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陸風止掛了電話之後，換了衣服出門，他才到樓下沒多久，果然看見了邵滄來了。

　　對方遠遠看見他，一隻手還插在兜裡，另一隻手就舉起來笑著跟他招手走近。

　　這一刻，陸風止就特別想抱他。

　　出了小區，邵滄帶陸風止去夏京說的那個地方。到了之後發現是一個很大的廢舊建築地，很多樓都荒廢了。裡面還真的有點繞，而且看著很偏僻，不像有人在的樣子。不過越是這樣，證明越是隱蔽安全。

　　「你不是A市人嗎？怎麼路好像比我還熟？」邵滄見陸風止剛才還一直在他身邊走，進了樓之後就走到他前面帶路了，一副很駕輕就熟的樣子。

　　陸風止說：「你不是第一次來這裡？」

　　邵滄說：「我是啊。你不是嗎？」

　　陸風止說：「我也是第一次，那你憑什麼會覺得比我熟悉？」

　　邵滄：……

　　敢情這位也是在瞎走，只不過比他瞎的有自信罷了。

　　好在夏京這個時候打電話進來，問他到哪兒了。

　　邵滄拉了一下陸風止，讓他等一下，然後便和說夏京我們已經到了，你出來接一下吧。

　　夏京說好，掛了電話之後才後知後覺——

　　「我們」……？

　　和邵滄碰上面後，夏京發現剛才的話不是他的錯覺，當他看見邵滄身旁的人的時候，瞬間眼睛都看直了。

　　邵滄拍了他頭一下，「看什麼看，眼睛瞪那麼大幹什麼？平常沒見過是吧？再瞪眼珠子就要掉出來了。」

　　夏京摸了摸鼻樑上架著的眼鏡，確認眼珠子掉不出來，然後才戀戀不捨收回了目光。

　　他完、全、沒、有想到，學霸也會來。

　　然而他轉念一想又覺得很理所當然，虞沉陽不是也來了嗎？而且那廝打遊戲比他兇殘多了。

　　但是那不一樣。

　　陸風止平時的形象太高冷，夏京一直覺得他生人勿近，平常也鮮少交流。所以即使到了這一刻，他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然而事實擺在眼前，又由不得他不相信。

　　邵滄見夏京一直打量陸風止，看不下去了，把人往過來的路上一推，「我說你，看兩眼差不多得了啊，別沒完沒了的，還不趕緊帶路？」

　　夏京這時才徹底收回目光，心說，看看都不行，又不會少塊肉……滄哥也太護著了。

　　去網吧的路並不是很遠，到了之後，邵滄才發現這裡地方居然還不小，人也挺多。現在還是早上，有很多前一天晚上包夜的人現在還在位置上睡著。

　　夏京把他們帶到位置上，虞沉陽已經一個人開局了，戰況並不激烈，他一隻手放在鍵盤上，偶爾手指按兩下，看樣子像是還在熱身。

　　聽見身旁來了動靜，虞沉陽偏過頭看了一下。當他看見陸風止後，也微微愣了一下，連帶著電腦屏幕上的人物都停止了一下，不過他不像夏京一樣，什麼表情都寫在臉上，生怕別人不知道。虞沉陽臉上的驚訝一瞬而逝，很快就消失了。

　　「來了？」

　　在等開機的當口，邵滄拉開虞沉陽身邊的椅子，托著下巴看他屏幕中的戰況。

　　夏京看著他滄哥就那樣自然而然把他位置給佔了，而陸神在他身邊，從剛才起就沒說過話。

　　夏京心情複雜：「……」為什麼感覺很蛋疼。

　　就在他剛準備說什麼的時候，陸風止走上前拉開其中一個椅子坐下，電腦已經開機了，他操作鼠標點開了某遊戲的圖標。

　　虞沉陽那邊一局已經結束，邵滄看見電腦已經開機了，便坐到陸風止旁邊的位置上。

　　夏京忙不迭坐回自己的位置，瞬間感覺安心下來。

　　邵滄剛一登錄遊戲，界面上就跳出來一個窗口：尊敬的玩家，生日快樂！凡今日開局……

　　邵滄看都沒看，就把窗口關了。

　　他們四個人組隊開局打。

　　因為多了一個人，之前沒有過任何配合，開之前虞沉陽問：「打什麼模式？」

　　陸風止說：「都可以。」

　　沒有多餘的話，幾個字就讓除了邵滄以外的二人心裡有了個數。陸風止也不是一個會說大話的人。

　　果然，實力如何，開局之後見分曉。

　　陸風止手傷好了，邵滄這次才真正領教到他的水平。

　　並且他發現陸風止打遊戲的風格也和他平時一樣，看上去攻勢很猛，像是衝動的樣子，然而敵方想破，卻找不到一點突破口，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遇到的是一個多麼恐怖的對手。

