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二天一早，回S市的車準時在七點出發。

　　邵滄昨晚最後沒再回去，在意識到自己可能某方面有點不正常之後，他實在不知道怎麼面對陸風止，於是給他發了一個短信說自己臨時有事，所以不回去了。

　　短短一個十幾字的短信，邵滄就穿著一件T恤，蹲在凌晨的馬路牙子上，吹著冷風糾結了半天措辭，寫了又刪刪了又寫，搞得比寫情書還鄭重。

　　「情書」兩個字一出現在邵滄腦海，他瞬間又覺得自己不太好了。手指懸在手機鍵盤上轉了兩圈，也下不去手，他恨恨罵了自己一句傻逼，最後乾脆只給陸風止發了幾個字：我不回去了。

　　早上集合的時候，陸風止看見了邵滄，他和虞沉陽在一起，兩個人不時說著什麼。

　　然而上車之後，邵滄卻直接走到了車的最後，然後坐在了虞沉陽的位置上。他坐下之後，就一隻手撐著下巴閉著眼睛休息，看上去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陸風止微微皺眉。

　　虞沉陽此時也坐到原來邵滄的位置上，他打開手機屏幕，隨意開口道：「你們兩個怎麼了？」

　　陸風止才向虞沉陽側目。

　　虞沉陽把手機插上耳機，打開一款遊戲，繼續道，「阿滄昨晚凌晨來找我，說是打遊戲，當時我還沒睡，所以就答應了。結果沒想到，我跟他做隊友，打了一整夜——」

　　「一局都沒有贏過。」他□向陸風止，把「一局」兩個字咬的很重，顯然昨晚被氣的不輕。

　　陸風止想到了昨晚邵滄的短信，他道：「下次我跟你打。」

　　虞沉陽手上的動作一頓，正眼看向身旁的人，沒想到陸風止會這麼說。

　　他這麼一說，虞沉陽倒是一下就沒氣了，上次在網吧之後，他是知道陸風止水平的，這次能讓他主動這麼說，下次就不知道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虞沉陽手上的操作頓時也沒那麼暴躁了，閒下心便跟陸風止多說了幾句。

　　他道，「我從來沒見過他那麼魂不守舍的樣子。」

　　陸風止聽聞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司機檢查完畢所有人都已經上車了之後，不疾不徐將車子啟動。

　　邵滄還閉著眼睛，卻聽見身邊傳來不小的動靜。他睜開眼睛就看見坐在他旁邊的座位的同學站了起來，他旁邊也站了一個人，兩個人似乎是要換一下位置。

　　邵滄下意識看了那人一眼，結果整個人直接被定住。

　　陸風止。

　　他再一看原來自己原來的位置上，沉陽確實替他坐過去了，但是此刻戴著耳機完全一副不管不問的樣子。

　　「……」真他媽的，輸了他兩局遊戲而已，至於這樣賣隊友嗎？！

　　同學情誼都餵狗了。

　　陸風止坐下之後，看見邵滄安全帶還沒系，他把安全帶給他拉過去。

　　邵滄現在草木皆兵，坐如針氈，只想離陸風止遠一點，冷不防他突然靠近，邵滄用了十二分的控制力才讓自己的反應不至於那麼大。

　　然而陸風止只是把安全帶交到他的手上，並沒有越過他身體幫他繫上。

　　邵滄微微鬆了口氣。

　　下一刻，陸風止問他：「酒醒了？」

　　邵滄動作瞬間一頓，他想說他沒醉過，但是轉念一想這麼說的話，又該怎麼解釋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他現在對著陸風止心虛，巴不得什麼事情都裝聽不懂，根本不敢像之前那樣說話。

　　以前他什麼話都是隨便說，從來沒有想過別的，現在一聽，感覺每句都有點模稜兩可的，像表白是怎麼回事？簡直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陸風止不會誤會了什麼吧？

