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調查結果
覃桓昔半垂著眼, 心境漸漸沉入小提琴悠揚的旋律中,也唯有這個時候,他才能真正地忘掉所有的一切,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小提琴發出的美妙音律, 沒有激情的昂揚,亦沒有悲天的憐憫, 有的只是沉靜與平和。
莫紹蘅單手懷胸, 另一手端著茶杯,透過落地玻璃窗,俯首望著庭院中聚精會神的覃桓昔。眼前的畫面令人心曠神怡, 漂亮的少年用靈魂演奏著最美的旋律, 小小的孩童白嫩的雙手托著稚嫩的臉龐, 專心致志地聽著少年演奏,明亮的眸子透著孩子獨有的天真無邪。
「突然覺得讓覃桓昔當小源的家庭老師, 還真是值了, 這樣的琴聲聽著真叫人舒服啊。」齊豐宇走到莫紹蘅身邊, 張開雙臂伸了個懶腰,要是每天都能聽到如此優美的琴聲, 還能洗去一身的疲憊。
「呵……」賀璟逸輕哼一聲, 「膚淺!」
齊豐宇難得沒有懟回去,只是翻了個白眼,他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也懶得和這個整天不懟他就渾身長刺的死人臉計較。何況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覃桓昔在場, 讓他莫名覺得往日的言行舉止有些不忍直視。
大概這就是覃桓昔與眾不同的氣場吧,人家畢竟是國際上都擁有超高知名度的天才小提琴演奏家。儘管經過最近這段時間的相處,讓他覺得這人與外界和記憶裡的天才小提琴家出入很大,幾乎顛覆了他對這個人所有的認知,但是覃桓昔終究有著別人望塵莫及的一面。
齊豐宇拿起桌上的文件袋遞給莫紹蘅道:「襲擊蘇漾和關翼的人查到了,那個水哥嘴巴還挺硬,吃了覃少爺一子彈,除了最初吼了一嗓子,之後無論我們怎麼詢問,他始終沒吭聲。」
齊豐宇當時接到莫紹蘅傳回的消息,趕到的時機掐得特別准,正巧看到覃桓昔堪比神槍手的一擊。本來已是千鈞一髮的時刻,覃桓昔出手之快,竟超過了莫紹蘅,一槍便打中了水哥掏槍的手,子彈直接貫穿那人的手臂。
齊豐宇至今想起覃桓昔那張冷漠的臉龐,仍然感到毛骨悚然,明明應該是不問世事的音樂世家小少爺,那雙修長的手更適合拉出最美妙的旋律,槍這種冰冷的武器與那雙藝術家特有的手,方枘圓鑿。
齊豐宇以為當時只是情勢所逼,就算是不問世事的貴公子,當性命遭遇威脅時,也會懂得反抗。結果竟是他小看了這位總是以優雅貴氣示人的小少爺,面對那樣血腥的場面,還能冷酷無情地將那人流淌著鮮血的手臂踩在腳底下,恐怕他們這群世家子弟,沒有人真正認識過這位天才少年吧。
齊豐宇忽然覺得後背有些陰冷,如果這才是覃桓昔真正的性格,那才是真的可怕,這人可是欺騙了所有認識他的人,這些被欺騙的人中還包括素來精明,把整個覃家都掌控在自己手裡的覃老爺子。
莫紹蘅接過袋子,抽出調查報告大致翻了一遍。
齊豐宇側頭瞄了一眼調查報告,聳聳肩道:「蘇聞天底下的人搶了他的地盤,傷了他好幾個兄弟,還引來了警察。對方只是小幫派,貨和地盤丟了不說,十幾個兄弟都被抓進去了,損失慘重,蘇聞天那邊雖然也被抓了幾個,不過對他而言無關痛癢。」
齊豐宇說著聳了聳肩,本就是見不得人的貨物,弄出這麼大的動靜,想逃也逃不掉。說來也是這個叫水哥的倒霉,原本想偷偷摸摸地把貨物弄過來,偏巧遇到了蘇聞天的人,也不知道兩方怎麼一番交涉,竟然動起手來了。
莫紹蘅將文件丟回桌子上,皺眉道:「付則成也摻了一腳?」