　　又穩又強。

　　幾局過後，他們遇到敵方一個ID叫謙謙君子的人，剛開局就一個人在頻道里自我高潮了，發一些讓人看不懂的話，比如什麼「好久不見想死我了」，「老子總算被解封了啊哈哈」，「有緣千里來相會，相逢何必曾相識」[注1]，「一朵鮮花就這樣插在了牛糞上，哥哥深感遺憾」，「……」等等等等。

　　後來這個人被陸風止一局滅了18次，到最後連泉水都出不去半步，被自己隊友瘋狂問候全家。

　　邵滄完全不記得這個人，他只看見陸風止面無表情就盯著那個人，於是他也湊熱鬧的去殺，到最後完全變成了娛樂局，謙謙君子一開始還笑對人生，後來被殺到自閉。

　　結束之後，邵滄卸下耳機，說他去一下廁所。夏京這時也站起來，說他一起去。

　　兩人走了後，暫時不新開局，虞沉陽便也稍微放鬆了一下。今天上午本來他是想來隨便玩一玩的，沒想到陸風止深藏不露，倒是讓他有些驚訝。而且他現在看陸風止正在喝水，表情依舊淡漠，似乎並沒有用全力的樣子。

　　閒著也是閒著，虞沉陽隨口道：「今天阿滄生日。你知道嗎？」

　　陸風止放下水瓶的動作一頓，隨即看向虞沉陽。

　　虞沉陽一看就知道他不知道這件事，他道，「你不知道也正常，他不喜歡提這件事。所以你也別提，這件事是他的雷點。」

　　陸風止沒說話，半晌後他問，「為什麼不能提？」

　　虞沉陽沒想到陸風止會打破砂鍋問這個，然而他搖搖頭道，「這就不清楚了。」

　　「從我認識他以來，就從來沒見過他過生日。以前誰要是敢提，一說就炸。」虞沉陽笑了一下，「那個時候他脾氣可沒有現在好。」

　　陸風止眼神看著屏幕，知道八成是和邵滄父母有關。

　　閒聊完，虞沉陽沒有再繼那個話題說下去，而是突然坐直身子，「陸風止，我們來單挑一局。」他說完，操作鼠標就發送了邀請。

　　陸風止沒說什麼，隨之點下了確認。

　　遊戲戰局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勝負已經只在一念之間。這個時候，虞沉陽一直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分出神看了一眼來電人，沒接。

　　然而自動掛斷了之後，電話又再次響起，不小的鈴聲已經惹得周圍幾台機子的玩家不快了，但電話還是一副不接通就誓不放棄的樣子。

　　虞沉陽只好騰出一隻手去接電話，道，「惠惠。」

　　叫做惠惠的女生怒氣衝衝，「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虞沉陽無奈解釋道：「我現在不是接了？」

　　陸風止聽見虞沉陽的語氣，不禁側目看了他一眼。猜到他在和誰打電話，手上無暇操作，陸風止便也放了水。

　　女生道，「你是不是在打遊戲？遊戲比我重要是不是？」

　　「沒有。」

　　「那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我不是接了？」

　　「都過了多久了你才接？我打了五個電話！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真的不是。」

　　「不是那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我不是接了嗎？」

　　幾段對話循環往復，彷彿一個死胡同，虞沉陽基本上要被逼瘋了。

　　遇到這個場面，陸風止也只能裝作沒看見，這個他看見夏京從廁所回來，神情古怪，邵滄不在他旁邊。

　　夏京一過來就道，「我剛才看見了老陳！」

　　這個時候，陸風止的肩被人拍了一下，邵滄不知道從哪兒回來的，把他從位置上拉起來，顯示屏關掉：「撤，學校來人了。」

　　陸風止按住邵滄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邵滄看他，「別想了，肯定要走，陳廣平認識我，你年級第一他肯定也認識。」

