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
賈少游轉注那居左黑衣漢子,含笑問道:“兩位把匹夫屍體丟在‘秦淮’何處了?”
居左黑衣漢子忙道:“賈爺,在‘秦淮河’上游百丈處!”
“上游百丈處?”賈少游沉吟一句,旋即跺腳說道:“二位把事做差了,那地方正是賽燈船起點熱鬧處……”
居左黑衣漢子一驚忙道:“賈爺,看熱鬧的都全神貫注在燈船上,誰也沒有留意……”
晏子風一旁截口說道:“老弟,請放心,別說沒有被人發現,便被人發現,人是我殺的,晏子風豈是畏事之輩……”
賈少游搖頭道:“並不是指老丈怕事,只是那究竟不大好……”
晏子風道:“老弟,我可不在乎那麼多,要怕什麼不好,我當初就不伸手了!”
人家古道熱腸,義薄雲天,他還有什麼好說的?
賈少游只得道:“怕只怕到時連累了老丈……”
一搖頭,道:“我不說了,老丈這份情,我領受了!”
晏子風臉色一整,道:“老弟,這是什麼話,你我雖萍水相逢,但卻一見如故,我是存心交你這個朋友,我輩輕死重義,為朋友兩肋也可以插刀,我剛才不是說過麼?晏子風要是個畏事的人,我當初就不伸手了,老弟,請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讓他們衝著我來好了,我倒要看看這些狠毒陰損的匹夫都是些什麼人……”
這話,是仁盡義至,聽得賈少游神情激動,滿面感激,晏子風話聲至此,他立即說道:“老丈,我什麼也不說了,行麼?”
晏子風展顏笑道:“這才不愧昂藏七尺軀,鬚眉大丈夫,這才是好朋友,老弟,來,如今可以再喝一杯!”
賈少游忙一搖頭,道:“老丈,別怪我矯情不識抬舉,我實在是量淺不勝酒力,難道說老丈不想讓我看熱鬧了不成?”
晏於風笑道:“縱然今夜看不成,還有明夜……”
賈少游道:“看不成熱鬧事小,醉倒‘秦淮’回不了客棧事大……”
晏子風笑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老弟,人生在世有幾回得醉,何況醉倒秦淮?這是風流事,老弟,放心,你醉,我命人把你送進溫柔鄉、銷魂窟住上一宵,明天我來接你,要不然我馬上送你回去……”
賈少游忙搖頭說道:“使不得,老丈,多謝美意,我生平不喜歡這個調調兒,再說,一宵醉睡尚屬小事,倘一醉酩酊,三日不醒,錯過了奪寶良機,或者一醉不醒,就此長眠,那可就糟了!”
晏子風哈哈大笑,道:“老弟真個趣人趣語,也罷,老弟既不肯賞臉,那就算了,要不然萬一如老弟所說來個一醉酩酊,三日不醒,或一醉不醒,就此長眠,那我的罪孽就大了,老弟,酒不喝可以,菜不吃不行,容我再喝兩杯,然後咱們攜手把臂看熱鬧去,來個竟夕之歡!”
賈少游道:“多謝老丈好意,令人不忍拂違,奈何……”
晏子風老眼一瞪,道:“老弟,又奈何什麼?”
賈少游道:“奈何還有些瑣事要辦!”
晏子風道:“老弟有什麼待辦之事?”
賈少游笑了笑,道:“事關天機,恕我不能奉告!”
晏子風失笑說道:“莫非老弟想獨得‘玉蟾蜍’?”
賈少游笑道:“仍難逃老丈高明法眼,老丈,‘玉蟾蜍’武林至寶,此次前來‘金陵’之各路豪雄,沒有不想獨得的,老丈又何能例外?”
晏子風淡然一笑,點頭說道:“老弟,我不否認,人皆有私心,我非上上人,哪有不想獨得重寶的,只是,那要看什麼情形!”
賈少游道:“老丈,怎麼說?”
晏子風道:“倘羅家是被人無中生有,嫁禍陷害,我要為武林伸正義,替羅家消災禍,倘羅家果有‘玉蟾蜍’,而欲以此為餌,一網打盡天下,我不但必奪,而且要為武林除此奸邪!”
賈少游動容嘆道:“老丈胸襟超人,令人敬佩,賈少游敢不亦步亦趨……”
“老弟!”晏子風目光一轉,道:“你要跟著我走?”
賈少游笑道:“那是在做法上,行動卻不能跟著老丈!”
晏子風笑道:“看來老弟機警過人!永不會上當!”
賈少游笑道:“好說,那是老丈誇獎與謙讓!”
“謙讓?”晏子風哈哈笑道:“老弟,當‘寶’誰肯稍讓?老弟,我不敢耽誤,你請吧!”
賈少游站了起來,道:“老丈,打擾了,這次靦腆讓老丈破費,下次酒樓上由我做東,就此告辭,只是,老丈,可別再派人跟了!”
