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宋蔭不知道怎麼的，想起了艾德里。他開始和路為珀斷斷續續的講那些事，中間略去了一些身份上的信息：「我二哥其實很好，他只是……」

　　「那你現在原諒他了嗎？」路為珀問。

　　宋蔭的聲音悶在被子裡：「談不上原諒不原諒……反正也不可能回去了。」

　　宋蔭的意思是，他現在已經不是那個亞特星的小皇子了，名義上來說，和艾德里已經沒有關係了。

　　他既然接受了現在的身份，自然就要拋棄過去的身份。

　　但這這句話在路為珀的理解下。卻變成了另一番意思……

　　也許是因為聊天的節奏很慢，宋蔭身心漸漸放鬆了下來。疼痛的頂峰逐漸過去，他很快就睡著了。

　　路為珀卻睡不著了。

　　宋蔭曾經被別人背叛過，而且還是很親近的人。

　　當初的資料上有這段嗎？為什麼他沒有一點印象。路為珀發現宋蔭似乎離他一開始想像的形象越來越遠了。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路為珀的意識正處在迷迷糊糊之際，只覺得室內的光灑進來特別刺眼。

　　他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麼，睜開了眼睛。

　　屋內窗簾是拉開的，宋蔭就站在落地窗前。

　　不知道站了多久。

　　路為珀立刻如臨大敵的緊張起來。

　　醫院裡的事歷歷在目。

　　宋蔭似乎是聽見了動靜，轉過身來：「你醒了？」

　　路為珀看著宋蔭的眼睛，仍然沒有反應過來。

　　宋蔭單純的朝他眨了眨眼睛，又笑了笑。

　　笑容十分熟悉。

　　路為珀突然鬆了一口氣，接著難以置信的笑了起來。

　　宋蔭看著路為珀，又問了一遍：「你醒了沒？」

　　路為珀摸摸自己的下巴：「我真不敢相信我現在是醒著的。」

　　宋蔭走到他身邊，笑著說：「路隊你相信我，你真醒了。」

　　路為珀從床上下來，站到宋蔭身邊，把他全身上下都仔細的打量了一遍。

　　宋蔭覺得好笑，但也由著他看。

　　「還笑，良心給狗吃了。你哥擔心的頭髮都不知道掉了多少。」路為珀沒好氣的說。

　　「頭髮乃身外之物，」宋蔭揶揄，「反正遲早都是要掉的。」

　　「眼睛好了，懟人的本事也長了是吧？」路為珀道，「也就是你，你看露枝和漢瑟他們兩個敢懟我嗎？哪次我不抽他們，下次他們就敢掀了行政中心的頂造反。」

　　宋蔭笑：「哪有你說的這麼誇張啊？我覺得露枝姐和漢瑟他們挺好的。二艦的人都很好。」

　　路為珀睨他：「我也好嗎？」

　　「嗯，」宋蔭輕輕戳戳路為珀的肩頭，「你最好。」

　　小不要臉的，大清早的起來撩人……

　　路為珀捉住宋蔭不安分的手親了一下：「開不開心？」

　　宋蔭抽回手，故意不好好回答：「還可以吧。」

　　路為珀瞅準機會拍了一下宋蔭的屁股：「別給我得意忘形。別忘了你還欠哥一頓。」

　　宋蔭很傻很天真：「啊？欠你什麼？」

　　路為珀瞄瞄宋蔭的屁股，意味深長的說：「欠一頓，關、愛。」

　　「你要什麼關愛？」

　　路為珀說：「哥昨晚可是把老底都告訴你了。你要是再不好，哥無能為力，也只能陪你一塊瞎了。本來我都已經做好這個準備了……」

　　宋蔭一本正經：「所以說，為了你的老年生活著想——我今天就好了。」

　　路為珀拿枕頭扔他。

　　宋蔭身體往旁邊一偏，但是卻沒躲得過。枕頭結實的砸在他身子一側，然後掉在地上。

　　路為珀額角一跳：「要不要再去醫院檢查一下？」

　　「剛剛是個意外，」宋蔭說，「而且我們不是剛從醫院出來嗎？我以為你已經不願意去那個醫院了。」

　　路為珀說：「當然是換一家。」

　　宋蔭道：「算了，還是不去了吧，你哪有時間？」

　　路為珀彈了彈宋蔭的頭，然後露出欠打的表情：「知道什麼叫領導？就是拿工資，但不用幹活。」

　　宋蔭抽抽嘴角，他終於知道露枝姐和漢瑟為什麼要造反了……

　　路為珀：「行了，吃完早飯，我帶你去另外一家醫院再檢查一下。早點檢查好，也讓人能安心。」

　　去醫院的路上，路為珀駕駛飛行器，突然問：「你二哥活著吧？」

　　宋蔭沒聽清：「你問誰？」

　　「你二哥。」

　　宋蔭遲疑了一下，然後說：「嗯……算是吧。不過我和他已經沒有聯繫了。」

　　路為珀抽空看了宋蔭一眼，覺得對方的態度似乎沒有昨晚那麼坦誠，有一些含糊。

　　「他們在很遠的地方。」宋蔭又說。

　　「沒想過回去看看？」

