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最後這一擊，白骨天帝自己也被震得一身骨架裂紋密布，但終於擊殺夙敵，他還是放聲狂笑。

而後，就見他凌空踏步，朝著顧風華逼來。

可是，才跨出半步，他就猛的身形一頓。

一隻骷髏頭憑空出現在他的身後，兩排熠熠生輝的大金牙正死死咬住他的肩膀，拖得他難以動身。

他還真咬啊！見狀，顧風華猛的一怔，一時間竟是啼笑皆非。

記得當初四哥曾經擠兌過虛冥天帝：不服氣你咬我啊。一句話氣得虛冥天帝渾「頭」亂顫，兩排大金牙磕得火星四濺，卻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沒想到這一次，他還真咬上了。

只是短暫的驚訝過後，顧風華驀的回過神來，心頭又一陣狂喜：虛冥天帝還沒死，他還沒死！

「虛冥，給我去死！」乍然見到這隻骷髏頭，白骨天帝也是一陣驚愕，不過很快反應過來，這便是虛冥天帝殘餘的真身，放聲厲吼，反手一掌拍去。

不過，就在這一掌拍出之前，虛冥天帝那雙黑漆漆的眼洞中突的金光一閃，一柄巨傘飛旋而出，十八根傘骨化為萬千劍芒，猛的爆開！

「轟！」輪迴道境中響起一身驚天動地的巨響。

「啊……」白骨天帝也發出一聲慘叫。

如果虛冥天帝一開始就自爆虛冥帝魂傘，還未必殺得了他，但是現在，在他震碎聖心傀儡的同時，一聲堪比百鍊精金的骨架卻也震得裂紋密布，又哪擋得住虛冥帝魂傘的自爆之威。

只是一個瞬間，他那一身骨架連帶著頭顱全部化為齏粉，一道與真身一模一樣的虛影浮現於半空，正是白骨帝魂。

不過，他這帝魂也隻堅持了片刻，便在那萬千劍芒之下化為虛無。

白骨天帝，就此粉身碎骨，徹底的神魂盡滅！

「啊……」幾乎就在白骨天帝隕命的同時，輪迴道境之外，一道金色的劍芒劃過虛空，夜陌玄也發出一聲不甘的悲呼。

他的實力本就不如夜雲寂，只是靠著意志在苦苦支撐。當眼角餘光看到白骨天帝粉身碎骨神魂盡滅的一幕，他知道，白骨天帝完了，昊空也完了，這世上再也沒人救得了他。

意志就此崩潰，絕望之下，他不躲不避，絕然的舉起長劍。然後，便看到夜雲寂那道金色的劍芒斬破虛空，斬斷他手中神劍，劃過他的身軀，破滅他的神魂。

一代龍尊，就此隕落。

意志崩潰的不止夜陌玄，還有寒天刑。

親眼目睹白骨天帝的隕落，他隻覺全身冰涼，再也提不起半點戰意。

「我終究還是不如你，天資不如，實力不如，眼光也遠不如你。」他無力的握著長劍，神情苦澀的喃喃自語，任由葉離殤那道劍芒迎面斬下。

「錯了，這一次我真的錯了。」不遠處，伏傲世也發出類似的苦嘆，眼中滿是悔恨。

「裴炎君，昔日我也曾為凌虛天帝征戰四方，與你等並肩生死，臨死之前，只求你能保我伏世後人性命，其他一無所求，你可答應？」隨後，他又猛的抬起頭來，對裴炎君說道。

「我答應你！」裴炎君深深的望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多謝！」伏傲世鬆開手指，任憑那柄跟隨他一生，征戰無數星域的神劍飄落虛空。

