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困難

　　下了一夜的雨， 悶熱減退了很多， 打開窗戶空氣異常的新鮮。

　　顧陽做了早餐， 某人死不要臉的蹭了， 作為回報，顧陽把負心漢扔給他照顧， 因為顧陽要出門。

　　周璟懷抱著貓，問：“去哪兒？”

　　顧陽道：“出去工作。”

　　每週一篇稿子，鳳華的稿子差不多弄完了， 第二周的稿子也得著手準備了， 春鹿料理不合他的意，他還是得自己出去尋找美食。

　　周璟懷還不太適應顧陽有工作的事，他把貓放下，忙道：“那我送你去公司。”

　　“不用了，我騎車。”

　　“騎車？”

　　周璟懷蹙眉， 目露疑惑。

　　顧陽點頭：“共用單車。我的工作要走街串巷，開車不太方便。”

　　不然到一個地方找一波停車位， 事兒沒幹上兩件，時間都浪費了。

　　聽他這麼說，周璟懷只好打消念頭，顧陽拿了件外套， 瀟瀟灑灑的出門。

　　周璟懷目送他離開，莫名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覺，顧陽真的變了好多，完全不像他以前認識的那個人了， 仿佛靈魂轉換了一樣，不然同一個人前後差距怎麼能這麼大？

　　可是，他想了想，以前的顧陽和現在的顧陽相比，他還是更喜歡現在的顧陽，雖然嘴毒，動不動就炸毛，可是能讓人愛到心裡去。

　　顧陽騎著單車在林蔭路上穿梭，由於他的長相太過於耀眼，從身邊經過時，行人的目光都忍不住追隨著他，他的衣角被風飄逸地吹起，散發著陽光樂觀的氣息，宛如漫畫中走出來的少年。

　　顧陽吃了一天，花了大概一兩千，沒吃完的食物他送給了路邊的流浪漢和乞丐，一無所獲。

　　那些餐廳不盡人意，不管檔次高低，總有各種奇奇怪怪的問題。

　　顧陽絲毫不氣餒，他不信s市這麼大一座城市連點好吃的東西都沒有，第二天一大早又出去了，周璟懷連話都能跟他說上兩句。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足足三天，顧陽終於在一家建築工地旁邊的小飯館裡找到了無可挑剔的美食。

　　“弄啥嘞，豬腰子炒好了沒有？”

　　“土豆兒，我的土豆兒。”

　　“快點啦，趕著上工啦。”

　　……

　　這是片極偏僻的建築工地，顧陽能找到這裡完全是個意外，他做美食攻略依著網上的位址找不過，可網上好多資訊已經過時了，他想去的餐廳早被拆成了廢墟。

　　時值中午，顧陽被太陽曬得汗流浹背，馬路邊上站了好久愣是沒看到一輛公交一輛計程車，肚子餓得咕咕叫，他遠遠看到這家小飯館佇立在一馬平川的建築工地上，只好向它走了過去。

　　然而萬萬沒想到的是，不到二十平米的飯館居然傳出了炸裂的香氣，越走近越沉醉，顧陽感覺渾身細胞在起義，他的腳步也不禁走得越來越快。

　　塑膠桌塑膠凳在小飯館外面的空地上擺著，除了小飯館裡光著膀子炒菜的男人、穿著碎花褲裙的女人以及一群戴著安全帽狼吞虎嚥的工人，再也無法看到半個人影。

　　顧陽出現得突兀，像是熊窩裡突然多了一隻小白兔，老闆娘看到他愣了一下，錢都忘了收，炒菜的漢子頓時說：“看看看，看什麼喲，快把菜端過去嗦。”

　　老闆娘囔囔著“來了嗦”，然後操著一口鄉音問顧陽吃什麼，顧陽道：“一份米飯，一份麻辣小龍蝦。”

　　“好嘞。”

　　老闆娘爽快應下，拎著一桶太陽底下快曬蔫了的小龍蝦就進了飯館。

　　顧陽等了三十分鐘，期間給周璟懷發消息，問他方不方便過來接一下，周璟懷瞬間秒回，說“這就來”。

　　一盆用白色鋁盆裝的小龍蝦端上來，紅彤彤的灑滿蔥薑蒜末，看著就令人食指大動，米飯是用普普通通的瓷碗裝的，估計五金店裡20塊錢可以買一摞的那種。

　　顧陽拍了幾張照，是這些天養成的新習慣，然後他才動筷，管不上幹不乾淨衛不衛生，扒了幾口米飯，用手剝起了龍蝦。

　　米飯軟硬適中，倒是談不上好不好吃，可是當他嘬了一口龍蝦的油汁，把那微辣的蝦肉吃進口中時，頓時驚豔到連瞳孔都微微縮放了些許。

　　太太太太太好吃了。

　　油汁是麻辣味的，可既不過分麻也不過分辣，適中的麻辣味從喉嚨中咽下去，一瞬間五臟六腑為它唱起了讚歌，腸胃敲起了鑼鼓，身心達到了一種極致的舒適，入味的蝦肉彈性十足，經過漫長的油燜它的肉質竟然一點都沒有鬆散依舊緊繃，蔥薑蒜去了它的腥氣，增加了鮮味，而且盆裡還有很多被燜到變色的青葉子，不知道是什麼，吸去了多餘油脂，讓口感變得更加清爽，令顧陽好像回到了小時候跟著爺爺去溪邊釣蝦的時候。