晏子風一怔,哈哈大笑:“老弟,走你的,我是陰魂不散,時刻都寸步不離!”
賈少游未再多說,拱手一句:“老丈,何垂愛若此!”轉身出門而去!
他出了酒肆,根本未回頭看,因為他明白,這晏子風是個高深莫測的神秘人物,人手之多,也絕不只那幾個,他若要跟,不必派人由酒肆內跟出,酒肆外各處,必然有他的人在!他出了酒肆後,也沒往“秦淮河”上游那百丈處查看,因為他也知道有八分沒有這回事兒!
固然,他看見晏子風那一指是點在黑衣漢子的死穴上,但是那一指似乎力道不夠!
這本夠可疑的,然而那只是八分與似乎,憑良心說,他並沒有十分把握,也不能肯定下斷!
不管怎麼說,晏子風是個神秘、高深,極富心智,極其機警,而又十分可疑的人物是不會錯的!因之,他絕不能放鬆對此人的留意!
按說,他該對晏子風採取行動,無如,晏子風此人的手法高明而利落,讓人抓不到絲毫證據。對這麼一個人,在沒有確切證據之前,貿然採取行動,或貿然予以指認,那後果是不堪想像的!所以,他只有耐心地等,細心地抓證據,找破綻!
他出了酒肆之後,便背負著雙手,沿著“秦淮河”岸,在那看熱鬧的人群背後,緩步一路行去!剛走沒幾步,突聽身左有人喚道:“賈朋友,哪兒去?”
賈少游聞聲停步投注,只見眼前不遠處並肩站著三個人,卻是紫衣大漢三人,正自含笑向他點頭!他也忙含笑點頭,打了招呼:“原來是三位,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這‘秦淮河’一帶,如今看來是太小了,三位沒往前瞧熱鬧去麼?”
他說著話,紫衣大漢三人已聯袂行了過來!
近前,紫衣大漢微笑說道:“我兄弟在此,專為等賈朋友!”
賈少游微愕說道:“怎麼,三位有事麼?”
紫衣大漢笑了笑,道:“賈朋友不是說,再相逢時,便相告真姓名麼?所以……”
賈少游失笑說道:“三位奈何如此性急?”
紫衣大漢道:“受人大恩,焉有不弄清恩人真姓名之理!”
賈少游道:“閣下要這麼說,我就不敢將真姓名奉告了!”
紫衣大漢道:“我輩男子漢,大丈夫,豈可言而無信?”
賈少遊目光深注,笑道:“閣下好厲害,這句話扣人,我卻又不好不說了……”舉目略一環掃,接道:“咱們就在這兒談?”
紫衣大漢道:“賈朋友的意思是……”
賈少游道:“我想借一步說話!”
紫衣大漢搖了搖頭,道:“不必了,看熱鬧的全神貫注在燈船上,不會留意咱們的!”
賈少游看了他一眼,微笑說道:“閣下大概是怕我吃人,也好,我先請教三位……”
紫衣大漢臉微紅,道:“姓韓,韓英傑……”一指身旁英武紫衣大漢道:“二弟仁傑!”又一指那英俊白皙的紫衣漢子,道:“三弟玉傑!”
賈少游道:“莫非威震齊魯的韓氏三傑?”
“不敢!”韓英傑道:“那是江湖朋友們的抬愛!”
賈少游道:“好說!三位何事不遠千里……”
韓英傑道:“聽說江南風光好,秦淮有燈船大會……”
賈少游淡淡笑道:“還有那燈船大會的綵頭,武林至寶‘玉蟾蜍’!”
韓英傑臉色一變,隨即揚眉笑道:“看來,賈朋友也是來奪寶的了?”
賈少游搖了搖頭,道:“難說!”
韓英傑微愕道:“賈朋友,這話怎麼說?”
賈少游道:“三位可知近日來,發生在‘金陵’附近的一連串的大事?”
韓英傑濃眉一軒,道:“賈朋友是指‘金陵’董家滿門慘遭殺害一事?”
賈少游點頭說道:“還有‘玉面游龍辣手神魔’夏侯嵐的復現武林,以及夏侯嵐被諸大門派逼迫墮湖而死等!”
韓英傑道:“這些消息已傳遍武林,我兄弟自是知道!”
賈少游道:“既知道就好,就武林傳言,及三位聽說,那‘玉蟾蜍’原在何人之手?”
韓英傑道:“‘金陵’董家!”
賈少游道:“董家滿門被誰所殺?”
韓英傑濃眉一軒,道:“俱死在夏侯嵐那‘一殘指’下!”
賈少游未在意,道:“三位可曾聽說,董家尚有個未被害之人?”
韓英傑道:“那是董大俠掌珠董姑娘!”
賈少游道:“何以她能倖免?”
韓英傑道:“因為唯有她才知道‘玉蟾蜍’的藏處!”
賈少游道:“誰擄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