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八

　　端著餐盤出來時，秦易依然坐在沙發上，蹙著眉頭在想什麽。曼芸把餐盤放到餐桌上等他過來。看著面色憔悴的秦易，和趙小舒提及的那些過去，她的心在抽動。

　　秦易捏著手指搓了半天，從兜裡拿了個盒子出來，走到曼芸面前單膝跪地，蒼凉的眼神抬頭望向她道：「你願意嫁給我嗎？」

　　這種情况下突如其來的求婚讓曼芸很是無措。

　　「我，」曼芸下意識的摸了摸小腹，換成昨天以前她可能會毫不猶豫的就答應，可他不想要孩子，她又很想生下來，猶豫了半天道：「我需要時間考慮考慮。」

　　「因爲我的過去嗎？」秦易的眼神暗淡下來。

　　曼芸深吸一口氣後道：「秦易，我不在意你以前的事情，可我在意你不願意把一切告訴我。你不願意把那些不堪的往事告訴我，會讓我覺得你不願意讓我完全走進你的人生。」

　　曼芸看了眼餐桌上的早餐，發現一點也吃不進去。起身道：「我想回怡城住兩天好好想想。」她真的需要沒有干擾的好好想想孩子的問題。

　　她想離開了，確實沒有人能接受這樣不堪的自己。

　　曼芸走出兩步，秦易起身扯住了她的手腕，用淡漠哀傷却又期盼的眼神看著她道：「不要離開我。」

　　曼芸回頭看著他帶著祈求的目光心軟了，嘴唇顫動半天開口道：「等你什麽時候願意告訴我你的一切再來找我吧。」

　　說完撫開秦易的手上樓去收東西。

　　秦易楞楞的看著走上樓梯的身影。這一刻他覺得他又要回到了從前，回到了那沒有依靠，沒有安全感的世界。

　　她真的要走了，走了還會回來嗎？看了眼手裡的盒子。戒指是他早就準備好的，本來想挑個日子給她個驚喜，可因爲怕她會走，所以提前拿了出來。現在看來好像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要失去她了嗎？內心各種情緒翻滾交雜在一起。

　　曼芸收拾好東西下樓時，秦易依然站在剛剛她離開時的位置。眼裡滿是猩紅，眉頭緊緊蹙著，在認真思考著什麽，糾結著什麽。

　　曼芸走到他身前，伸出手摸了摸他發硬的臉頰和稍稍冒出的胡渣抿了抿唇道：「我走了。」說完錯身從秦易身側擦肩而過。

　　她心裡十分難過，有些想哭，可她不能。她在堵自己在秦易心裡的重要性，慢慢的一步步踏出。

　　快到門口時，終於聽見秦易開口道：「等等。」

　　曼芸頓住拉著行李箱往前走的脚步，回頭看了他一眼，他緩緩轉過身，眸色暗淡的幾近成灰。猶豫片刻啞啞的從嗓子裡擠出幾個字：「我的生母是個騙子。」

　　「慣用仙人跳的騙子，同時也是個妓女，小三，反正是個能和任何男人亂搞的女人。」秦易說著，眼睛暼向那個粉色的行李箱緊緊不放。

　　他妥協了？曼芸回身走了兩步。秦易願意袒露他的過去，她的目的達到了，可看著他那衰敗的表情，她爲什麽連一點都高興不起來。而且關於他的母親，她想過無數種可能，但獨獨沒想到會是這樣。才說了個開頭，她就開始爲他感到心痛。

　　「我的生理學父親有點家底，懷孕以後她以爲能訛他一筆，可沒想到對方根本不管她，之後她選擇了打胎。」眼神從行李箱上移開，看向慢慢走進自己的曼芸：「她沒去醫院，選擇吃打胎藥，之前的幾胎都是這麽打掉的，可她沒想到我命大活了下來。」

　　秦易冷笑一聲：「錯過了最佳的打胎時機，只能上醫院。她沒有錢只能拖著。之後想到賣嬰兒能賺錢，决定生下來。聯繫好買主之後她回了老家養胎。」秦易的語氣越來越淡，不知是悲哀還是憤怒，語調帶著微微的顫抖：「因爲生産以後我身體虛弱，幾乎不會哭，買家怕有病，反悔了。就這樣，她把僅有一個月的我遺弃到了孤兒院門口。」

　　曼芸緊緊捏著拳頭，想起肚子裡的孩子，她有些聽不下去了。

　　「到孤兒院沒多久我被一家不孕夫婦收養。聽說他們對我還不錯。」秦易感嘆一聲，因爲那時候他太小沒有記憶，這些事情是後來找到孤兒院時院長告訴他的。

　　「兩年後養母懷孕了，而我一直不會說話，身體也不好，他們把我又送了回去。」秦易淡淡的撇了一眼曼芸。唇邊浮著一抹慘笑：「之後再次被收養，依然以身體不好，不會說話以爲是啞巴爲由被拋弃，然後去到不同地方的孤兒院。」

　　曼芸已經走到他身邊，張了張嘴却不知道說什麽。

　　秦易自嘲一聲：「因爲不會說話性格過於孤僻，經常被孤兒院裡的孩子欺負。從那時起，我學會了忍痛，幷且希望他們來欺負我，因爲被欺負過後，院長媽媽會來關心我一下，爲了那一點關愛，我甚至不惜去招惹他們。很可悲吧？」全程他都沒有看曼芸一眼，因爲不敢。這是他最懦弱的一面，他真的不希望曼芸看見，可是她却非知道不可。

　　曼芸手心攥緊，更加心疼起秦易。拉著他坐到了沙發上，抱住他的手臂蹭了蹭。

　　秦易木木的坐下，空看前方，在追尋那些遠久的過往。

　　「最後一任養母是個普通女人，養父是個癮君子，最後因爲沒錢吸毒把我賣給了人販子。人販子接手時以爲我很健康，後來才知道我不會說話，之後因爲不好脫手被低價賣給了詐騙集團。」

　　說到這裡，秦易的聲音抖得更加厲害。撈了根烟出來，看了邊上的曼芸一眼又收了回去。

　　「其實我幷不是不會說話，而是自閉。沒有人關心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孩到底是什麽情况。詐騙集團以拐騙小孩或是低價購買小孩乞討爲目的，所以更喜歡有殘缺的孩子。」

　　「趙小舒是其中被拐騙來的小孩之一？」曼芸忽然猜到了趙小舒和秦易的關係。

　　秦易點了點頭。

　　「因爲我不會說話，逃過了剪舌頭的命運。趙小舒是個乖巧的小女孩，那群人想把她培養成妓女也沒有對她的身體下手。之後的幾年，我就是在管控著的沿街乞討中度過。」

　　秦易相握著的手越來越緊，這裡是他最不願意回憶的地方，這麽多那年來他一次都沒敢回憶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