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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鴿交友須謹慎》第33章
【第二卷:前塵往事總是坑爹】

☆、第33章:他就像一抹月色

  蘇揚將年貨送來的時候,吳幸子還沒能從床上起身。昨晚著實有些放縱了,加上奔波疲勞,饒是比外表壯實許多的師爺都承受不住,睡得跟死了似的。

  於是蘇揚這輩子頭一回看到關山盡穿著一身短打,認認真真地與他帶來的僕役一同卸貨的奇景。

  就算關山盡把粗布短打穿出了一種貴氣,也阻擋不了蘇揚的火氣。

  他跳下馬車,拉著發小的手氣急敗壞:「關海望,你怎麼自甘墮落到這種地步!好歹是堂堂鎮南大將軍啊!這種粗活還用得著你?那老傢伙呢?」

  「還在睡,他累著了。」蘇揚的手勁大,倒是真把關山盡給拉停下來,他也沒掙扎,對幾個僕役交代東西怎麼收拾後,由著發小將他拉進馬車裡。

  「瞧你一身臭汗,把我這金絲猴毯子都弄髒了。」蘇揚叨叨個不停,順手斟了一杯茶遞過去,更嫌棄地問:「你到底發個什麼瘋?為什麼來這破地方過年呢?」

  「我高興。」啜了口茶,關山盡眼中帶笑,下意識往那棟小屋子瞥了眼。裡頭的人應當睡得很好,外頭這些聲音半點都沒驚擾著他似的。

  「哼,那你想過魯先生高興不高興嗎?」蘇楊啐了口,曲起一隻腿,把手肘靠在膝上,握著自己的下顎,一副風流不羈的模樣,看得關山盡直笑。

  「魯先生怎麼會不高興?這件事他是知道的,我決定後頭一個就跟他說了,老師要我好好過個年,散散心。」當時對魯先生提起這件事,多少有些試探的意味,他知道魯先生開春就大婚,雖能體諒魯先生的想法,但實在心頭酸澀,忍不住就想給他添點堵。

  「還散心呢。」蘇揚一撇唇不以為然。「滿月都忙得胖了吧?」提起這圓潤的老同鄉,蘇揚狐狸似的眼裡流洩些微惡意。

  「那可不是你該管的事。」關山盡淺笑回應,他向來不喜蘇揚對滿月的敵意,親疏畢竟有別,滿月對他來說還是特別親近的。

  咋舌,蘇揚自不會挑戰他不提滿月也成,他本就不為這圓墩而來。

  兩人間靜默了好片刻,蘇揚才又開口:「你說說,究竟對魯先生,你是什麼章程?」

  「初十前我就會回去,必定替他將大婚事宜操辦得妥妥貼貼。」關山盡一眼也沒看蘇揚,垂著眼逕自喝茶。

  「你就捨得?別說你不知道樂大德那老傢伙心裡的小九九。」實在看不過去,蘇揚這人就愛美人,他再如何諸多看魯先生不上眼,也比破屋裡的老鵪鶉好。與關山盡站在一塊,完全就是一顆白菜被鵪鶉給啄了。

  面對質問,關山盡沒有響應,還掂起一塊玫瑰松子酥吃。

  「你別逼我罵娘啊!」淡然瞥了齜牙咧嘴的發小一眼,關山盡帶笑道:「你想罵你娘我也不好阻攔,至多替你遮掩一二,不同蘇伯母提起你這不孝子就是了。」呸,說得這都什麼話?蘇揚氣的磨牙,但也拿關山盡毫無辦法,誰想拿自己的脖子試沉鳶劍呢?

  「倒是有件事我要問你。」關山盡語氣一變,蘇揚撩起眼皮睨了他眼。「你問,但我不一定回答。」

  「清城縣這些流言,是你放的?」倒沒與他多磨唧,關山盡劈頭就問了。

  「是又怎麼著?。」蘇揚也沒否認,勾起唇角笑得像隻狐狸。「你想替老傢伙闢謠嗎?我醜話說前頭,那些流言說的可都是事實,半點加油添醋也無,魯先生難道不是你心尖尖上的人?」至於傳到後來是否被誇張了,那可不是自己這個源頭需要負責的,不是嗎?