　　草！

　　冷靜冷靜……冷靜一點……邵滄轉念想想覺得不會的，陸風止那麼聰明一個人，什麼是玩笑話什麼是真心話，不至於還分不清楚。

　　不至於……

　　但他說的就是真心話。

　　只不過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玩笑而已。

　　邵滄覺得自己真的是瘋了，開始回憶他之前都說了什麼見鬼的玩笑話。

　　……

　　陸風止發現，從邵滄發現他換了位置過來後，情緒就一直不對。

　　儘管他什麼都沒有說，但是他略微不安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他。

　　陸風止自知昨天晚上是他衝動了，沒有把握住度。但是他也沒有後悔過，畢竟……總是要跨出那一步的。

　　他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邵滄是怎麼想的，但他一定是已經察覺了什麼。

　　下午到了S市，車子停下後，同學們陸陸續續從車上下來。因為今天並不是週末，下午還要上課，所以沒有下了車還在原地耽擱的，人很快就都散開走了。

　　陸風止和邵滄那天過來的時候是一起過來的，所以回去的時候，他仍然走在邵滄的身後，結果沒走一會，前面的人突然說：「我先回去了……你也回去吧，下午還要上課。」

　　陸風止說：「你衣服在我這裡。」

　　他聲音裹在風裡，邵滄於是裝作沒有聽見，邁開步子直接走了。

　　陸風止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表情看不出情緒。

　　到家之後，邵滄發現他爺爺不在家，只有一本備課筆記打開攤在客廳的茶几上。他看了下時間，已經快到上課時間了，估計他爺爺是已經去學校了。他一個人也沒心情弄午飯，便只簡單吃了幾口，然後整理了一下行李就去學校了。

　　到學校的時候，整棟高三教學樓都靜悄悄的。邵滄還以為自己遲到了，但現在明明距離上課時間還有15分鐘。進了教室他才發現所有人都在埋頭做試卷，邵滄才想起來一件事，好像是說他們從下個學期開始，每天中午都會在上課之前進行一次20分鐘的小測驗。他們這幾天都在B市，所以才不知道。

　　邵滄一看虞沉陽的位置，果然沒人。

　　陸風止似乎也剛來，邵滄從他旁邊走過，再坐到自己位置上的時候，就看見陸風止在填名字，側臉神情專注。

　　邵滄拿出筆，也準備心無旁騖開始寫測驗試卷。

　　然而這個時候，陸風止卻突然把他剛才正在寫的試卷拍在他的桌上。

　　映入眼簾的便是陸風止特有的清雋筆跡，班級寫著高三七班，然而姓名那一欄卻清清楚楚寫的是「邵滄」。

　　邵滄頓時就心裡一跳。

　　「寫錯了。換一下。」陸風止面不改色道，他說完直接把邵滄那張沒有寫過的空白試卷拿走了重新寫。

　　邵滄沒有說什麼，但結果就是導致他整張試卷都寫的不順，算出來的答案千奇百怪，一看就不對。

　　邵滄看著試卷最上面寫著的那個名字出神，加上本來就來晚了，一直到最後快要交試卷的時候，他都沒寫完一半，最後乾脆沒往上交。

　　邵滄心裡想，完了。這次是真的玩脫了。

　　陸風止對他的影響，遠比他自己想像中的還要大。

　　以前他看陸風止的字是欣賞，現在看——是該死的心動。

　　下學期比上學期的時間要短，所以節奏更快，測驗結束之後，就連著開始上第一節 課。下課之後，邵滄出去了一趟。

　　回來之後，邵滄就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夏京一偏頭就看見這一幕，萬年不收拾自己課桌的人——再亂也不收，現在居然在收拾東西，這讓他能夠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種。

　　夏京驚疑不定道：「滄哥……你這是要去哪？」

　　邵滄語氣聽起來很平淡，輕描淡寫道，「換個位置。」

　　陸風止的動作幾不可查的一頓。

　　夏京立刻追問：「為什麼？你要換去哪？」

　　邵滄餘光看了看陸風止，儘量讓自己在他面前正常點，對夏京道：「哪兒來那麼多廢話？換就換了。」他動作很快，因為只是收拾，但是並不整理，所有卷子一股腦的放在一起就算收拾好了。

