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葉真的父親
傍晚時分,葉明柔靠在沙發上打著毛衣,掛鍾指向7點30的時候,調去了央視台看天氣預報,男主播用專業而溫和的語調介紹著近兩日北方的寒潮將席卷南部,J省大范圍降溫。葉明柔下意識看了眼書房門口,毛衣該快些織了。
“真真——真真——”她看了一會兒家庭劇,忽想起了些什麼,喚著兒子:“明天放學喊賀驍來我們家吃飯啊,咳…咳…可別忘了。”
“哦!我記得。”
葉明柔微微一笑,復又低頭勾起了紋路,她是天氣冷了就容易咳嗽的毛病,近日咳得有些厲害,吃過了飯便把止咳糖漿喝了,手指翻飛不覺兩集電視劇已播完,葉真還未寫完作業,她關了電視想倒杯水喝,猛的站起來卻是一陣頭暈眼花。
毛線團子脫手,滾出好遠。
“媽媽?”
葉真站在房門口疑惑的喊了她一聲,他看見他媽單手扶額站著不動,兩顆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著地上的毛線,那神情說不出的詭異可怖,像極了今年年初她發病時的症狀,他趕忙過去撿起那團毛線,拍了拍灰放到桌上。
可葉明柔好似還魔怔著,手捏水杯把指甲蓋都捏白了,葉真慢慢靠近她,試探的抱住她腰把頭埋在她肩窩上,輕聲細語:“媽媽,你是不是頭又疼了?媽媽…媽媽…”
懷裡溫熱的身體和耳邊一聲聲充滿依賴的呼喚把她從幻覺裡扯出,葉明柔眼前畫面流轉,如同溺水之人終於能呼吸到氧氣,她用力喘息著平復內心的躁動,意識到兒子可能被嚇到,愧疚不已:“真真…我…”
葉真卻當做什麼也沒發生,仰頭對她打了個哈欠:“媽媽,我好困了。”
“好好…去睡覺。”葉明柔忙著去給他放洗漱水,鋪被子,很快就忘了剛剛發病的事。
賀驍發覺愛哭鬼不大對勁是在給他買包子吃的時候,他一向是很執著的要吃豆沙包的,今天老板娘說豆沙的賣光了,賀驍就問他吃香菇菜包的行不行,葉真木愣愣的盯著蒸鍋,毫不猶豫就點頭了。
“在想什麼國家大事啊?”賀驍捏他臉:“喂,葉真?”
“啊?…我要吃豆沙的。”
賀驍無奈:“沒豆沙的,你剛夢游去了?”
“那…那芝麻糖的呢?”
老板娘:“也沒有,只有鹹的了。”
“哦…那我不要了。”
賀驍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又瞅了眼太陽,是打東邊升起的啊,今天這是怎麼了,向來貪吃的人居然連早飯都不要吃了,可這一條街上只有這家是賣包子的,賀驍皺眉:“就來兩個香菇的。”
“哥哥,我不想吃香菇的…”葉真不情願的撅起嘴,拽著他袖子抗議。
賀驍沒理他,抓著包子就往他嘴裡塞:“今天不把香菇的吃了,以後豆沙的也沒得吃。”
葉真只得默默啃起了包子,包子皮都吃了,唯獨餡兒不吃。
賀驍也拿他沒辦法,都是葉姨慣的,嘴刁。
本來以為愛哭鬼是早上沒吃到豆沙包心情不好,誰知晚上同他回家還是那憂心忡忡的樣子,賀驍心想難不成又有同學欺負他了?不應該啊,早晚都一起走,也沒下手機會,再說了,誰要是欺負他,他一准開嗓子哭了,哪會是這走路只顧低頭找金子的模樣。
抓著葉真的手臂過馬路,他訓:“過馬路還發呆?不想活了是不是?”
葉真搖頭。
“……你是不是考試考砸了?”
葉真還是搖頭。
賀驍想撬開他的蠢腦袋看看裡面到底裝的什麼高深莫測的事,能讓他魂不守捨到這種地步,結果剛進樓道就聽見葉明柔聲嘶力竭的聲音,像在和誰吵架,又像是哀求,緊接著“碰”的一聲悶響,是門被大力摔上了。
他扭頭看葉真,發現他咬著嘴唇小臉刷白,要哭不敢哭的害怕模樣,心中越發疑慮,葉明柔為人和善,樓下樓上也大都是學生,向來互不打擾,她是在和誰吵架?
樓上下來一個男人。
黑亮的皮鞋踢踏有聲,西裝革履,是和這裡格格不入的壓迫感,葉真很明顯往他身後縮了縮,發涼的指尖觸到他掌心,賀驍握緊了他的手。
那男人一邊下樓一邊不耐煩的松了松領結,臉頰上有一道細細的劃痕,大概是葉明柔撓的,已經滲出了血絲,他打量了賀驍一眼,又看向躲在後面的葉真,眼神中帶著一絲探尋。
賀驍冷著臉像匹護崽的母狼一般擋在葉真身前,他的個頭已經足夠高,毫不示弱的與男人對視,彼時他還不知道這個男人會害得他與葉真分離八年之久,以至於他在公司的收購會議上再次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並不能立刻想起來他是誰。
那男人很快就走了,似乎也不敢在這裡久留。
賀驍手背上沾了溫熱的水滴,不用猜就知道是葉真哭了,這次他倒一點也不覺得鄙視,甚至還有些心疼他,一言不發的牽著葉真上樓,在門口他摟住了無聲哭泣的小孩兒。
假如沒猜錯,這個男人就是葉真的爸爸,相似的大眼,截然不同的氣質。
這天下間,不論慈父嚴父,無言中都是兒女最堅實的後盾,甚至在孩提時代,父親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這個人卻讓葉真懼怕到不敢看一眼的地步,賀驍想象不出他做過什麼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