刀芒掠過，那蒼老的身形化為虛無。最後一刻，他的臉上露出解脫般的微笑。

……

輪迴道境之中，看著白骨天帝、伏傲世、夜陌玄、寒天刑等人一一隕命，昊空心如死灰。

對面，顧風華一語不發，只是冷冷的看著他，堅決的舉起了擎雲劍。

突然，昊空一咬牙，右手並指如刀，狠狠的刺入心口。

「噗！」顧風華分明聽到一聲心臟被捏爆的聲響，一篷血霧從昊空胸口噴濺而出。

他這又是做什麼？顧風華目光微微一凜。

如果昊空這時自爆而亡，她也不會覺得太過奇怪。堂堂一代天帝，就算再怎麼卑鄙無恥，再怎麼喪心病狂，大概也會希望死得更有尊嚴一點。

可是昊空此時的舉動，卻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顧風華心頭湧起幾分不安的預感，沒有多想，直接一劍斬出。

這一次，昊空既未抵擋，也未後退，只是微微一側頭，任由那道劍芒劈在肩頭。

鮮血飛濺，整條左臂都幾乎被一劍斬斷，他卻彷彿毫無知覺，刺入胸口的右手又是一捏，「噗」的一聲輕響再次傳來。

顧風華越看越不對勁，長劍一劍接一劍的斬了出去。

昊空依舊不擋不退，只是避過要害，任由那劍芒斬在身上，一片鮮血淋漓。終於，他收回血淋淋的右手，卻又重重的拍向身體各處。

還沒等顧風華將他置於死地，他就將自身內腑全部捏爆，一身骨骼也被他自己拍得粉碎。

生機，飛快的消逝，一道帝魂虛影憑空浮現。

難道，他自毀真身，是想以神魂脫身。顧風華不敢大意，又全力一劍朝著那帝魂虛影斬去。

可是，依然沒用她出手，在那一劍斬到之前，昊空勉強還算完好的右手反向一拍，轟在帝魂之上。

「砰！」悶響聲中，手掌爆開，帝魂化為一片虛無。

顧風華握著擎雲劍，怔住了：死了？昊空就這樣死了？！就算他不甘受辱，大不了自爆就是，何必如此自殘而死。

不對，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

她凝聚神念，細細的探查而去，卻再也感受不到半點昊空的氣息，顯然，昊空是真的死了，死得不能再死。可是他為什麼要自殘呢，到底有什麼陰謀？

突然，一股神秘的道韻當空籠罩，浩瀚的輪迴之力由四面八方雲湧而至，凝若實質，緩緩流轉著，在她身前形成一個旋渦。

旋渦中心，一道有如聖紋的金光閃爍，隱約之間，她竟在其中看到了昊空那張無情冷漠的臉。

「你殺不了我，這世上，沒有人殺得了我，哈哈哈哈！」果然，耳中再次響起昊空歇斯底裡的狂笑之聲。

明明親眼看到他自毀真身，自滅帝魂，而且自己也細細查探過，他的確是神魂盡滅，一點殘魂都沒有留下，他怎麼可能還不死？

顧風華大吃一驚，又是一劍斬去。

劍芒斬在那片宛如聖紋的金光之上，卻是石沉大海。

「你殺不了我，這世上，沒有人殺得了我，哈哈哈哈！」卻有昊空歇斯底裡的狂笑再次響起。

不可能，這不可能！顧風華一劍接一劍，拚命的朝著那片金光閃去。可結果仍然毫無二致，每一劍，都有如石沉大海，只有那歇斯底裡的狂笑不斷的響起。

「罷手吧，昊空已經死了，不用白費力氣了。」耳邊響起虛冥天帝的聲音。

儘管虛冥帝魂傘是他自己的護身道器，但自爆之威卻是連他自己都抵擋不住，那原本光滑圓潤的腦袋竟被刺得千瘡百孔，也就只有兩排大金牙完好無損，看著慘不忍睹……好吧，他那形象原本就是慘不忍睹。

