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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鴿交友須謹慎》第19章
☆、第19章:將軍老是渣人不成反被渣

  游坊在城南,分上下區,上游坊是青樓楚館的聚集之地,下游坊則是曲藝園子、茶樓酒肆林立。

  眼前這個時間,下游坊的店家都收了,街上冷冷清清與他處無異,但上游坊卻正是熱鬧的時候。

  因為聚集的人多,攤販也有不少,面鋪粥鋪仍在開門迎客,隔著一條不寬不窄的巷道,對面就是香風送爽、絲竹悅耳的青樓,俊美的小廝、嬌俏的姑娘在門邊嘻嘻哈哈地招徠客人,彷彿連夜風中都浸滿了脂粉香味,及姑娘們的笑語。

  關山盡摟著吳幸子隨意漫步,即使他只穿著一件簡單的黑袍,但流水般的料子任誰都看得出價格不菲。

  饒是如此,卻沒哪個小廝或姑娘沒眼力的同他搭話,非常精乖地避開他。

  吳幸子卻沒留心這些小事,他眼裡看到的都是那一攤攤面鋪粥鋪小食鋪,微微抽動鼻子嗅著空氣中的食物香氣。

  「想吃什麼?」關山盡領著吳幸子一攤一攤看,隱約有些興致缺缺。

  適才在饕餮居他早已經吃了,雖說都是清淡的菜色,可樣樣都是精緻小品,刀工火侯無一不完美,半分錯著都沒有。

  味道上自然也是前所未有的好,不虧是出自蘇揚那慣愛享樂的人之手。

  眼前的粗食自是勾不起他分毫興趣,但看著吳幸子開心的模樣,他心裡原本冒出的些許不悅,又莫名散去了。

  「你想吃什麼?」吳幸子從頭到尾看了一回,每一攤都有吸引他的地方,畢竟是與青樓對門做生意的攤販,食物看起來都比尋常食鋪要來的精細美味,特別是那家賣餛飩的,一顆顆鮮蝦餛飩飽滿圓潤,幾乎有嬰兒的拳頭大小,面皮接近半透明,鮮紅的蝦仁與細碎的白菜混上些許韭菜,色澤明亮可愛,他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餛飩如何?」關山盡自然沒放過吳幸子的小動作,知道他朝賣餛飩的攤子多看了兩眼,擺明了心有所屬。

  開心地連連點頭,吳幸子率先拉著關山盡走進賣餛飩的攤子裡。

  「老闆,來一碗餛飩麵,你呢?」

  「我還撐著,你吃就好。」關山盡拍拍吳幸子的手背,找了一張桌子拉人坐下。

  賣餛飩的老闆是個五十多的壯年男子,中氣十足的應了聲,利落地開始下面,很快就端上一碗冒著熱氣的餛飩麵,裡頭竟足足有七八顆大餛飩,圓滾滾地漂浮在海鮮熬出的湯中。

  這碗麵讓吳幸子吃得眉開眼笑,那香甜的吃像讓關山盡莫名也餓了,索性也叫了碗餛飩湯來吃。

  六七顆大餛飩浮在湯水中,關山盡自然是吃不完的,便將三顆餛飩移到吳幸子碗中,這老傢伙兩眼發亮,一臉感動地連連道謝,彷彿那不是三顆餛飩,而是三塊金磚似的。

  不得不說,這餛飩確實美味,皮薄餡大,選料都是極好的,手藝也精湛,吃得人口齒留香。

  那碗海鮮做底的湯也異常鮮美,竟比饕餮居端出的口蘑燉小雞要美味。

  這頓夜消吃得暢快淋漓,吳幸子摸著鼓鼓的肚子一臉滿足,臉頰染上一抹愉悅的紅暈。

  為了消食,兩人又摟著在鵝城的夜色裡散步,吳幸子雖不知道關山盡要把他帶去那兒,可這一個月被照顧慣了,也就任由他帶著自己朝某個方向前進。

  這一走,還真走了老長一段路,從城南直接走到城北。

  城北主要就是居民住所,分成八個坊,其中青秧坊所住的都是鵝城富人,每棟宅邸佔地皆極寬敞,長長的圍牆總有無邊無境的感覺。

  吳幸子自然是頭一回來這個地方。

  與其他幾處不同,青秧坊一旦過了亥時就關閉坊門,直到卯時才開,這期間若要出入,得有衙門特發的腰牌才行,非青秧坊中一地之主,是拿不到這塊腰牌的。

  兩人來到青秧坊時,已即將子時,吳幸子有些疲倦地打著哈欠,見怪不怪地看關山盡掏出腰牌讓守衛過目時,腦子想著:也不知道開在青秧坊的客棧得多豪華啊。

  直至兩人走到一棟宅院前,吳幸子才突然回過神,訝異地問:「你在鵝城有房產?」關山盡笑笑沒有回應,這宅子是他兩個多月前才購入的,讓跟著他的四個親兵主理一切,幾乎沒住在裡頭過。