齊豐宇輕笑一聲:「人都說狗急了也會跳牆,本來水哥和蘇聞天也沒什麼瓜葛,說白了一個小幫派,蘇聞天還不看在眼裡,但莫名被他的人害得這麼慘,水哥就籌劃了這場綁架。至於付則成也不過是想給蘇聞天添堵罷了,給水哥送了點人過去,其實付則成心裡很清楚,就水哥和這點人,根本動不了蘇聞天,純粹就是閒得蛋疼,不過……」
齊豐宇說著臉色有些凝重:「水哥因為蘇聞天積了很深的怨氣,本就是個心狠手辣的人,主要這次的目標也不是我們,再加上……覃少爺出手了,我們也不能扣留這些人太久,若是弄出了人命,覃少爺就很難從這件事裡摘出去了。而且水哥還有一些人在外面,如今已經知道他人在我們手裡,如果只是我們的人出手,倒也無所謂,若真把事情鬧大了,對覃少爺恐怕有些影響。」
齊豐宇其實考慮的是覃桓昔的處境,這件事讓他對覃桓昔重新有了認識,如今看來莫紹蘅對覃桓昔的態度也非同一般。既然覃桓昔不想讓人知道他不為人知的一面,定然還想繼續扮演覃家天才小提琴演奏家的身份,不管出於什麼原因,他選擇尊重覃桓昔,目前還不能讓覃家知道覃桓昔的這一面。
「你把人放回去了?」莫紹蘅皺眉問道。
齊豐宇有些頭疼:「我們總不能把人一直扣留著吧?以什麼理由?而且那些打手可都是付則成的人,那個蛇精病最喜歡不按套路走,要是被他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突然來了興致,大張旗鼓地找我們要人,豈不是越鬧越大了?他們的目標也不是我們,再加上又不能交給警察,一旦警察介入,覃少爺開槍的事也會被警察知道。放他們走,他們也不敢報警,畢竟水哥自己好不容易從警察的手裡逃過一劫。」
「那你擔心什麼?覃桓昔廢了他一條胳膊,你擔心他找覃桓昔報復?」賀璟逸突然開口,冷笑一聲道,「你覺得那人會是覃桓昔的對手?別太小看了這位文質彬彬的小少爺,這人狠起來不比我們手軟。」
「明的自然不是覃少爺的對手,萬一來陰的呢?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懂不懂?」齊豐宇冷哼。
「你倒是很關心他,或許人家根本就不需要,你的擔心就顯得多此一舉了。」賀璟逸嘲諷道。
齊豐宇頓時咬牙切齒,半晌他放鬆了緊繃的表情,淡淡地道:「那你說,怎麼處理那些人?」
賀璟逸悠然自得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懶洋洋地道:「道上的事不歸我管,那是你的事。」
齊豐宇恨不得將賀璟逸一口吞了,他剛要懟回去,只聽莫紹蘅冷冷淡淡地開了口。
「明天開始,派人盯著姓水的,多派兩個人跟著桓昔,別驚動覃家的人。」
齊豐宇穩了穩氣息,點頭道:「我知道了……」
齊豐宇說著,又看了看莫紹蘅,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好半晌才猶豫著問道:「紹蘅,要不要查查覃桓昔?我總覺得他和傳聞中給人的感覺很不一樣,我知道他對小源少爺和我們都沒有惡意,只是……防人之心終究不可無,這個覃桓昔藏得未免也太深了,他等於是欺騙了所有人,我想就算是覃老,估計也不知道覃桓昔還有這樣的身手。」
齊豐宇說完有些緊張地看著莫紹蘅,莫紹蘅對覃桓昔的態度,令他不敢妄下判斷,也不好拿捏這兩人之間的氣氛。但是事關莫紹蘅和莫寺源的安全,不怕覃桓昔故意傷害,就怕遭人利用。
齊豐宇頭一次對自己看人的眼光產生了動搖,他覺得覃桓昔應該是沒有異心,也沒有圖謀不軌,但一想到覃桓昔將本性隱藏得這麼深,若不是這件事發生得太突然,他恐怕一輩子都會把覃桓昔當成一個文弱無害需要人保護的小少爺。
莫紹蘅沉默地坐到了沙發上,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不用,我心裡有數。」
果然!
