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五
金玉容笑道:“乖兒,為什麼非要在這兒取不可?適才那一聲巨響怕不已驚動了好些人了,咱們該早一步離開此地……”
董婉若搖頭說道:“為了我自己,你還是現在取出來看看的好!”
金玉容微愕笑道:“乖兒,這話怎麼說?”
董婉若道:“那麼我說清楚些,為了我自己的性命……”
金玉容皺眉說道:“乖兒,你怎麼又來了?‘玉蟾蜍’已到手,我若有殺你之意,剛才就可以下手了,為什麼……”
董婉若道:“或許你另有打算!”
金玉容道:“我另有什麼打算?”
董婉若道:“或許你不讓我痛快的死,或許你會用一種比殺我更可怕的手法來對付我,所以我不得不……”
金玉容苦笑搖頭,道:“看來你娘確實害咱們父女不淺,為什麼你那麼相信你娘,而不肯相信我半毫分?乖兒,不必讓我取出來看了,有什麼話你說吧,我聽了也是一樣!”
董婉若道:“那麼我告訴你,你雖然得到了這只‘玉蟾蜍’’但有等於無,它對你並沒有用,你明白麼?”
金玉容很平靜,笑道:“乖兒,你是說,它腹內空空……”
董婉若道:“不,這只‘玉蟾蜍’腹內確有藏真圖!”
金玉容道:“那麼,是這張‘藏真圖’假而不真?”
董婉若搖頭說道:“是那張真‘藏真圖’!”
金玉容笑道:“那它怎會對我毫無用處……”
董婉若道:“因為它腹內只有半張‘藏真圖’,沒有那另半張,任何人無法按圖索驥,找到那藏寶的所在!”
金玉容笑道:“若真是只有半張,那確實有等於無,只是,乖兒,我不信,我不信你會這樣對你的生身父!”
董婉若淡淡說道:“不信你可以把‘玉蟾蜍’打碎,或者現在取出‘藏真圖’看看!”
金玉容臉色一變,道:“這麼說來,是真的了……”
董婉若道:“本來就是真的!”
金玉容勃然色變,鬚髮俱動,神色怕人,但旋即他威態一斂,頹然而嘆,悲苦說道:“乖兒,你為什麼這樣對我?”
董婉若冷冷說道:“很簡單,為了我自己的性命!”
金玉容悲聲說道:“乖兒,事到如今,難道你還不信……”
董婉若道:“你是說,你並未因得到‘玉蟾蜍’而殺了我?”
金玉容道:“乖兒,我仍是那句話,世上沒人殺自己的親兒女的!”
董婉若道:“那也許因為你知道我藏了半張!”
金玉容身形倏顫,緩緩垂下頭去,一頭灰髮在夜風中飛揚,看上去無限淒涼,董婉若面有異色,但並未說話!
須臾,金玉容猛然抬起了頭,悲嘆一聲,道:“好吧,乖兒,隨你怎麼說吧,今後我不再勉強你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總會有明白的一天,儘管你不把我當成生身父,我卻一直認為你是我的親骨血……”
翻腕取出“玉蟾蜍”兩指只一用力,“玉蟾蜍”立即粉碎,玉屑灑了一地,攤開手,手心上有個小紙卷,他搖頭悲笑道:“強仇逼迫,危在眉睫,到頭來乖兒你只給了我這毫無用處的半張‘藏真圖’,眼看著咱們父女就要遭人毒手,一幕人倫慘劇即將鑄成,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只有拼上這條老命了!”兩指一捏,那小紙卷粉碎,他隨手摻扶住董婉若,道:“乖兒,從今不提‘藏真圖’了,走吧!”
董婉若沒動,但嬌軀倏泛顫抖,道:“你為什麼毀了那半張‘藏真圖’?”
金玉容道:“乖兒,它加深了咱們父女間的誤會,我不要它了,今後但憑這條老命跟他們拼了!”