  想想也不意外,先前他與蘇水鄉的賬房先生在一起,自然留在蘇水鄉。而這個月他與吳幸子在一起,自然住吳師爺那棟小木屋。

  不待他敲門,耳門就打開了,探出一張神情肅煞的臉,吳幸子縮起肩抖了抖,縮到關山盡背後躲了起來。

  「將軍。」男子畢恭畢敬的喚道。

  「嗯。」關山盡不冷不熱地揮揮手,握起吳幸子的手從耳門走入。

  宅子不算太大,但整裡的很氣派寬敞,擺設很是樸實,沒有任何過度張揚的裝飾。吳幸子很快就冷靜下來,偷偷地四處打量這間大宅。

  關山盡任著他東張西望,配合他的腳步,一邊與親衛兵低聲說話,幾番來回之後,他蹙起眉心,氣勢轉為冷肅,不悅地低語:「你說魯先生跟樂家家主已經定好彩禮的日期?」

  「是……將軍,我們是不是該回馬面城了?」親衛兵只是隨意問問,他與滿副將的看法相同,難得將軍對魯先生以外的人如此上心,無論是真心或假意,處的越久後面的事情就越難說,能趁此機會與魯先生撇清關係是最好的。

  這個提問聲音略大,師爺也聽到了,腳步頓時一停,眨著眼看向神色不善的關山盡,與垂著頭看不清表情的親衛兵。

  「你……要回馬面城了嗎?」吳幸子下意識開口就問,控制不住翹起嘴唇。

  他能去拿鯤鵬志了?太好了!

  「我要走了,你這麼開心?」關山盡冷冷勾起唇角。

  「呃……」要說開心當然是開心的。雖然與關山盡一起生活的也習慣了,每天都能看美人,吃美人做的菜,還能玩美人的鯤鵬,但……「嗯?」這一聲濃情密意,卻另人後頸發麻、寒毛直豎。

  多少也摸清關山盡的脾氣,吳幸子立刻用力搖頭,討好地道:「怎麼會呢?你走了,我就沒鯤鵬可以玩了。」糟了,他完了。

  關山盡的表情實在一言難盡。

  他眉峰緊蹙,唇角也顯得僵硬,眸底的霜雪猶如臘月寒冬,似乎想說點什麼,最終卻無言以對。

  吳幸子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乖巧地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你……」終於,關山盡開口。「這一個月的相處,對你而言,我只有鯤鵬值得你留念?」這話問得太苦澀,聽在他人耳中又實在滑稽至極,至少一旁的親衛兵沒忍住,噗的一聲笑出來。

  「將軍,屬下知錯,自去領罰。」親衛兵很自覺的低頭領錯,但語氣裡的笑意藏都藏不了。

  「去吧。」還能說什麼?要是易地而處,關山盡恐怕會笑得更開懷。

  他在吳幸子這老傢伙身上費了一個月的心思,就連爹娘都沒受過他如此體貼細緻的照顧,偏偏這老東西平時看來蠢鈍,誰知道卻是個養不熟的。

  吳幸子要能聽到他的心聲,一定會替自己喊冤──若他有勇氣的話。

  關山盡對他的體貼入微吳幸子自然感受深刻,真要說他活到今天這個歲數,還沒有誰這麼照顧過他。

  以前爹娘在的時候都沒有關山盡的細心。

  但即使如此,吳幸子心理清楚,關山盡跟自己不可能永遠在一起,先不提年紀,一個身份背景就足以表明一切。大夏朝中,但凡撈到一官半職的人家,就不可能娶男妻,更何況關山盡出身世家大族,他的婚娶必得對家族有利才行。