齊豐宇似乎鬆了口氣,其實他也說不上為什麼,心裡有些矛盾,一方面擔心覃桓昔的深藏不漏,另一方面,覃桓昔總給他無端的好感,他不想用惡意去揣摩覃桓昔的心思。
此時客廳外傳來莫寺源歡快的笑聲,緊接著一道小小的身影踢踢踏踏地跑了進來,一頭準確無誤地扎進莫紹蘅的懷抱,稚嫩的聲音隨之響起:「爸爸,姍杉姐姐說養生粥已經做好了,可以下去吃了。」
小傢伙嚷嚷完,又回頭對齊豐宇和賀璟逸道:「豐宇叔叔,璟逸叔叔,你們也一起下去吃吧。」
「哎呀,還是我家小源最貼心了。」齊豐宇上前一把抱起莫寺源,「來,讓豐宇叔叔親親抱抱舉高高。」
覃桓昔輕笑,這個齊豐宇的個性有時候真的讓他一言難盡,他繞過抱著莫寺源在大廳裡奔來奔去,逗得莫寺源哈哈大笑的齊豐宇,走到莫紹蘅身邊道:「事情談完了嗎?沒有打擾你們吧?姍杉讓廚房做了養生粥,已經做好了,小源就迫不及待地想來叫你們了。」
「沒什麼重要的事。」莫紹蘅看到覃桓昔,腦子裡突然閃過齊豐宇的那番話,他的手微微握了握拳,有些事情他想親自去做,有些人他想親自去瞭解,唯有他才可以瞭解。
覃桓昔看了一眼丟在桌子上的文件袋,恰似不經意地問道:「那些人的身份查到了?」
莫紹蘅看著他,眼底有了一絲笑意,耐心地將查到的結果解釋了一遍。
「這其中竟然還有付則成的一腳,倒是有些意外。」覃桓昔若有所思地單手抱胸,另一手的食指似有若無地搔了搔光滑的下巴。
他後來也仔細想過,若真的是蘇聞天得罪了某個大人物,不可能這般計畫不周,堂而皇之地在大庭廣眾下綁人。顯然是那個叫水哥的心急了,蘇漾畢竟是蘇聞天的獨生女,身邊除了有個關翼,平時還有其他人跟隨保護。
估計那水哥也已經跟了蘇漾一段時間,一時找不到下手的機會,而那天也是蘇漾和蘇聞天大吵了一架,大小姐任性的脾氣上頭,離家出走才給了水哥可趁之機。也算是蘇大小姐無意中攪了水哥原本的計畫,讓他在準備不足的情況下綁人,最後又遇到了他們,才沒有讓人得手。
這麼說來,蘇漾的猜測倒也算不上全盤失誤,她的猜測裡也懷疑是付伊蕾的人,這兩位大小姐從小就水火不容,鬧得人盡皆知,付伊蕾看她不順眼,想要使絆子,而真正摻一腳的是付則成,付伊蕾的父親,總歸是付家的人。
覃桓昔覺得有些好笑:「這個付則成的某些行為,比蘇聞天還要讓人頭疼,不痛不癢地撩一把,沒有給蘇聞天造成實質性的打擊,卻又讓蘇聞天十分惱火。若是因為這件事和付則成正面開火,顯得勞師動眾不划算,還容易給其他人可趁之機,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看來蘇聞天這次只能吃悶虧了。」
莫紹蘅勾起嘴角,拍了拍覃桓昔的肩膀道:「不過還是要小心。」
「小心誰?那個被我廢了一條胳膊的水哥嗎?」覃桓昔笑了,「齊豐宇若是想要把人放了,莫叔會不把人盯緊了再放嗎?有莫叔的人盯著,再派人保護我和小源,我很放心。」
莫紹蘅眼神專注地看了他好一會兒,不由自主地緊了緊手臂,嘴角的弧度又擴大了幾分。
「我們快下樓去吧,等會兒姍杉和蘇漾就要上來逮人了。」覃桓昔說著就往外走,邊走邊對跟上來的莫紹蘅道,「對了,莫叔,下個星期我就要回學校上課了。」
「好,我知道了,我會安排人接送小源。」莫紹蘅知道覃桓昔原本早就想回學校上課了,為了莫寺源才又打亂了原本的計畫,不用問他也知道這人的心思,每天花這麼多時間陪著莫寺源,只是想和莫寺源培養感情。
「下午沒課或者只上兩節課的話,我還是可以去接小源下課。」覃桓昔其實也想多陪莫寺源幾天,但是有些事情還要他親自去做,不能因為感情用事,就放棄了原本就規劃好的路,否則只會越拖越久,覃老爺子也不允許他這麼散漫下去。
一群人熱熱鬧鬧地吃完美味的養生粥,覃桓昔又一次順理成章地留宿在了莫宅,他忽然覺得自己最近似乎經常夜不歸宿,竟有越來越習慣的感覺。連老爺子每天看他出門的眼神都飽含著幽怨,那種感覺像是在控訴他,有了莫寺源就不要他這個爺爺了。
覃桓昔無奈,其實比起住在覃宅,他更喜歡留在這裡,這裡只有莫紹蘅和莫寺源,還有莫姍杉這個讓他十分信任和感激的人。說到底,他終究他不是真正的覃桓昔,這個世界上與他最親密的人,除了莫寺源,就只是莫紹蘅了。
比起面對覃家的人,他在莫紹蘅面前更自然,莫紹蘅總讓他有種無條件信賴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