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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樂章》第50章
☆、50. 《野玫瑰》

  天氣晴好,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房間,照在元霄微微過耳的黑髮上,白淨的臉龐渡上一層茸茸的微光,讓他看起來像個不大的學生。

  元霄正低頭沉思著,譜寫新的樂句。

  他的臉帶著一股娃娃臉的味道,越是長大,越是顯得年輕,時光似乎不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若單是看外表,是看不出他的實際年齡已經二十八了。

  十八歲入行,到現在也有十年了,元霄入行第三年便拿了獎,後來的每一年都會捧一座新的獎盃,年紀輕輕便拿獎拿到手軟,偏偏人低調得很,從來只做幕後,哪怕有節目邀請,也總是拒絕,堅決不出現在人前。

  做音樂人做到這個份上,已經無憾,若說有什麼煩惱,只有白問霖的「病」了。

  八年前的一場意外,一顆槍子擦著心臟左葉穿過身體,白問霖大難不死,卻昏迷了一年。

  那之後,白問霖的兩個人格便有了融合的徵兆,偶爾會做出一些不符合常理的行為,而他對此毫無記憶,每天都會發生幾次,但也就一兩秒的斷片。

  這一兩秒裡,白問霖做出了只有阿爾才會做的事,醒來則會茫然,像是人格在融合——至少元霄和醫生都是這麼認為的,他們那時認為融合雖然緩慢,但總有一天能變得正常。

  可元霄沒想到,這種情況持續了這麼多年還未結束,近日還越來越頻繁。

  白問霖的私人醫生也給出了醫學上的解釋:「人格融合原本就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全世界已知的雙重人格案例裡,幾乎沒有完全能融合的兩個人格,因為那是兩個不同的靈魂,一個勢必會排斥另一個。」

