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番外
傍晚時分, 古玩街亮起一盞盞燈籠, 燈光照亮整條長街,恍如墜入凡間的星辰。
日間遊客陸續散去, 穿過長街時,不免感歎眼前美景。
可惜長街上的商鋪有不成文規定,夜間不營業。哪怕是客棧酒肆, 也會在約定時間關門,讓想要夜賞美景的遊客心生扼腕。
“這是老規矩,從祖輩傳下來的。”一家客棧老闆合攏門扇,放下門栓。
時移世易, 街上的店鋪依舊維持古老的風格, 哪怕外界喧囂, 始終保持自己的步調, 未曾有多大改變。
住在客棧裡的幾個遊客十分好奇, 一邊飲下止咳生津的清茶, 一邊詢問古玩街舊事。
老闆年將不惑, 祖上數代都在街上經營, 知曉的舊事秘聞不在少數。聽幾個遊客詢問,倒也沒有隱瞞,讓夥計從櫃檯後取出一壺酒,再從廚下端出茴香豆和花生米, 招呼忙碌一天的廚師夥計坐到桌旁,一邊小酌一邊講起舊事。
“從我記事起,就被長輩告誡, 必須遵守街上的規矩,不能擅自破壞,也不要心生懷疑。”老闆飲下半杯酒,夾起一顆花生米,送到嘴裡慢慢嚼著。
“為什麼?”一個年輕人好奇道。
“規矩就是規矩。”老闆繼續道,“聽老輩人說,早年有人不聽勸,非但不守規矩,還聯合外人想要霸佔這條老街,對方勢力不小,背景也相當雄厚,當時不少人都擔憂自己這份家業怕是要保不住。”
說到這裡,老闆故意停住,引得幾個遊客心生焦急。
廚師和夥計笑著搖頭,尤其是胖成彌勒佛一樣的廚師,自幼也是長在古玩街,知道的不比老闆少,見他故意賣關子,倒也沒有當面拆臺,只是回到廚房,端出早就備好的白斬雞,引得老闆雙眼放光。
“別吊人胃口,告訴他們吧。”廚師道。
老闆夾起一塊雞腿吃得津津有味,仰頭飲下一杯酒,沒有繼續賣關子,將當年發生的事仔細道來。
當時他年紀還小,正上小學二年級,家中的客棧由祖父祖母經營,父親母親不過打個幫手。
“有人提著錢箱子上門,打開都是一疊疊鈔票,都有這麼厚,我記得清清楚楚。”老闆用手指比劃著,目測一疊至少有五六千。
“那些人想買下客棧,價錢開得相當高,比市價高出至少五倍。”
老闆的父母都很動心,尤其是他的母親,一直想去市中心買房,這次正好有機會,不斷鼓動他的父親去說,想著把這筆錢拿到手。
不承想,經營客棧的祖父祖母始終不鬆口,被兒子兒媳的態度激怒,放言要趕他們出家門,把家業留給孫子,他們夫妻倆一分都別想得到。
因為這件事,父子婆媳間的關係十分緊張,再不見平日裡的和氣。
“那時候,不只我一家這樣。”老闆道。
廚師在一旁點頭,證明他所言不假。
在數倍利益的誘惑下,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堅持。就在老闆的家人鬧得不可開交時,街上兩家店面的老闆和對方簽了協議,準備將房子轉手。
“你猜怎麼著?錢剛到手就出事了。”老闆故意壓低聲音,配合客棧中稍顯昏黃的燈火,營造出一種讓人頭皮發麻的氣氛。
“那兩家人拿到錢,很快就從街上搬走,臨走前依照買家的吩咐,將自家房門拆掉,還在屋樑刻上古怪的文字。做完這些不算,還去街頭接尾灑些烏七八糟的東西。”
“啊?”幾個年輕人滿面疑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做這些。
“奇怪吧?”老闆繼續道,“當時人都覺得奇怪,不過都沒多想,以為是那兩家人和街頭街尾的人有舊怨,這是趁離開之前報復,反正馬上就要搬走,對方也找不來。”
無論當事人還是旁觀者,都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發生不過三天,搬走的兩家人就-暴-斃-而亡,全都是深夜,發生在同一個時辰,死狀更是一模一樣。
法醫解剖的結果,說是煤氣中毒。可有消息稱那些人根本不像是剛剛去世,反倒像是死了許久,五臟六腑都爛掉了。
“啊!”
老闆講得繪聲繪色,還故意比劃出樣子,幾個遊客都嚇了一跳,不由得臉色發白。
“只是傳聞吧?”一個遊客問道。
“誰知道呢?”老闆眯眼微微一笑,“事情還沒完,兩家人出事後,那夥要買下古玩街的勢力愈發倡狂,甚至開始強買強賣。”
“後來聽人說,背後大老闆是外國人,打著合資的幌子要在這裡建廠。算盤打得叮噹響,辦事的人也越來越倡狂,只是沒想到,張揚不過半個多月,突然間就出了事。”
“出事?”一個遊客問道。
“那個外國老闆和國內的經手人去海釣,全都死在海上,連屍首都沒找到,最後就拉回一艘空船,報紙新聞都有報導。”
意外發生後,這股勢力遭到滅頂之災,速度快得驚人。
“公司沒了,經手人撤了,收購的事自然就不了了之。”老闆拿起酒壺,發現壺中已經見底,示意夥計再去取。
從那之後,再也沒人來收古玩街的房子,老闆的祖父雖然原諒了兒子兒媳,卻堅持將店鋪留給孫子,自始至終沒容許他們染指半分。
“歸根到底都是意外,只是湊巧發生在一起。”一名遊客說道。
“你覺得是意外,那就是吧。”老闆和廚師碰杯,並沒有爭執。
幾個遊客互相看看,哪怕認定是巧合意外,背後仍有些發涼,沒有繼續停留,三三兩兩走上二樓休息。
黃粱客棧中,顏珋趴在櫃檯邊,下巴枕著前臂,手指撥動一枚銀鈴。
鈴中不時傳出一陣陣鬼哭,還有咒駡和哀嚎。細聽會發現,這些鬼魂說的並不是華夏語言,而是一海之隔的島民語。
喚醒祖龍時,顏珋並未將這些鬼魂加入其中,無他,嫌棄而已。
庚辰推門走入,看到顏珋手中的銀鈴,不由得想起當年舊事,道:“還留著?”
“當然。”顏珋抬起頭,單手支著下巴,笑道,“這些島民心懷歹意,欲截此地靈氣,更以傀儡法害死十多條人命,這樣做還是便宜他們。”
庚辰挑眉,聽到銀鈴中傳出的咒駡和哀嚎,突然探出手,指尖點在其上,一股水流湧入其中。
鈴中魂魄均葬身海底,對帶著龍氣的水有本能畏懼。加上應龍有意懲戒,不消片刻,鈴鐺內只聞哀嚎,再無半句咒駡之聲。
顏珋彎起嘴角,將銀鈴封住,拋給紅蛟去玩。
這些島民生前為惡人,死後亦為惡鬼,拘其魂以火焚燒,告慰無辜枉死又被煉為傀儡的兩家人,方能讓其消除執念,再去轉世投胎。
至於事後跑去島上,將島民祭祀的神鬼挨個收拾,一個個碾成碎渣,扔給醜六喂魚,算事嗎?壓根不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