門口的狗仔和粉絲堵得進不去門。

　　李子平充滿干勁地疏散人群指揮大家不要打擾電視台工作，唐修和粉絲略作互動後就進了電視台。

　　這檔節目的總導演叫王健，之前在央視執導過文字節目和紀錄片，別的藝人還沒來，他便先拉著唐修說話。

　　拍海報那天唐修對這個人已經有印像了，王健四十多歲，沉默寡言，手底下的人做事利索，帶班子帶的不錯，立威很深。這個導演會主動找他聊，他倒是有些沒想到。

　　“導演，您找我？”

　　“嗯，坐吧。”王健主動給唐修拉了一張椅子，笑道：“人還沒齊，和你聊聊，我們之前沒有合作過。”

　　這個不苟言笑的導演勉強微笑的樣子看起來非常尷尬，老祖宗心裡覺得有些荒謬，默默坐下說道：“我剛出道不久，能上央視的節目是我的榮幸。”

　　“嗯。年輕人保持謙遜的態度是好的。”王健點點頭，“你是這批藝人中起來最快的了吧，聽說你是七月才簽約的，同批簽約的人恐怕現在還不算真正的藝人。”

　　唐修聞言只是笑，王健又說，“你藝人形像不錯，中年人對你也有好印像，年輕人就更喜歡你了。”

　　唐修說，“其實我沒有刻意做形像，剛出道時還莫名其妙被黑了一個多月。”

　　“我知道這事。”

　　“是嗎？”唐修笑道：“看來當初真的被黑得厲害，連您都聽說了。”

　　王健聞言未置評價，只說道：“我想和你仔細聊一聊，晚上錄制結束後你有時間嗎？”

　　“當然有。”唐修說，“那我們晚上再說。”

　　其他藝人紛紛到齊後，王健便如常給大家講錄制流程和主題。唐修站在幾個嘉賓中觀察著王健。

　　這個導演據說不好接近，卻主動來接近他。雖然言辭客氣，但唐修卻隱隱感到這個人對他的感情似乎頗為復雜。名為贊賞，實際上卻言不由衷，還隱含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敵意，也不知是不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