不過還好，他最終還是保住了神魂。顧風華鬆了口氣。

「那這是怎麼回事？」顧風華來不及噓寒問暖，指著那片宛如聖紋的金光說道。

「那是天帝的輪迴烙印。」骷髏頭磨了磨牙，解釋道，「常人身死再入輪迴，前塵往事皆為塵土，但是天帝不同。

天帝應天運而生，若是願意兵解真身，自滅神魂，卻能留下輪迴烙印，等到再入輪迴，依舊有可能記起前塵舊事。」

「你是說，昊空重入輪迴，還能復活重生？」顧風華眉頭一挑，問道。

「如果輪迴烙印覺醒，可以算是復活重生。不過這種機會微乎其微，而且如果真的輪迴烙印覺醒，沒有足夠逆天的資質，也根本無法承受，傾刻間就會神魂錯亂靈智全無，變成白癡，輪迴烙印也就此毀於一旦。

所以，古往今來，所有天帝都知道輪迴烙印的秘密，卻沒有一個人願意用這種法子重入輪迴，哪怕於劫道之中神魂盡滅，又或者象常人一樣再入輪迴，至少來世還可以做個普通人，總比當個白癡強得多了吧。

昊空想當白癡，由得他去就是了。可惜他是天帝，一旦再入輪迴，烙印便無跡可循，不然我還真想跟去看看，堂堂昊空天帝變成白癡會是什麼樣子。」看出顧風華的擔憂，虛冥天帝樂呵呵的安慰著說道。

「可是我不甘心！」顧風華忿忿的說道。

以昊空的所作所為，哪怕親手將他碎屍萬段，讓他永世不得超生她都不能解氣，如今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再入輪迴，她又哪能甘心。

「不甘心又能怎樣，你殺不了我，這世上沒有人殺得了我，有朝一日，我昊空必定重返無上天，親手取你等性命，哈哈哈哈……」昊空的狂笑聲再次響起。

聽到昊空肆無忌憚的叫囂，哪怕明知道他重返無上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真的回來，自己也根本不用擔心，但顧風華還是禁不住怒從心起，又連連幾劍斬去，結果當然還是徒勞無功。

「沒有用的，輪迴之道乃是天之大道，除非你的蒼生之道也能成為天之大道，否則永遠別想毀掉他的輪迴烙印，也休想將他留下。」虛冥天帝再次勸道。

「天之大道，你是說，我的蒼生之道是小道？」顧風華心頭一動，問道。

「倒也不能這麼說，世間萬物皆有其道，本無大小之分，但你若是不能完全悟透，不能完全掌握，那便稱不上大道。」虛冥天帝沉吟著說道。

「也就是說，我其實還未能完全掌握蒼生之道？」顧風華說道。

「不錯。」虛冥天帝說道。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顧風華懊惱的自語。憑藉蒼生之道打破虛冥劫境，本以為其中玄奧已經完全明了於心，現在才知道，自己還是差了一籌。

「因為你是道聖，因為你應天運而生，會成為無上天新的天帝，凌駕於蒼生之上，既然凌駕於蒼生之上，又怎麼可能真正的掌握蒼生之道。

或許等你成為真正的天帝，終有一日會掌握蒼生之道，但現在，你還毀不掉我的輪迴烙印，哈哈哈哈……」昊空再次有恃無恐的狂笑。

就這樣慘敗於顧風華之手，被她逼得身敗名裂，被她逼得兵解真身自滅神魂再入輪迴，他的心裡有太多不服，太多不甘，也只有這樣，他才能一泄心頭怨氣。

原來是這樣！顧風華終於恍然大悟。

可是，就算知道原委又怎麼樣，道聖就是道聖，就算強行壓製修為，她一樣不可能真正的掌握蒼生之道，依舊拿昊空無可奈何。

難道，真的只能任由他再入輪迴？不甘心啊。

「風華是道聖，我們卻還不是，正好。」就在這時，一聲俏皮的聲音響起。

儘管時隔百年，但這聲音卻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親切，好像每日都在耳邊響起。

顧風華猛的扭過頭去，就見輪迴道境那條裂縫不知何時再次打開，洛恩恩、白胖子、葉無色、謝悠然、方天佑等人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現在眼前。每個人的眉間，都呈現出九道璀璨的聖虹。