　　一隻又一隻，顧陽根本停不下來，他變得跟這些只管吃飽不識滋味的工人們一樣毫無形象可言，徹底淪為了美食的俘虜，眼裡心裡就只有這一盆小龍蝦。

　　一盆吃完，顧陽說：“再來一盆。”

　　老闆娘上來，歉意地笑著說：“不好意思賣完咧，改天再來嗦。”

　　其實顧陽已經飽了，可他意猶未盡，總覺得不再吃點什麼這胃裡就過不去，於是他說：“還有什麼？”

　　“炒土豆，炒青椒，其他的都沒咧。”

　　於是顧陽道：“那就各來一份。”

　　老闆娘美滋滋地下去了。

　　炒土豆和炒青椒也好吃，只不過比起剛才那份小龍蝦相形見絀，顧陽吃了幾口吃不下去了，結了賬。

　　老闆娘主動給他打了包，顧陽拎著塑膠袋，指著吃乾淨的小龍蝦的鋁盆，問：“這些葉子是什麼？”

　　“鄉下的東西，叫紫葉兒，實際上是個啥，我也不曉得，反正到處都有摘的。”

　　老闆娘老實巴交地說。

　　顧陽從鋁盆裡揩了一片紫葉兒出來，說：“能給我一片嗎？”

　　他要帶回去找人做鑒定，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能改變整盆小龍蝦的味道。

　　老闆娘爽快地擺了擺手，說：“好嘞，你拿走吧，反正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顧陽就把那片殘葉放到了塑膠袋裡帶走了。

　　回到了家，顧陽連夜把小龍蝦的稿件寫了出來，這個不知名小飯館的麻辣小龍蝦應該被更多人品嘗到。

　　紫葉兒他也找人鑒定了，是一種唇形科植物，由於只有半片，紋絡被破壞掉了，具體是什麼不太清楚。

　　周璟懷看他從回來就埋在電腦前，給他端了一杯水，顧陽心不在焉地接過來喝了，喝完才想起來：“你怎麼還沒睡？”

　　已經一點多了。

　　“我陪你。”

　　周璟懷道。

　　“不用。”顧陽說，“我還得忙一會兒，你先睡吧。”

　　周璟懷接過水杯，說了聲“好”，卻在旁邊坐著看起了新聞。

　　夜越來越深，三點鐘快四點的時候，顧陽終於忙完了，他把這次的稿子和上次鳳華炒蟹的稿子一起發了過去。

　　他累得腰酸背痛，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到床邊，倒下去就睡著了，周璟懷替他關了電腦，給他蓋上了被子。

　　第二天顧陽一打開郵箱就收到了總編的回件，滑鼠點開，只見一行字清晰地印在內容框裡——

　　鳳華炒蟹的稿子通過，麻辣小龍蝦的稿子整體很不錯，但內容和雜誌定位有出入，望再考慮。

　　顧陽神色一變，牙都顧不上刷，立刻給總編打電話。

　　電話裡，總編道：“food盛宴轉型了，現在還願意掏錢購買雜誌都是喜好美食的社會精英，他們對自己出入什麼樣兒的場合十分介意，所以food盛宴對於餐廳的檔次有嚴格的要求，像你寫的廚師在不到二十平米臨時搭建的磚房裡炒菜是絕對不行的，就算food盛宴沒轉型面向大眾，這樣的內容也絕對拿不出手。”

　　顧陽呼吸一滯，下意識脫口而出道：“但美食雜誌上的美食最重要的不是好吃嗎？”

　　總編那邊霎時一片沉默。

　　半晌，那聲音才再次響起：“你到社裡來一趟吧。”

　　顧陽放下手機，五分鐘不到解決了洗漱，隨便吃了兩口早餐，就往社裡趕去。

　　敲響了總編辦公室的門，裡面傳出一聲：“進來。”

　　顧陽進去，總編停下了手頭下的工作，招呼他坐，顧陽看了一眼他的電腦螢幕，滑鼠正停留在他那篇稿子上。

　　“總編……”

　　“別緊張，叫你來就是想問問你，跟同事們相處還愉快吧，工作的時候有沒有什麼問題？”

　　顧陽言簡意賅道：“很愉快，沒問題。”

　　總編戴著黑框的眼鏡，他推了一下鏡底，這才開門見山地說：“你說的那句話沒有錯，美食雜誌上的美食的確好吃才是最重要的，但是你也知道咱們雜誌社的運營情況，不是很理想，情懷也要靠錢支撐，連你的工資都包含2％的雜誌銷量提成，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如今是快節奏時代，每個人忙得要死，沒幾個人願意跑那麼偏僻的地方去吃東西；還有就是大部分人對食物的要求沒那麼高，以十分為基準，能達到五分好吃他們就能夠得到滿足，你不要太較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