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謝文謙(四)
拿到那塊玉玨的時候,陛下問我,會不會後悔。
我沒有回答。後悔,怎麼會呢?為那個人,做什麼都不嫌多啊!
我知道他的心裡一直裝著一個人,我也知道那個人曾經為他做過什麼。我不嫉妒,我只是羡慕。看到冰棺裡那個完全不成人形的身體時,我知道,我輸了。也許,終我一生,我也做不到那個程度。那個漂亮的孩子,完全是在用生命彌補。
他在我的身邊。那樣的真實,那樣的寵溺,讓我沉醉,讓我癡迷,讓我不想放手。可是,我的幸福,就像是偷來的,每每遇到另一個人,就現了原形。
我知道如果那個人死了,那麼他恐怕一生都不會再有快樂。他嘴上不說,可是每次夢中驚醒時,嘴裡喊的都是同一個名字。
還是忍不住難過。我要的人,怎麼可以時時刻刻想著別人!易揚,就算是用搶的,我也會讓你的心裡,只剩下我一個。
所以毫不猶豫賣了自己二十年,所以毫不猶豫割開手腕。看著殷紅的血緩緩流入碗中,我卻忍不住輕笑。易揚,最是容易心軟的人,現在,還會想著別人嗎?
在南疆,大病一場。那個時候我在想,如果就這麼死了,我的易揚,還會有精力去關心別人愛上別人嗎?
有的時候,也會討厭自己,討厭自己這樣的陰暗,這樣的卑鄙。
被困在山中,身邊的人從幾百個到幾十個,再到最後兩個。我想這次是真的在劫難逃了。可是,好想那個人,好想再見那個人一面。
那個人出現的時候,我甚至以為是在夢中。直到在那人臉上見到難得的吃醋表情,我才真正意識到,面前這個人,是我的易揚,是應該在千里之外照顧另一個人的,我的易揚。也才真正,笑出聲來。
在這個時候,對於我來說,戰爭已經沒有意義了,生死也沒有意義了。最後的日子,我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好了。
可是,我的易揚,是那樣的讓人意外。
站在崖邊,他問我,敢不敢一起跳下去。
敢。沒有任何猶豫。
風聲在耳邊響起的時候,我只是抱著他,看著他的眼睛,腦子裡卻不合時宜的出現了“殉情”二字。
能夠一起死,也是一種幸福。蕭睿,這次,我贏你了。
當那個叫做降落傘的東西在身後緩緩張開時,我是真的驚呆了,一時間,居然差點鬆開抱緊那人的手去摸綁在身後的東西,直到被那人微笑著提醒才回過神來重新把人抱緊。
降落的速度很慢,我的心卻跳的很快。這種感覺,是不是可以叫做,飛?
那人背先著地,而我整個人面朝下覆了上去。這樣的姿勢太過曖昧,可我來不及臉紅就被人壓住後腦狠狠吻住了,然後,潔白的傘面蓋了兩人全身。
被人狠狠輕 薄了一番,等全身恢復了自由時我才意識到,被困這麼久,我早已是滿身污穢狼狽不堪,而那人,那麼愛乾淨的一個人,居然就這樣,直接親了上來。
止不住臉紅心跳,又見那人俐落的扒光衣服下河沐浴,我想我的臉已經燒到快要熟透了。
突然起了捉弄人的心思,所以在那人特意為我備下一池熱水時故意在他面前大大方方寬衣解帶,然後一步一步慢慢走進水池。果然,毫不意外的見到那人噴了鼻血。
南毓太子,很有趣的一個人,相貌文采都屬上佳,若不是立場相對,我倒是不介意結交這樣一個人。那個人當眾求親,他的目的尚且不談,易揚的反應倒是讓我愛之又愛。原來那個人,吃起醋來,是這樣的可愛!
“面目可憎無恥下流的豬頭三”,這是易揚的形容,著實讓我笑了好久。
戰爭結束,班師回朝。回京的路,那麼長,又那麼短。陛下難得的發了善心,允我帶了護衛私下回京。只帶了幾個貼身侍衛,那幾個人,除了燕回那小子,都很有眼色,不會過來添亂,完全當他們不存在就可以。
一路慢慢騰騰的走,遇到好吃的好玩的,也會多停留幾天。這樣的幸福,太過短暫。我只希望回京的路,能夠長一點,再長一點。
終於還是回了京城。略略休整過,兩個人都忙了起來。我知道他被召到了工部,也很正常,他做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比如望遠鏡和降落傘,會被陛下看上也在意料之中。
也許是我太過自信,所以那天被人帶到那所隱蔽的小院子時會一時呆在那裡。
那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小孩子,眉眼像極了他,只有一歲多點的樣子。那個孩子,那個孩子,我看到那個孩子扶了他的手學走路,我看到那個孩子親親熱熱撲進他懷裡,我聽到那個孩子喊他,爹爹。
不敢再看下去,不敢去尋求他的解釋,只是匆匆轉身離開。躲進王府中藏書閣最深的角落,一睡三天。
他說,聽我解釋。
我說,好,我等你解釋。
然後,奉旨進宮。
我想,多給兩人一些時間吧,再要一個晚上,讓我多一點準備,也讓你多一些理由。
那個時候我想,這個孩子,無所謂了,不管他是不是易揚的孩子,都無所謂了。我只知道,我要那個人。哪怕他,已經是一個孩子的父親,或者,是一個女人的丈夫。
所謂宮宴,只有兩人,陛下簍-u,n搖1菹虜⑽炊嘌裕雷院攘思副浦螅凰盜艘瘓浠埃骸拔易袷爻信擔酉衷諂穡闋雜閃恕!?
是的,我自由了。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只知道,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他。
這樣的一個人,全心全意陪著我愛著我的人,還有什麼好懷疑的,還有什麼不能確定的!
摘下頭上象徵身份的金冠,拿發簪將頭髮松松綰了,輕身出宮。易揚,等我!
從來沒有哪一次,像這樣迫不及待的急急回府。從來沒有哪一次,像這樣急不可耐的想要見到那個人。
院門外,打發了侍從,輕輕走過去。
近了,已經見到了房間裡透出的燈光,也見到了那兩個緊緊依偎的身影。
嘴角的微笑慢慢凝結。燈光熄滅。偌大的院子裡,只剩下一片黑暗,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