以化聖九品的修為，照理說根本無法承受住那恐怖的輪迴之力，但是他們雖然眼底隱藏著幾分難掩的痛楚，笑容卻是如此的燦爛。

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這百年以來，他們經歷過多麼嚴酷的考驗，甚至可以說是折磨，相比之下，這輪迴之力雖然強橫，卻遠不如他們過去百年所待的劫道天域兇險。

「風華，出手吧，我們堅持不了多久。」洛恩恩微笑著說道。

白胖子和美男也無聲的笑著，他們永遠站在朋友的身邊，永遠支持著自己的朋友，永不會變。

顧風華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擎雲劍再次朝著昊空那道輪迴烙印斬去。

「九天，幻雷！」

「北鬥，霸天！」

「聖魂，天破！」

「縹雲，劍心！」

「風雲，千重！」洛恩恩等人同時一劍斬出。

時隔百年，他們依舊像以前一樣心有靈犀，好像從來沒有分開過一般。可以生命相托的幾人，初心一直沒有變過。

一道道劍芒凝聚為一，他們的心神也凝聚為一。

剎那之間，顧風華的心神竟然進入空明。

無極聖天，興華京城，那一條條熟悉的街道浮現於腦海。

路上行人絡繹不絕，挑著貨擔的商販沿街叫賣，汗水順著面頰滾落，每一條皺紋裡都寫滿了艱辛，但是隨著一件件貨物出手，他的笑容卻是如此欣喜。

街旁，一名穿著粗布衣裳的少婦坐在門檻上，用粗糙的手掌逗弄著懷中的孩童，聽著他發出「咯咯」的歡笑，樸實的臉上也露出幸福的笑容。

不知何時，飛雪飄零，後邊的小巷子裡，傳來悲哀的嗩吶之聲，還有令人心酸的哭泣。顧風華記得，那幾天是糕點鋪子的張老爹過世的日子，還記得張老爹做的十裡桂花糕被譽為興華一絕，知道他過世的消息，自己都忍不住掉了好幾滴眼淚……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蒼生之道，生老病死，喜怒哀愁。

「不，不可能，怎麼會這樣！」昊空的聲音又一次在耳中響起，卻再也沒有先前的肆無忌憚的張狂，只有深深的恐懼。

以顧風華道聖之境的修為，除非她真正坐上天帝之位，才可能慢慢感悟出蒼生之道真正的玄奧。

以其他那些年輕人化聖九品的修為，就算豁出性命自爆道氣，都不可能傷得了他這輪迴烙印。

可這一刻，他們的劍芒竟然合而為一，劍意神念也合而為一。顧風華竟然於這一劍，掌握了蒼生之道真正的玄奧。

輪迴烙印飛快的被磨滅，飛快的消失。

「不！」終於，劍芒完全斬下，昊空發出一聲不甘的大吼，最後一絲輪迴烙印徹底消失。

這一次，統治無上天數萬年之久的昊空天帝，真的神魂盡滅，再也不留一絲痕跡。

輪迴之力悄然散去，天地間一片死寂。

大局已定，塵埃落定。

一切都結束了。

一切又是新的開始。

虛空之中，道韻流轉，靈雲奔湧，竟然穿過了輪迴道境那無形的結界，在顧風華的頭頂凝聚出一座帝冠，在她的身外凝聚出一件帝袍，在她的腳下凝聚出日月星辰。

看到這一幕，龐師道和寧青絲激動得熱淚盈眶，裴炎君手撫長須，眼中滿是讚許之色。

「微臣龐師道，參見天帝陛下！」過了許久，許久，龐師道放聲高喝，恭敬的俯身而拜。。

「微臣寧青絲，裴炎君，參見天帝陛下！」寧青絲和裴炎君也俯身拜倒。

「參見天帝陛下，參見天帝陛下！」四周，響起一陣雷鳴般的呼喊，所有人都俯下身去。

顧風華踩著那日月星辰，朝著無上天飄然而去，遠處，夜雲寂挺拔的身影迎面飛來。

雖然距離尚遠，但那滿是柔情和憐愛的目光卻似穿越了億萬裡虛空，穿越了億萬年輪迴，緊緊糾纏，永不分離。

（全書完。明天更新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