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番外四

　林家屋小人卻不少， 明明是轉個身就可能撞上人的空間， 卻又平白多了很多自然的親近感。

　晚上吃了接風洗塵的一頓飯還不夠，林鄭氏入夜也沒有閑著， 喊上兩個兒媳婦跟著一塊包餃子。

　林淼聽見她們去廚房的動靜，隔著窗戶往外喊了一聲：“娘，阿琰不愛吃酸菜的，你給他包兩個白菜的吧。”

　林鄭氏遠遠地應了下來， 聲音爽朗又明快。

　林淼豎著耳朵聽見她的回應， 嘴角也翹了起來，回過身又看見璧如端了洗腳水進來， 他便走過去接過來，又打發璧如走：“你也下去吧，路上也夠累的，別管我們了。”

　璧如點點頭，知道林淼既然開口說了這個話，謝琰便不會如何。她心裡也惦記著小包， 前面跟著喝了點酒， 臉上還紅通通的，便扭頭小心退了出去。

　林淼端著熱騰騰的洗腳水，直接走到圓桌旁邊， 跟著將水放到地上，又伸手挪了挪桌邊的凳子，自己先一屁股坐下，而後看了一眼床邊坐著的謝琰， 對他招了招手：“來泡腳。”

　這一大盆水足夠他們兩人一起泡了。

　謝琰今天也喝多了酒的，不過他臉上不顯露，只是離得近了稍有些酒氣。林淼不愛喝酒，也就稍稍抿了兩口，一大半都讓倒進謝琰杯子裡去了。

　林母心疼兒子，也不愛讓他多喝。在林母看來，她大兒子二兒子那是真正當家的男子漢了，三兒子雖然如今也有出息，可是總歸是她放在心裡頭的么兒，那就還是個乖乖孩，自然少喝酒為好。

　另外這飯桌上大家也都是順著謝琰往下聊，也沒誰主動去勸林淼的酒。

　兩人此時面對面脫了鞋子，一塊兒將腳泡進去。璧如的水溫調得很好，讓林淼舒服得眯起了眼睛來。謝琰沒說話，但是腳動了動，在水裡面將林淼的腳給踩住了。

　林淼順著也幫他踩踩，當作互相搓腳了。

　“今天你飯桌上問我哥那麼些事兒做什麼？”林淼偏頭看謝琰，對此有些不解。

　謝琰事無巨細地問，林淼兩個哥哥也不敢不答，一一都說了。

　林淼也不知道謝琰問這個幹嘛，心裡有些好奇。

　謝琰將林淼的足背壓在腳底，視線也盯在他發紅的腳背上，有些心猿意馬地說：“我們正月也呆不了幾天，還是要回晉城的，往後萬事安定，家裡面若依舊這麼路途遙遠，多有不方便的地方。”

　這話說的在理，林淼也是想過的。現在這麼遠的路途，舟車勞頓的，萬一有個傷風感冒都可能惡化下去直接在路上嗝屁了。

　“而且，”謝琰接著說，“你不是說過你們家裡在晉地還有祖宅？我想著……他們總歸也是想要回去的吧？”

　“你的意思是讓他們跟我們一塊兒回去嗎？”林淼吃驚之余又有些高興。

　謝琰說：“讓他們回祖宅，咱們在晉城，離得不算遠吧？”

　林淼點頭：“不遠的不遠的，馬車也就四五天的功夫。”實在比這水路陸路加起來都要一個多月來的輕鬆不知道多少倍了。

　“嗯，所以我想著讓他們還是搬回去，以後你若是想要回家了，我也可以陪著你回來，我問你大哥二哥的事兒，是想看看如何給他們謀個合適的出路。”

　林淼聽見他這樣說，就知道謝琰是真的上心的了，心裡開心，靠過去親謝琰臉頰一口：“太好了。”

　兩人磨磨蹭蹭洗了個腳，謝琰的酒意倒像是有些泛上來了，眼睛半垂著顯得有些犯困。林淼乾脆讓他去床上坐著，自己出門倒了洗腳水，本來想直接回屋裡的，可想了想還是踅摸到廚房那邊，將廚房門給推開了。

　他鼻子尖，只探進去一個腦袋往裡面聞了聞，就聞到了酸菜味和肉香味了。不過聞到歸聞到，林淼還是開口故意問：“娘，做了什麼餡兒的？”

　林鄭氏見了他就笑，滿眼心肝寶貝地看著林淼，開口說：“給你做了酸菜餡兒的，今年娘醃的酸菜味道可好，你吃了准保喜歡。”

　一旁林大媳婦兒笑著接了句：“可不得好吃？娘醃的時候就挑得最好的菜，從洗到切到醃，樣樣都是她親手來的，就說她做的才是三叔愛吃的。”

　林淼心裡別提多暖了，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這才縮回腦袋笑眯眯地說：“那我先睡覺去了。”

　“哎，”林鄭氏應道。

　林淼走了兩步，林鄭氏卻又追出來對他說：“阿淼，這邊已經做了一些了，娘給你和阿琰放幾個下去，你們吃點再睡，反正這會兒也不晚，前面看你們也沒吃多少飯。”