　　「哪有那麼容易……」宋蔭雖然這麼說，還是忍不住仔細想了一下，如果真的可以回去，他更想回去看埃蘭王妃。但艾德里給予的警告他還記憶猶新。他不能冒這個險。

　　「等一切過去了。帶我回去看看？」

　　宋蔭笑，故意道：「路哥哥，你這是迫不及待想見家長嗎？」

　　路為珀說：「是啊，誰讓我沒有長輩。」

　　「我就只剩你這個沒有良心的小傢伙了。對自己好一點，就是對你哥好一點。不要再讓我擔心了。」

　　「你別總這麼說。」宋蔭嘆口氣。

　　「說什麼？」

　　「說我，沒良心什麼的……」讓他聽著，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無意間又做了什麼讓他不高興的事。

　　「哈。你還挺委屈。」路為珀看新鮮似的，「天天就知道氣我，不然就是到處亂跑讓我擔心——昨天給我氣得，恨不得想掐死你……」

　　路為珀卻沒有把話說完，戛然而止。

　　宋蔭這才想起來問：「你昨天到底怎麼了？」

　　「你說呢？」

　　既然宋蔭問了，路為珀也絲毫不覺得自己理虧，他道：「當著我的面，去安慰別人，拉別的男人的手？」

　　宋蔭無語：「我只是把別人扶起來，沒有你想的那麼齷齪好不好？說起來這件事就是你不對，艾登醫生白白被你打。」

　　路為珀想罵人：「我想的齷齪？那你和他的計劃為什麼不告訴我？」

　　宋蔭說：「我手術出來根本就沒看見你，去哪和你說？」

　　「我……」路為珀無言以對了，氣的掛擋加速，假裝專心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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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週之後。

　　陳聞接通通訊頻道。

　　「陳科長，你讓我們查的資料，有眉目了。」

　　「說說看。」

　　「確實曾經有個小孩在那家店裡幹過活。不過那大概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當時的人已經都不在店裡了，甚至連老闆都換了好幾個。不過好在店裡的電子檔案還記著，就是找出來費了點時間……」

　　陳聞欣慰：「你們把找到的所有資料傳過來，直接傳我的頻道。」

　　「好的，陳科長。」

　　信號暢通，很快所有的資料就在陳聞面前的電子屏上顯示了出來。準確的工作時間是在十七年前，當時小孩十二歲。而工作時間只有三個月而已。

　　陳聞算了一下宋蔭的年齡，十六年前才四歲。這兩個人如果那個時候就認識，也不是不可能。

　　這時，另一個手下的人又傳了一份資料過來。是艾登在五區急救中心的工作檔案。按理說，這個應該在艾登升入七區的時候，就一併帶走，但是陳聞那個時候留了一個心眼，讓手下立刻去醫院攔截備份，現在看來是攔截成功了。

　　陳聞點開了那份文件。

　　文件開頭寫的便是關於艾登的家庭介紹，他出生在亞特星上顯赫的醫學世家。只因為父親一次對亞特星某官員夫人病情的誤診，而遭到官員的報復。當時在位的帝王聽信官員的一面之詞，把艾登的父母關入監獄，艾登則是被驅逐了出去。

　　陳聞看了一半，又去看一開始的那份文件。

　　他突然感覺有些地方不對勁。

　　兩份資料都附有一些當時的照片。他看著照片裡那個十二歲的孩子……

　　陳聞想起來了，他的手也隨之抖了一下，頻道信號一下便被切斷，電子屏上的畫面也全都消失不見。

　　這照片上的人，不是艾登。

　　他覺得這個孩子似乎有些面熟，答案就在腦海裡，但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他想再次打開電子屏，這時卻有電話打了進來。

　　陳聞看也沒看就接了起來。

　　「我的人跟了艾登一週，沒有任何異常，他們沒能找到你想找的人。」

　　是路為珀。

　　「啊……是嗎？我知道了。多謝。」陳聞有些心不在焉，他想不起來那個孩子像誰，這種答案就在嘴邊的感覺太折磨人，陳聞沒辦法專心去做別的事。

　　「你今天回去？」路為珀囑咐道，「在巡邏處的時候小心一點。」

　　「我會的。」陳聞一邊答應，一邊腦子飛快的旋轉，把近幾年來認識的人的長相都過了一遍。

　　這時，一個人從他的記憶中跳脫了出來。就是現在和他打電話的這個人。

　　他為什麼會覺得……這個孩子似乎和路為珀有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