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傍晚放學鈴聲響起，同學們疲累了一天，一旦聽見這個鈴聲便都精神抖擻了，收拾書包，跑的一個比一個快。放學的時候，也是樓道最擁擠的時候。

　　等陸風止從錢江辦公室回來的時候，樓道上已經幾乎沒人了。

　　他目光朝教室前的走廊看去，就看見一個人懶懶倚靠著欄杆，在夕陽的光影之下，高瘦的背影十分顯眼。

　　陸風止將手上一沓出國的資料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走到邵滄面前。

　　教室門已經被值日生鎖了，邵滄看見人回來了，一隻手把他的書包丟給他，然後抬腳就往樓下走。他和陸風止其實並不順路，兩人在校門口就會分開，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兩個人總會心照不宣的等另一個人。

　　但今天和往常其實不一樣，邵滄不太知道該怎麼和陸風止相處，本來是想走，但又想到如果他提前走了，好像顯得他在躲什麼，他乾脆就不想那麼多了。

　　「老錢又找你幹什麼？」他狀似無意的開口，「他整天找你這個好學生的次數，都快趕上我這個壞學生的了。」

　　「沒什麼。」

　　邵滄道，「沒什麼？老錢難道是去找你一起喝茶聊天，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理想？」

　　陸風止道：「問我下午你換位置的事情。」

　　邵滄一腳差點踩空。

　　陸風止及時伸出手拉住了他，讓他在樓梯上站穩。

　　邵滄從來沒有哪次暴露的這麼快的，他驚疑不定地看向陸風止，只能道，「……那你怎麼說的？」

　　「沒怎麼說。」

　　邵滄一聽見這句廢話剛要發作，陸風止道，「班主任讓我管著你。」他拉著邵滄的手並沒有松，說話的時候，輕輕把他拉近，邵滄心裡一緊。然而陸風止卻並沒有繼續說下去，邵滄才意識到，剛才那些話並不是真的。又是陸風止騙他的，騙人的話如出一轍，沒想到他每次都被騙。

　　「這麼想管的話。」邵滄有點不爽，掙脫他的手繼續往樓梯下走，「那乾脆作業你也替我寫了吧，我讓你管。」

　　陸風止道：「可以。」

　　邵滄腳步一頓，回頭睜大眼睛，他有點震驚了，沒想到陸風止居然是這種人，為了愛情居然原則都不要了？？

　　結果陸風止道：「假一罰十，我替你寫一張，回頭你補做十張。」

　　邵滄：……

　　他就知道。

　　「你是土匪頭子嗎？」邵滄忿忿不平，「整天就喜歡壓迫人？以前我就忍了，現在你憑什麼還壓迫我？」

　　「現在和以前有什麼不同？」陸風止語氣平淡的反問他。

　　「好歹我們……」邵滄一時衝動，這句話在他看見陸風止嘴邊笑意後沒再說下去。差點又被套路了，他只能裝作什麼都沒說。

　　「應該公私分明。」陸風止道。

　　邵滄被他說的語塞，只能氣得踹他一腳，「行，你公私分明，那我走了。」

　　陸風止拉住他。

　　邵滄這次躲過了，他記仇道：「公私分明，你少碰我。」

　　但話已經說晚了。兩人正好走到了樓梯死角，陸風止俯身湊近他，壓了一下他的嘴角，聲音很輕卻不容拒絕：「不行。」

　　邵滄恨不得把這個雙標從樓梯上扔下去。

　　……

　　到家的時候，家裡沒人，邵滄把書包扔在沙發上，抬眼便看見茶几上的備課筆記。邵滄想起他早上從B市回來，到現在也沒跟他爺爺聯繫一下，爺爺說不定還不知道他回來了。

　　邵滄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過去，在等接通的時候，他順便走到茶几前，隨手翻了翻那本筆記。

　　邵竹書除了是西城高中的副校長，還是他們學校的歷史老師，今年就要退休了。但他備課筆記上字仍然寫得很正，內容也條理清晰，旁邊還有一些批註。

　　邵滄目光落到最後一句，卻發現是一句沒有寫完的話，直接在中間就斷開了，這不像他爺爺的作風。而他手裡的手機也在這個時候因為長時間的無人接聽而自動掛斷了。

　　邵滄沒想太多，他又打了一次。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看見備課筆記上的日期，就是今天。他爺爺下午如果有課，怎麼會不帶備課筆記？

　　手機裡再一次傳來「無法接通」的聲音，邵滄這個時候突然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了。他剛才似乎聽見周圍有雜音，他轉了轉身，直接就看見了掉在地上的手機，款式已經很舊了，上面有兩個未接來電，都是邵滄打的。而解鎖之後，他才看到更多的未接來電，最早的一個是在兩天之前。

　　邵滄臉色有些微微變了，他把手機揣進兜裡，從茶几上拿了鑰匙，準備直接回學校一趟找他爺爺。

　　就在這個時候，門口傳來林媽媽的聲音。

　　「門怎麼開了，不會是小滄回來了吧？」

　　「如果真是他回來了，你就先和他說邵爺爺……千萬不要讓他知道……」

　　邵滄一下打開門，果然看見門外的林媽媽還有林傷傷。兩人看見他後明顯驚訝了一下，沒想到他就在門口。

　　邵滄焦急問道：「阿姨，我爺爺怎麼了？」

　　林媽媽表情難過而糾結，知道剛才說的話可能是被聽見了。她似乎是不想告訴他，邵滄不想為難她，便去問林傷傷。

　　林傷傷頂不住壓力，最後只能承認：「邵校長在醫院，現在還沒醒。」

　　「什麼？！」邵滄一聽就心臟一震，立刻追問林傷傷，「哪家醫院？快告訴我！」

　　林傷傷說了醫院名字，邵滄立刻就要走。

　　「你別慌張，小滄！」林媽媽神情擔憂地拉住他，「我們現在正要去醫院，你和我們一起去吧。」

　　邵滄一聽就知道這件事是他們在瞞著他，而且已經不知道瞞了多少天。

　　他感覺一陣一陣的愧疚和自責湧上心頭，極力克制後才能在外人面前勉強鎮定住自己。他飛快地道：「不用了阿姨，謝謝你，你們已經夠費心了。這件事是我的錯，你們不用再去了，剩下的事交給我處理就好。」邵滄說完直接走下樓梯去找醫院。

　　仍然是在中心醫院，趕到地點後，邵滄從前台問了病床號，就去找人。

　　等趕到病房前，邵滄額頭都是汗，胸口還因為劇烈的運動而起伏。從趕來的路上，邵滄就一直在勸自己別想太多，別想太多，不會有事的。然而此刻在病房門口，他看見緊閉的病房門，卻還是不敢推開。

　　最後邵滄還是手發抖的輕輕推開門，還沒有走進去就看見病床上，他爺爺閉著眼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