董婉若道:“要知道,沒有‘藏真圖’,你無法練成絕世功力,沒有絕世功力,你便絕勝不了你所謂的仇家!”
金玉容滿臉悲慼地點頭說道:“我知道,但我寧願死在仇人手裡,也不願讓我的親生女兒把我當成仇人而導致慘絕人寰的人倫悲劇!”
董婉若嬌軀顫抖得更厲害,啞聲說道:“你真是我的生身父?”
金玉容悲聲說道:“乖兒,我不再勉強你……”
董婉若道:“無須你再勉強,我信了!”
金玉容搖頭說道:“乖兒,還是等事實……”
董婉若道:“事實已經夠多了!”
金玉容道:“乖兒,別太快,日後萬一再有變化,我受不了的!”
董婉若道:“我既然已經相信,日後不可能再有變化了!”
金玉容身形倏顫,道:“乖兒,真的?”
董婉若道:“我向來說一句是一句!”
金玉容道:“那麼你娘的話……”
董婉若道:“也許你說對了,她是記恨於你,所以在你我之間製造了仇恨,把親父女間的這種悲劇當作報復!”
金玉容倏地老淚奪眶,鬚髮俱顫,垂下頭去!半晌,他緩緩抬起了頭,臉上掛著淚,鬍子上掛著鼻涕,顫聲說道:“乖兒,這一天我等了十幾年,好不容易……”
董婉若道:“我要說明,我並不以是你的親生女兒為榮!”
金玉容搖頭說道:“不必,乖兒,只要你承認我是你的生身父,我就是死也含笑瞑目了,我自己的罪孽,自有我來承當……”忽地搖頭悲笑,道:“其實,那能稱之為罪孽麼?夏侯一修對我不仁,我對他不義,因果循環,一報還一報,這該很公平……”
董婉若道:“那夏侯一修怎麼對你不仁?”
金玉容搖頭說道:“乖兒,上一代的恩怨,你不必知道太多,你也沒有義務分擔,再說,人死一了百了,夏侯一修已死多年,屍骨早隨草木同朽,我這猶存的,也不願指責他了!”
董婉若道:“你要是把我當成你的親女兒,你就該說!”
金玉容悲笑說道:“乖兒,你這是何苦?好吧,乖兒,我告訴你,但此處非佳地,咱們離此之後車上談,好麼?”
董婉若道:“這是自己的家,為什麼要離開?”
金玉容搖頭說道:“乖兒,你畢竟還是年輕,董天鶴已死,你要我以什麼身份再在‘金陵’出現?天下大得很,咱們別處另覓佳地,再創基業吧,只要能避仇不死,何愁不能安樂度日?”
董婉若默然未語!
金玉容道:“乖兒,走吧!”扶著董婉若向外走去!
上了馬車,趕車的揮了鞭!除了車轅上坐著兩個黑衣人外,其他的有的遠遠超越車前而行,有的則遠遠跟在車後邁步!
得得蹄聲,轆轆車聲,劃破“金陵城”的寧靜,在夜色中傳出老遠,車行之中,董婉若開了口:“現在可以說了麼?”
金玉容道:“乖兒,你真要知道?”
董婉若道:“不然我就不會再問第二次了!”
金玉容一嘆道:“好吧,乖兒,你聽著,你娘只知道我奪了夏侯一修的妻子,可是她並不知道夏侯一修早在當年也奪過我的妻子!”
董婉若一怔說道:“夏侯一修也奪過你的妻子?”
金玉容點頭說道:“正是,乖兒,你可知道我當年是何身份?”
董婉若道:“‘千面書生’金……”
金玉容道:“那只是我的名號,但武林中知道我的身份的卻很少……”頓了頓,接道:“遠在南荒那窮山惡水,遍地毒瘴之中,有處世外桃源,那地方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叫‘百花谷’,谷中有座美輪美奐,幾如瓊樓玉宇的宮殿,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叫‘溫柔宮’……”
董婉若道:“想必那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