　　夏京聽聞有點委屈，然而還是很捨不得邵滄搬走，圓圓的眼鏡框下，就眼巴巴看著他收東西。

　　然後他就看著邵滄，從最後一排的位置換到了……換到了……還是在最後一排。

　　只不過換了個組，跟他們也就離了一個過道。

　　夏京：……

　　原來坐在那個位置上的同學，這個時候也搬了過來。夏京對著別的同學，果斷露出了凶神惡煞的一面，明晃晃逼問：「坐的好好的，你們為什麼要換位置？」

　　那個同學成績不太好，沒想到有朝一日會坐在這個學霸+校霸區，這個時候也只能戰戰兢兢硬著頭皮道，「老師讓的。」其實是被某人威脅的。

　　陸風止聽見他這句話，冷聲問：「老師？」

　　那個同學沒想到一貫高冷無比的陸神會突然說話，愣怔之後，生怕瞞不過，忙不迭小雞啄米一樣點頭。

　　陸風止抬頭就可以看見，邵滄即使換了位置，也改變不了他受歡迎的體質。只要他想，隨便坐到哪裡都會有人追捧他。

　　這節課下課鈴剛響，邵滄還在看上節課老師講的內容，他覺得換了個座位還是挺有用的，最起碼他不會時時刻刻都察覺到旁邊陸風止的氣息，讓他分神。否則長此以往下去，他不覺得自己能在陸風止面前保守住秘密。

　　然而這時，周圍突然有些嘈雜，他感覺到身後有人拉了他一下。

　　邵滄一回頭，下一刻就被陸風止從座位上拉起來，邵滄又一次感受到陸風止巨大的力氣。

　　陸風止扣住他的手腕，什麼也沒說，直接把他拉出了教室。

　　邵滄掙脫不開陸風止，他走在後面，幾次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沒說，任由陸風止一直把他拉到教學樓的一樓，那間廢棄無人的辦公室。

　　一進屋，陸風止把邵滄壓在了辦公室的門上，問：「為什麼躲著我？」

　　辦公室和外面的走廊僅僅只隔著一道門，還能聽見不少同學的說話和打鬧聲。

　　邵滄裝作聽不懂的樣子：「躲你？……你在說什麼？」他矢口否認，「當然沒有，你怎麼會這麼想……？」

　　陸風止看著他。

　　邵滄感覺到陸風止近在咫尺的氣息，和他說話的方式，都很熟悉，然而現在對於他來說，卻有一種別樣的感覺。他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可能有點會把持不住……

　　「為什麼要換位置？」陸風止問。

　　「老錢安排的。」邵滄拿出他事先準備好的說辭，「可能他看我成績上來了，覺得是你的功勞，於是想到一帶一的方法，順帶讓你輔導一下他……」

　　陸風止直接打斷，低聲問，「順帶輔導？」

　　他臉色已經不好看，「你覺得我對你是順帶？」聲音裡帶著不忿。

　　邵滄沒想到這兩個字就把人給惹到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他說著便想推開陸風止，然而沒能成功，陸風止一隻手捏過他的臉，突然朝他湊近了過來。他的俊容一下在面前放大，邵滄呼吸一滯，頓時完全忘了掙扎，眼睜睜看著陸風止靠近。

　　結果兩秒之後，卻什麼都沒有發生。邵滄看見陸風止停在他面前極近的地方，漆黑深邃的瞳孔盯著他。

　　「你以為我要幹什麼？」他開口道，聲音卻不像尋常那樣的冷。

　　邵滄心裡猛地一跳，「你……」他立刻便要推開身前的人。

　　然而陸風止卻像預料到了。

　　他一隻手準確無比抓住了邵滄的手腕，壓在辦公室的門上。邵滄想要掙開他的禁錮，卻始終不能成功，陸風止一隻手撐在他頭旁，停頓了一秒，然後他道：「我喜歡你，邵滄。」

　　空氣靜止了幾秒，邵滄掙扎的動作徹底頓住，連帶著他的表情也空白了一瞬。接著，他看向陸風止的眼神逐漸從茫然變成充滿了不可置信。

　　「陸風止……你，你剛才說什麼？……」邵滄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然而陸風止的表情完全不像是開玩笑，邵滄莫名有些慌了。他沒想到陸風止會說這句話。他覺得一定不是真的，但是他該死的很想相信，理智又告訴他不可能，不可能會是真的。

　　突然，上課鈴聲在這個時候響起，外面又響起了同學匆匆的腳步聲，就在一門之隔外。

　　邵滄此刻覺得這是救命的鈴聲，他滿心都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邵滄聽著外面的腳步聲，腦子裡一團亂麻，想著怎麼逃避，能逃一會是一會，便想推開陸風止：「上課鈴響了，你沒聽見嗎，該回教室……」

　　話還沒說完，下一刻陸風止吻了上來，他的右手緊扣住他的後腦，碾壓上他的唇。

　　邵滄身體僵住，頓時所有的話都被這個吻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