　林淼摸摸肚子，答應下來，這才慢吞吞回屋了。

　而林鄭氏回到廚房，剛坐下沒一會兒，就聽見旁邊的大兒媳忽然有些遲疑地問：“阿淼家那口子……全名叫什麼來著？”

　林鄭氏沒多想，只答道：“叫謝琰啊。”

　林大媳婦兒臉色有些變化，林鄭氏抬眸看見了，隨口問：“有話就說，藏著掖著做什麼？”

　林大媳婦兒這才小聲道：“晉王妃，那個男王妃，就叫這個名字啊……”

　林二媳婦兒聽了也是嚇一跳。

　只林鄭氏哈哈大笑：“定是同名同姓罷了，阿淼雖然是個出息人，但還不至於這麼出息吧？”

　她反而覺得是兩個兒媳婦哄她玩呢。

　林大林二媳婦俱是沉默，果然，在她們婆婆這兒，林淼做什麼都是好的，連拐了晉王妃這種膽大滔天的事情都能說是有出息。

　林大媳婦笑笑，乾脆不說了。反正如果不是就不是了，就算是，她們都是平民，還能怎麼著？還是裝作不知道最好了。

　那邊回屋的林淼本想著屋裡謝琰可能已經睡了，卻沒想到還沒進屋就迎面撞上出來的謝琰。林淼與他都是一怔。

　謝琰的手很快就拉過了林淼的手，緊緊握在手心裡面。

　林淼感覺到那力度，仰頭看他，有些奇怪：“怎麼了，你出來做什麼？外面怪冷的。”

　謝琰也沒說什麼事兒，被林淼拉著回到屋裡，這才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我方才閉了閉眼睛，再睜眼的時候沒見著你，便還以為是我做了夢。”

　林淼笑嘻嘻摸謝琰的臉，覺得他當下的神情與話語都格外傻裡傻氣，跟著學謝琰平常的語氣，輕聲道：“傻東西。”

　謝琰倒不管他這會兒的放肆，借著酒意的微醺只將自己的腦袋埋進林淼的脖頸間，悶聲問他：“該歇息了吧？”

　林淼順了順謝琰後背：“還等一等，你前面吃飯不多，我娘怕咱們餓，正去給咱們下餃子，一會兒吃了再睡。”

　謝琰嗯了一聲，動作卻依舊停在那裡，低聲道：“你娘的確對你很好。”

　那種真正將人放在心裡頭疼的感覺是裝不出來的。

　林淼為此有些得瑟，他也是難得在這方面有得瑟的資本，雙手攬著謝琰的背，聲音裡面洋溢著歡實：“是吧，我也覺得，不過往後你是要跟我一塊兒過日子的，便不要說什麼你娘我娘了，那就是咱們娘，這兩天就算了，臨走前你得改個口，要不然咱們這一趟辛辛苦苦回來不是白瞎了？我可就是打算帶你來認人的。”

　謝琰的擁抱更緊了點，片刻後才輕輕地說：“好。”

　也沒多一會兒，屋外就傳來人聲，是林鄭氏端著兩碗餃子到門口了。

　“阿淼？”她先叫了一聲。

　林淼讓謝琰坐下，自己去門外接了餃子，又讓他娘早點睡覺去，這才轉身回來。

　“好燙好燙！”他本來是慢吞吞走著，沒兩步那餃子湯的熱量就透過碗壁傳到了林淼手上，他一邊念著一邊飛快走到桌邊將碗筷放下，而後立刻用手指捏住了自己的耳垂，嘴上大大松了一口氣。

　兩碗餃子看上去沒多少區分，林淼便先用筷子夾了一個咬下去，是白菜餡的，他把筷子上剩下的半個遞到謝琰嘴邊，順帶將筷子也給他，等將餃子咽下去才點評：“真好吃。”

　他自己拿了另外一碗，果然是酸菜餡的，吃得也是大口大口香極了。

　兩人在這冬夜裡面吃了熱餃子，渾身上下都是暖氣，等再簡單洗漱一番躺到床上，謝琰摟過林淼，兩人一起都是輕輕舒了一口氣，謝琰的微醺也終於轉做了全然的清醒。

　他的指尖從林淼的頭髮中穿過，低聲說：“不是在做夢啊。”

　他有了林淼，有了讓他無限期待的以後，這個以後會點綴上許多他習慣了或者正在習慣的溫情，他甚至擁有了真心實意因為他而關心他的家人。

　這完美得像是一個夢，卻又是真真實實發生的事情。

　林淼在黑暗裡面纏著謝琰，腿騎在人家身上，將謝琰當作枕頭抱。

　林淼覺得這世上再沒有什麼他畏懼的事情了，進退之間都是別人的寶貝，這種感覺奇妙新鮮又讓他著迷，他簡直喜歡得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半眯著眼睛靠著謝琰，好一會兒，黑暗裡，林淼的聲音輕輕的，慢慢說：“嗯，沒有在做夢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