　　虞沉陽一聽，電話還在通話都忘了，站起身目光越過幾台機子往網吧門口看，果然看到了教導主任走進來，他直接一下掛了電話：「換了地方他們都能找到？」

　　「我也納悶呢！」夏京低聲道，「趕緊撤！從另一邊繞，後面還有個門！被抓了絕對要喊家長！」

　　說話間，陳廣平已經走了過來，厚重鏡片下的目光在眼前每一台機子前的人身上一一掃過。夏京好死不死剛好和陳廣平目光對上，他當即在心裡罵了一聲。

　　他已經不能再跑了，只能用眼神示意另外幾個人趕緊走。

　　看著幾人從另一條路走了，夏京立刻把幾台機子的顯示屏都關了，然後從桌子上拿了一塊抹布，就開始擦電腦。

　　擦完顯示屏擦鍵盤，擦完鍵盤擦主機，擦完主機擦椅子，神情認真專注，完美的偽裝成了一個普通的網吧打工小弟。

　　陳廣平從他身後走過的時候，夏京只感覺渾身汗毛倒豎。

　　邵滄他們從網吧出來之後，才發現早上來的時候還好好的天氣，現在卻突然下起了雨，剛才在裡面完全沒有聽見雨聲。

　　幾個男生，誰都沒有帶傘。

　　虞沉陽發現少了個人，「夏京怎麼沒出來？」

　　邵滄望天：「他好像和老陳目光交匯了，估計他倆現在可能在網吧裡玩秦王繞柱。」

　　雨聲淅瀝，這是十月的第一場雨，可能是要入秋了，連帶著空氣都有點涼意。

　　陸風止道：「這雨暫時不會停，我家就在附近。」

　　虞沉陽說，「那我留在這等夏京，你們先走。」

　　邵滄隨口道：「那你記得讓你女朋友送個傘過來。」

　　虞沉陽聽聞一愣，這個時候才突然想起來，他剛才好像一直遺忘了什麼事情。

　　他打開手機，看見提示有一個新的短信，他點開看完了之後，和邵滄說：「女朋友剛剛分手了。」

　　邵滄：……

　　「那我待會來給你倆送個傘？」

　　虞沉陽說：「不用了，淋不死，你們先走。」

　　邵滄也不多說什麼，轉頭看向自己身邊毛病很多的陸大少爺，脫了外套就要遞給他：「少爺，能淋雨嗎？」

　　結果他外套才脫了一半，陸風止已經走進雨幕裡去了。邵滄見狀，只能把外套穿回去，和虞沉陽打了個招呼先走了。

　　一路上不僅有雨還有風，路邊的樹都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到了陸風止家，兩個人都淋濕了。進門之後，玄關處的地毯印上兩個人的腳印，水跡從門口濕濕漉漉的延伸進屋內。

　　家裡依舊沒有人，邵滄看向陸風止，他額前的劉海垂落下來，還在往下滴水，身上衣服都濕了，因為剛才的劇烈奔跑而微微失神。邵滄第一次看見陸風止這個模樣，有點狼狽。

　　他忍不住笑，伸出手拍了拍陸風止的肩，「又是淋雨又差點被教導主任抓了，陸老師今天是不是特別後悔跟我出來？」

　　陸風止看了邵滄一眼，就看見他鎖骨處沾著水跡泛著光。

　　他從旁邊拿了一條毛巾，就往他頭上一蓋，隨即走遠。

　　邵滄立刻把毛巾從頭上拿下來，質問，「喂！這是用來擦什麼的毛巾，你就蓋在我頭上？」

　　陸風止道：「看你水都淋進腦子裡了。再不吸出來就要神經短路了。」

　　靠。邵滄都懶得罵人了。

　　他看了看手上的毛巾，感覺應該是條乾淨的，他道，「不帶這麼損人的吧？陸風止你每天不說點什麼損我一下，你就不舒服是吧？」

　　邵滄甩了甩手上的毛巾，挑眉道：「就仗著朕寵你，是吧？」

　　陸風止聽聞轉身，站在不遠處的浴室門前看他。

　　對方淡漠的眼神看得邵滄莫名覺得，沾在身上的雨水都有點發冷了。他不禁攥緊了手上的毛巾，片刻後他道，「好吧我剛才不應該……」

　　「什麼叫做，秦王繞柱？」

　　邵滄：……？？？

　　這就是你剛才看我那麼久的原因？？？

　　邵滄沉默半晌，陸風止又看著他。

　　最後邵滄只能道，「荊軻刺秦王學過吧？」

　　他道，「荊軻刺殺秦王的時候，秦王要躲，他就繞著一個柱子躲躲躲，荊軻就追著他刺，兩個人繞著一根柱子你追我趕，你進我退。夏京如果真的被老陳發現了，就是這樣的關係，不過他們可能是繞著一台電腦……」

　　陸風止看邵滄一本正經的解釋，又很想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