  吳幸子能有什麼?早兩個月前還有十兩棺材本,現在只剩下九兩多了。

  但這些話,即使吳幸子再直腸子,也明白絕不能對關山盡說。要是關山盡不在意也就罷了,如若關大將軍有一絲在意,怕會為了爭一口氣,與他許下山海盟約,這可太鬧心了。

  待親衛兵走遠,關山盡又柔聲問:「怎麼不回答?舌頭被貓給叼了?」明明就是個將軍,還是個北方人,怎麼說起話來這麼纏纏綿綿酥麻入骨呢?吳幸子耳朵一紅,期期艾艾地回。

  「我、嗯……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就是……不想礙著你的正事罷了……」

  「礙著我?」關山盡揪著他語尾重述一回,問得吳幸子手腳發軟,老臉紅得快要滴血了。

  「是、是啊……你回馬面城定是有急事要處理,我能理解的,你放心回去不用掛念。」前面都是虛的,最後一句才是重中之重,關山盡還能聽不出來?他胸口悶著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眣麗的桃花惡狠狠瞪著吳幸子,把人瞪得低下頭閃躲,臉上都是茫然與無辜。

  「你不想我留下來?」關山盡咬著牙問,向來都是他乾脆利落的甩開人離去,這還是頭一回有人迫不及待地趕他走。

  想到這個月的朝夕共處,他就氣得肝疼,還有一種難以言述的強烈不甘心,蟲蟻般啃噬著他的心口,真恨不得拿刀戳進去捅一捅,圖個痛快。

  「你總不能永遠留在清城縣吧?」吳幸子面露訝異,駐軍除非換防,不能隨意離開駐地不是?

  自然,以鎮南大將軍的身份,關山盡也離開夠久了,確實該回去才對。

  但……「你就不想隨我回馬面城?」

  「隨你回馬面城做什麼?」吳幸子那是真的驚訝,他本就打算一輩子老死在清城縣了,關山盡應該是知道的呀!

  「這一個月的相處,你對我就沒有絲毫留念?」問雖問了,關山盡心裡卻已經知道答案。吳幸子的態度向來如此,不求也不留,他迷戀的似乎只有兩人的肉體相依,斷然沒有更多感情上的依戀了。

  面對這個問題,吳幸子難得的遲疑了片刻。

  不能說毫無留念的,至少對關山盡的鯤鵬他絕對心心唸唸永生難忘,而對於關山盡這個月的照顧,他又怎麼可能毫無感覺呢?只是……唉……都說情字傷人,他還沒碰到情字的一角,就頭痛不已了。

  「可是你終究要回馬面城的。」最終,吳幸子嘆了口氣,淡淡地如此回答。「我們好聚好散不好嗎?」關山盡忍不住伸手按住胸口,心跳怦咚怦咚敲擊在胸口上,幾乎讓他嘔出血來。

  他奶奶的!!這句話向來是他對那些魯先生的影子所說,哪兒輪得到這老傢伙搶他的話!

  「你、你臉色有些難看,怎麼啦?」總算發現關山盡臉色不對,吳幸子也慌了,靠上來替他拍胸,安撫道:「是不是晚上吃太多啦?剛剛就不該多喝那碗餛飩湯,這是不是上火啦?要不要吃顆清心丸?」還不如來顆救心丸!

  關山盡氣得都掩飾不了,一把甩開吳幸子的手,嘶啞地道:「我是上火,但不是為了餛飩湯,是為了你這只蠢鵪鶉!你就這麼想把我甩脫?」

  「也不是啊……」吳幸子無辜地晃著雙手:「但你得回馬面城不是嗎?我們還是能靠飛鴿傳書聯繫的,等回去我給你一隻衙門裡的信鴿用?這樣還能省錢呢,鯤鵬社一封信要一文錢,還得來鵝城才能收信,直接寄衙門你看如何?」

  「隨你開心吧……」除此之外,關山盡也不知道自己能回什麼。這輩子,他目空一切、唯我獨尊慣了,別說爹娘,就算是龍椅上的那位也不敢掠他的鋒芒,還是頭一次翻了這麼大跟頭,卻無能為力。

  當然,吳幸子只是隻手無縛雞之力的老鵪鶉,關山盡兩指一夾也就捏死了。但他實在與魯先生太相似,關山盡再怎麼氣悶,也不敢真的做什麼傷害他的事情來。

  實在憋得慌,窩囊至極了!

  「你……還是不高興啊?」吳幸子也不是全沒眼力的傢伙,關山盡桃花眸晶亮、臉頰泛紅、呼吸沉重的模樣,肯定沒有嘴上說得輕巧。

  他悄悄靠過去,拉了拉關山盡的衣袖:「要不……要不……今晚我隨你處置?」脫口就想拒絕,但在見到吳幸子那羞澀卻討好的模樣,關山盡心裡的怒火,瞬間變成邪火,燒得他渾身燥熱。

  「你這騷寶貝……」恨恨地低罵,關山盡將人攬進懷裡,重重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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