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此時在遙遠的皇都宮廷內,九五之尊的真龍天子,已經氣得快要原地爆炸。
從石楠山土匪村逃出升天的那個太監,跪在地上聲淚俱下的講述了自己過去幾天的經歷。
皇帝即將到手的關娘娘就這樣飛了。
皇帝的東西誰敢搶?皇帝的美人誰敢動?
這窮山惡水的刁民,是誰給他們的膽子?
區區幾個土匪,就敢不自量力的造反?
皇帝摔了一地的東西仍不覺解氣,又摔了房間裡最後一個瓷瓶,大怒道:「叫步龐來。」
太監正要去傳令,卻被皇帝制止了。
「算了,步龐還年輕,不夠利索果斷。叫張將軍即刻帶兵出征,把這土匪窩裡喘氣的都給我宰了,株連九族,一個不留!」
皇帝氣的心肝肺都疼,想到那關美人自盡前給他帶的話,又是一陣傷感。
不愧是關侍郎的嫡女,頗有名門閨秀的氣節,在那種時候不願苟活,寧願以死明志。
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這還來不及成就夫妻緣分的關美人,瞬間成了皇帝心中不可替代的存在。
皇帝氣狠了,怎會善罷甘休?
只是皇帝不知道,真正的關美人就在他不遠處的皇都裡,和他抓了十多年還沒抓到的逆臣之子在一起,相親相愛。
而那個成了他硃砂痣的假關美人,正在江對面,和被他恨得牙癢癢的土匪坐在一起,吃香喝辣。
仲聆選了江邊的一個酒樓,這裡有幾道拿手的招牌菜,算是遠近聞名。
仲聆將菜單遞給了班青:「你看看你還想要什麼?」
班青把菜單推了回去,模樣很乖:「你愛吃的我都喜歡。」
班青的臉還紅著。
這一路上,買衣服是仲聆買的單,進首飾店也是仲聆買的單,進這一家昂貴的酒樓還是要仲聆買單。
這讓他感到了深深的慚愧。
仲聆真的很有錢。
房鄔給他私房錢從不吝嗇,還有他替關若韻出嫁時,關家長輩塞給他的銀票。
更別說這些年他走南闖北,攢下不少的積蓄,他花錢的地方也不多,走到哪裡,都有許許多多人搶著為他一擲千金。
這次他帶著一個小土匪逛街,難得體會到哥哥帶著他買東西的成就感。看著班青又歡喜又羞愧的小模樣,他覺得這一路都很有意思了。
這小土匪逗起來相當好玩,沒事和他聊聊天,就能讓他笑一會兒。
仲聆獨自留在江北過年,會在這裡發生什麼,他竟也有些隱隱的期待。
江邊上凍了,南北要到明年春天,才能恢復往來。
臨江的酒樓包間裡,菜還沒上,窗還沒關,仲聆看著窗外已經上凍的江,怔怔的出神。
他發了一會兒呆,在轉頭時,卻發現班青也瞅著江邊發呆。
便問他:「你看著江上,在想什麼?」
班青就轉回頭來看他,只是不好意思的笑,眼睛裡亮亮的光似乎會說話。
仲聆心中一動,覺得這個氣氛不錯,適合隨便聊聊。
他叫小二加了一壺桂花酒,對班青說:「這家店特釀的桂花酒別有風味。如今臨江對月,素雪堆堤,不如我們小酌一番,也算是不辜負了此時美景。」
仲聆一向可俗可雅,此時突然風雅起來,直把班青唬的一愣一愣的。
班青誇了一句:「仲聆,你讀的書真多。我……我不如你,我小時候該讀書的時候偷懶,天天就惦記著往山裡跑。」
班青小聲問:「等回去了,你有時間……能不能教教我?」
仲聆都不知道自己笑了,他柔聲道:「好啊。」
班青一下子就開心起來。
他那靦腆又在心裡得意的小樣子,就是個情竇初開的年輕小伙子。
仲聆想不明白,這樣純情的小土匪,是怎麼幹出第一次見面,就敢把新娘子從送親車隊搶出來,抱回家給自己做娘子這種事的?
班青一向不如仲聆想那麼多,對他來說,既然娘子想喝酒,那就陪著喝唄。
這都不喝,還是不是爺們兒了?
清香甜蜜的桂花酒送到桌上,散發出醇香柔和的酒香。
仲聆親自斟滿一杯,遞給班青。
仲聆抿一口,班青就能實惠的乾一杯,都不用仲聆勸酒,自己就能把自己幹倒了。
仲聆心中好笑,有一個猜想在心中萌生。
班青第一次叫他名字「仲聆」時,就讓仲聆疑惑過,他到底是從何處得知了他真實的名字?
而開始引起仲聆注意的,是班青與他相處時對他自然流露的親近之意。那不同於旁人對他容顏的癡迷,而是一種近乎於發自內心的信賴。
這讓仲聆不僅開始懷疑,他們是不是曾有過前緣?
他仔仔細細的看了看班青的五官,卻一時想不起自己見過這樣的人。
等到班青喝得小臉紅撲撲的時候,仲聆隨便挑了一個話題:「今天九福記的點心,你是不是很喜歡?」
「喜歡,很好吃。」
「那你最喜歡吃哪一種?」
班青響亮的答道:「當然是桃花酥啊!」
他不知仲聆在循序漸進的套話,他雖然喝了點酒,鬆懈了些,但還沒到喝醉的地步。
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坐在他對面的仲聆,就像一場最美好的夢,也是他無數次午夜夢迴裡的過客。
他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但是這酒樓的燈是暖的,燈下的人正在與他對飲,宛若多年老友般的隨意閒聊。
這是一種班青從未體驗過的感覺,讓他心裡漫出暖洋洋的快樂。
他打了個小酒嗝,又慢慢補充道:「蜜桃青檸也好吃,只要是你親手給我的,我都好喜歡的。」
仲聆又被他逗笑了:「你喜歡吃甜食?」
「別的都一般,就……就喜歡這個。」
仲聆在土匪村的時候,就經常見班青和他的狗帶著桃花酥亂跑,知道他是真的喜歡桃花酥,這讓他有些好奇。
「你為什麼這麼喜歡桃花酥?」
班青脫口而出:「因為你喜歡吃啊。」
仲聆收了笑,看起來漫不經心:「你怎麼知道我的口味?」
「當年你還小的時候,是你……你自己說的呀,你親口說:『桃花酥碎了有碎了的好吃,我就愛吃碎的。』」
這確實是他的口味,也像是他會說出的話。
他不記得自己何時說過這句話,但是仲聆感覺自己似乎接近了一個被他長久以來一直忽略的真相。
月色映雪,酒香迷人。
仲聆突然靠近班青。
仲聆微涼的手覆在班青的手上。
他低沉的聲線充滿誘惑,宛若海裡夜歌的鮫人:「班青,我們在何處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