  元霄聽不太懂,但他努力去理解。

  霍克醫生:「現在的情況是,羅伊斯先生的副人格想要融合,卻始終被羅伊斯先生的主人格所排斥。」

  「會有危險嗎?」阿爾的過激舉措,至今讓元霄心有餘悸,每次想起似乎都能感受到當初那種絕望。

  「這倒不會,哪怕羅伊斯先生的副人格每天會出現十多次,但加起來也不會超過半分鐘的時間,除了給主人格帶來困擾,幾乎沒有任何危險。」

  每次出現一兩秒的時間,無法做出攻擊性的行為,頂多用頭撞一下天花板而已。

  雪茄室的房門半掩,朦朧的燈光洩出,元霄在門外站了一會兒,才推門進去。

  白問霖正仰靠著雪茄房的黑色沙發,他漂亮的手指正夾著一根雪茄,微微閉著眼睛,深刻的英俊面容被彌漫了整個房間的煙霧所籠罩,從他嘴裡吁出長長的一縷。

  元霄記得白問霖什麼時候說過,煙和酒都是用來麻痹自己的,只有疼的時候才會抽。

  但養成了習慣後,就很難戒掉了。

  整個房間裡,胡桃色的暗櫃裡擺放著大量的雪茄,不同口味的都有,他不一定都抽,只是他個人的收藏癖,喜歡買回家放著。

  元霄放輕了腳步,悄悄地走近他,結果剛一走到沙發旁,看起來彷彿像是睡著的白問霖眼睛一下睜開,手一伸,便把元霄帶到懷裡,手臂攬著他的腰,將人牢牢摁在自己的腿上坐著。

  自從習慣了這種雪茄味,元霄便習以為常,甚至是喜歡這種氣味的。

  白問霖將他摟得很緊,手裡的雪茄丟在一旁,頭卻埋進元霄的脖子裡,呼吸他肌膚上溫暖的香氣。

  元霄輕輕摸著他的頭髮:「抽了多少?」

  「兩支。」早年便說著要戒,結果偶爾聞到煙草的味道又忍不住想,不過量沒有那麼大了,所以也只是偶爾想,因為元霄總會分散他的注意力。

  連綿而炙熱的吻順著元霄的脖子往下,手指有些不安分地伸進元霄的衣服裡,元霄癢得顫抖一下,白問霖一隻手就捏住他,低沉的聲音道:「元霄,別亂動。」

  元霄被他捏得眼睛都忍不住閉上,渾身繃緊又顫慄:「別在這裡……」

  白問霖從脖子吻到他的鎖骨,眉心點點的皺著:「這是家裡。」

  「可是……」大概是在這方面傳統保守,元霄不喜歡在臥室以外的地方做這些。

  「沒有人會看見,家裡沒有外人。」白問霖捏過元霄的臉,嘴唇貼上他的唇,起先只是唇瓣相貼,輕輕摩挲,而後白問霖的舌尖探入,讓元霄的推搡抵抗漸漸失去力氣。

  一次後,他像抱娃娃似的把元霄抱到了房間裡,讓他躺在床上。

  中途有幾秒的時候,白問霖忽然停下,元霄睜開眼睛看他時,對上的是一雙明亮閃爍,卻猶如星光墜落時的湛藍眼眸,當他眨眼時,讓人想把整個世界都捧在手心送給他。元霄也愣了一秒,心裡卻是泛出了無法言說的複雜滋味,但目光接觸短短瞬息,那雙眼睛就變了回去,同樣是藍色,卻深不見底。

  白問霖似乎也意識到了問題,渾身肌肉繃緊,埋首下去,在元霄看不見的地方,臉色幾近扭曲。

  不知道是幾點才睡的,白問霖要抱他去洗澡,元霄就怕沒完沒了,說不去,他睏了,閉著眼:「明天起來再洗……」

  「弄裡面了,會生病,你睡覺吧,我抱你去浴室。」白問霖吻了吻他的額頭,放了滿滿一浴缸的溫熱水,回房把已經昏昏欲睡的元霄抱起,浸濕了一條毛巾,試探著一點一點地為他擦拭身體。

  元霄已經完全睡著了,後面的事一無所知,白問霖睡覺時抱他抱得很緊,連睡著時,都埋在他的身體裡,兩個人密不可分。

  窗簾沒有拉嚴實,清晨,元霄被一縷薄薄的陽光,以及身邊人的動靜弄得醒了,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白問霖正趴在他身上,抬手從自己臉上輕輕地撫過。

  元霄發出幾聲含糊不清的鼻音,問他怎麼不睡覺,接著翻了個身,閉上眼睛繼續睡。

  而那個人,過了很久才用很低的聲音回答一句:「不想睡覺。」

  元霄聽見了,模糊地嗯了聲:「快睡。」

  白問霖的聲音落在耳邊,像是風吹過一片樹葉,掠過元霄永遠失去聽力的左耳:「我這一生都在等你。」

  元霄帶著這句話,再次沉入了深深的夢鄉。

  醒來時快中午,元霄起來洗漱,腦海混沌不清之時,卻慢慢想起什麼,問正在穿衣服的白問霖:「早上你是不是醒過?」

  「醒過。」他回答。

  元霄:「我們還說了話的,你說……」

  「嗯?我說了什麼?」白問霖似乎也記不清了。

  「好像是……」元霄微微斂起眉,看了他一眼,「我記不得了。」

  床頭的花瓶插著一枝半開的野玫瑰花苞,表皮有些細微瑕疵的白色高嶺土花瓶,是許多年前回呼倫貝爾的時候,兩人一起做的陶藝。但是這一枝玫瑰,元霄記不清是不是自己放進花瓶的了,他記憶力其實不錯,但很容易忽略一些生活上的小事。

  白問霖穿好了衣服,和元宵一起出門。白問霖在裡面跟醫生聊了兩個小時,元霄坐在外面看雜誌,出來的時候,霍克醫生露出了非常高興的神色,說白問霖好了許多。

  過了一周,野玫瑰從花苞綻放成了鮮豔的花,最後凋謝了,元霄把枯萎的花丟了,給花瓶換水的時候,才注意到花瓶下面壓著一張紙,紙的一角從花瓶底部露了出來。

  把紙抽出來,上面是一行拜倫的詩,英文字跡像是問霖的,又不像是他的。

  「若我會見到你,時隔經年。我如何賀你,以眼淚、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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