  得到答案,關山盡微蹙眉,玉雕般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撥弄矮幾上的茶杯,把杯子推得四處亂滾,看得蘇揚心煩。

  「怎麼?」

  「是誰讓你傳這些閒話的?」關山盡瞥了發小一眼,夾著森冷的冰霜,饒是對他性格捉摸頗透的蘇揚,都禁不住打個寒顫,只能強撐著臉色不變,卻錯開了他的視線。

  「我就看那老東西不順眼,怎麼?還不許我膈應膈應他?」

  「你膈應的只有他?」關山盡卻是笑了。

  滋啦一聲,被他滾來滾去的茶杯,被捏得粉碎,幾乎要化為塵土了。蘇揚眉頭一皺,低聲罵了句粗話。

  「蘇揚,我們相識也有二十來年,你什麼人我心裡會不清楚?同樣的,我為人如何,你心中也該有點譜才是。」輕輕拍掉手上的碎渣子,關山盡整個人溫和儒雅,甚至帶著一點春風般的暖意,笑吟吟地看著發小:「你看吳幸子不順眼我能明白,可你偏偏記掛著這讓你不順眼的醜傢伙,那就不尋常了。照你一貫的處世,吳幸子對你來說就是一粒塵埃,吹口氣的時間就忘得一乾二淨了,哪裡來的閒情膈應他?」

  「你想問什麼,爽快地問了。」蘇揚也是聰明人,面對關山盡最好的方式就是不打迷糊仗,這傢伙冷血起來毫無人性,也就對魯先生傻了。

  「是滿月要你傳的,還是……華舒?」

  「你自己心裡知道。」蘇揚聽到華舒的名字便笑了,他拍拍曲起的膝蓋,笑不可遏。「你竟真說出這個名字來。」相對於蘇楊笑得差點打嗝,關山盡就面無表情了。他心裡自然有猜測,昨日聽到的流言太過真實,指示性又強烈,他總擔心吳幸子聽見了會察覺自己的私心。要是老傢伙會傷心難過也便罷,可他總覺得這老東西恐怕會樂開花,安安心心的用他的鯤鵬,等著失寵那一天。

  心裡莫名一股子悶氣沒處撒,這才沒忍住問了蘇揚。

  問完後他心裡沒能舒坦點,反倒更加鬱結。他知道,若消息是滿月放的,不會這麼粗糙,而蘇揚更不會為滿月做這件事,就算是為了膈應吳幸子。然而若是華舒做的,蘇揚卻有可能為了解悶玩玩。

  然而,華舒不過是魯先生身邊的僕從罷了,儘管私下小動作頻頻,但牽扯到洩漏將軍府內宅私事,重則可是會被杖斃,他有這滔天的膽子敢做?關山盡自然是不相信的。

  也就是說,這整件事……他揉了揉太陽穴,果斷決定不再細想。魯先生為人晴雲秋月、沅芷澧蘭他是知道的。

  當年他從西北迴京城,一直覺得自己宛若局外之人,與京城的繁榮奢糜格格不入。畢竟從12歲開始整整八年時間,他待在西北這苦寒荒蕪,彷彿被血污染紅了的地方,生與死的界線都模糊了。最慘的時候,他們甚至會將敵人的屍體帶回去當糧食。

  他眼中的世界早已不若當年離開時那般純淨美好,像只金絲籠裡的名貴雀鳥,無憂無慮、驕縱任性。平靜的日子讓他惶惶不安,儘管面上不顯,但他其實並未離開西北,魂魄早被拘在那匝地煙塵、厭人之肉的地方。

  於是他很是放縱了一段時日,不只整天飲酒作樂,甚至還鬧了幾次事,將幾個朝堂要臣、京城名貴整得叫苦不迭。

  那年燈節,他帶著小倌乘著畫舫沿河賞燈,不期然一抹雪白儒雅的身影落入眼中。顧不得身邊侍衛的驚叫,他追著那抹身影去了,最後在一株梅樹下,他找到了仰著頭靜靜地欣賞馬騎燈的魯先生。

  只一眼,天地彷彿都失去了顏色。

  餘下的,只有那抹雪蓮般的白,又如朝露般剔透,一點一點滋潤了他這些日子來焦躁茫然的內心。

  應是察覺了他的目光,魯先生轉過頭來,似乎很快就認出了他,唇角彎起一抹笑,輕輕喚了聲:「海望。」直到此時,關山盡才有自己回到故鄉的感覺。他不再是局外人,不再是那個睜開眼就要殺人的環境,空氣裡帶著柔和溫暖的氣味,而非混著風沙的血腥味。他是護國公世子,不是一把斬人的利刃。

  對於軍旅生活,關山盡沒有任何不滿,他自知在本性上在那樣的環境下他如魚得水,然而即便剛毅冷酷如他,也需要喘口氣。

  魯先生和他七歲與之初見時幾乎沒什麼改變,儒雅溫柔、光風霽月,猶如一抹純淨的月光,靜悄悄地撒在人心上,雖無陽光的熾熱明亮,卻是暗夜中的光明,那般溫柔、那般撫慰人心。

  無論懷疑誰,關山盡都不會懷疑魯先生。

  蘇揚又替他斟了杯茶,沒帶酒來實在失策。

  默默將茶水一口喝乾了,關山盡神情也恢復平常,似笑非笑看著蘇揚道:「下回再讓我知道你膈應吳幸子,就別怪我用沉鳶劍招呼你了。」

  「你就這麼寶貝這老傢伙?」蘇揚簡直覺得天地要毀滅了,關山盡對一個玩物的關心,難道不會太多嗎?

  「寶貝不寶貝那是我的事,可你知道我痛恨有人把爪子伸太長,碰了不該碰的東西,剁了也是應該。」說著,他拍拍蘇揚的肩,力道雖輕柔,卻把人拍得寒毛直豎、頭皮發麻,臉色都白了。

  「你簡直就瘸了眼!」忿忿不平地罵了句,蘇揚也沒敢真的與關山盡硬著幹,說到底他雖不待見這丑哩八機的吳師爺,可又怎麼會在意螻蟻的蹦達?孰輕孰重他還是很清楚的。

  就是沒料到關山盡真的上了心。

  「我把你當好友時,眼睛就是瞎了的。乖了,別吃這種小醋。」又拍拍蘇揚的肩,關山盡跳下馬車,他聽見臥室裡有了動靜,自然無心與發小敘舊了。

  年貨已經卸完了,也全放進屋子裡分門別類地整理好,就是有些該放睡房裡的什物還擺在外頭,得等吳幸子醒了才能收進去。

  關山盡推開睡房的門,剛好看見吳幸子傻楞楞,一副還沒睡醒的模樣,裸著一雙白細的腿,坐在床沿邊上,盯著恰好停在窗外的馬車一角。

  這軟綿綿的模樣,看得關山盡的心裡也一片柔軟,走上前將人摟在懷裡親了親。

  「睡得好嗎?」

  「啊?喔……」吳幸子眨眨眼,臉頰浮現一抹紅暈,有些害臊地點點頭,顯然是回想起昨夜的胡天胡地了。

  他身子仍泛著酸,後穴用得有些過度,總有種還含著什麼的感覺,隱約還有些濕答答的讓他不太自在,又不敢伸手去抹。

  「蘇揚送年貨來了,有一床新的被縟,你想現在鋪上呢?還是晚上睡前再鋪?」把人拉到腿上圈著,關山盡將下巴靠在吳幸子肩上,笑吟吟的問。

  熱氣吹在敏感的耳際,吳幸子不由得縮起肩,耳朵整個紅透了。

  「待、待會兒就鋪吧……」他摀住耳朵,期期艾艾道:「你別摟著我,光天化日的,外頭還有人呢。」吳師爺臉皮向來薄,與關山盡兩人獨處時他敢做很多事,可只要多了一個外人,他就慫得很。

  「蘇揚等等就走了,別在意他。」關山盡哪捨得輕易把人鬆開,故意緊了緊胳膊,還咬了那紅透的耳垂一口。見懷裡的人幾乎都要縮成一團球了,忍不住低低笑起來。

  「來,別理會蘇揚,咱們得先順一順這年怎麼過。明天就是除夕,窗花春聯貼不貼?餃子包幾個好?你喜歡豬肉白菜餡兒的,還是白蘿蔔雞蛋餡兒?冬筍羊肉餡兒也不錯。」

  「餃子?幹嘛吃餃子?」吳幸子露出茫然的表情。

  「過年不吃餃子嗎?」關山盡雖在馬面城待了五年多,但身邊的親兵、私兵都是北方人,過年也一貫是吃餃子的。

  「過年吃餃子嗎?」吳幸子眨著眼。「我過年吃的是湯圓,還有發糕。」說著他舔舔唇,露出饞樣。

  「那好,今年隨你。年菜該做些什麼你教我,咱們一起做吧。」那截粉色的小舌讓關山盡心頭一緊,沒忍住低下頭含住那截舌尖,綿綿密密地吻了好一會兒,直把懷裡人吻得喘不過氣,微微掙扎才不舍地鬆口。

  埋怨地瞪了他一眼,吳幸子才曲著手點算起年菜。說真的這時間有點太急,所幸他也不要求多羅列滿前,有一大鍋湯圓、幾個發糕、煎個魚燜烤隻雞,炒個長年菜似乎也夠了。

  就是祭祖比較趕,今天得去上個墳才行。

  所幸關山盡做事穩帖,已經先讓蘇揚備好了簡單牲禮祭品,香燭紙錢樣樣不少。

  兩人抵著腦袋商量流程如何,免得浪費了時間。

  一刻鐘後,總算將事情都排定了,關山盡拍拍吳幸子的肉臀笑道:「還不快梳洗穿衣,要是又把我給看硬了,這年咱們就躺在床上過也不錯。」吳幸子聞言抽了口氣,滿臉通紅地從他腿上跳下,用憤憤不平的小眼神瞟他,卻不敢多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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