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陸風止絲毫沒有被戳穿謊言的慌亂，眉目間依舊很淡定。

　　「你覺得呢？」

　　邵滄聽聞勾起嘴角笑笑，卻並不回答，轉身走了。

　　就不猜，憋死你丫的。

　　陸風止不疾不徐的走在邵滄身後，沉默著沒再說什麼。

　　回到教室，夏京第一個問邵滄：「滄哥，查出來是誰了嗎？」

　　「沒。」邵滄拉開椅子坐下。

　　「啊？」夏京摸不著頭腦，「為什麼？」

　　「整個班的卷子，一張一張的找，還不看死？」

　　邵滄踹了一下桌子，身體靠著椅背，笑道，「誰願意看誰看，反正我懶得看。」

　　夏京一聽，「但是……」

　　陸風止這個時候朝邵滄看了一眼，邵滄有點莫名其妙，然後突然發現他剛剛踹的桌子是陸風止的……

　　邵滄裝模作樣咳了一聲，「沒有但是，快上課了，好好聽課。」他睨了眼夏京，「考上清華了嗎，沒考上就別跟我聊。有時間多看點書——你看看人家陸神，就差廢寢忘食了。」

　　他故意提及某人，帶著點不正經，看向陸風止，「是吧？」

　　陸風止這次看也沒看邵滄，臉上沒什麼表情，像是沒有聽到。

　　在早讀課之前陸風止幫邵滄說話的時候，夏京就有所預感，果然。

　　「你們倆又和好了？」

　　邵滄轉筆：「我們什麼時候沒好過？」

　　夏京：「……」真敢說。那天被你踹的教室門鎖才剛剛修好。

　　就坐在離邵滄他們不遠的楊義民，從邵滄進門之後，身體就一直僵硬著出冷汗。直到他聽見邵滄說不查了的話，心裡才鬆了一口氣。

　　他忍不住偷偷的朝邵滄那一桌看去——

　　一不小心和陸風止剛好抬起的漆黑眼眸對上。

　　楊義民：「！」

　　他嚇了一跳，臉色瞬間慘白，摀住嘴才沒有驚叫出聲，身子卻沒控制住地朝後摔去，巨大的聲音立刻引來周圍同學的不滿。

　　等他從地上倉皇爬起來之後，再朝陸風止看去，只看見對方淡漠的神情，正在看書，好像剛才那個帶著涼意的眼神是他的錯覺一樣。

　　楊義民嚥了嚥口水。

　　邵滄把夏京打發了，準備拿出下節課的書，陸風止的聲音卻在身邊傳來。

　　「人你不打算找了？」他問。

　　邵滄手上動作一頓，然後他把拿出來的物理五三扔在桌上，隨口道，「剛才在辦公室你也聽到了。」

　　陸風止沒說話，剛才在辦公室，邵滄把那張卷子給了班主任，然後說，希望班主任私下處理這件事，不要讓班上別的同學知道是誰，他也不會說的。

　　錢江問為什麼。

　　邵滄當時很不客氣的說，你是老師，應該怎麼做不比我清楚嗎？

　　錢江瞪他，怎麼跟老師說話呢。

　　邵滄道歉熟練而且不走心：老師我錯了。

　　錢江：……

　　如今在教室裡，陸風止問他：「為什麼？」

　　邵滄聲音漫不經心：「其實是誰幹的，不用我明說。有句話叫——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誰人品不好，大家心裡也多多少少都會有數。」

　　「但說出來，只會讓他被所有人孤立。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會有人敢跟他說話。他接下來一個高三都會很狼狽。」

　　陸風止聽聞想著什麼，然後把手裡的書合上了。

　　「以前我們……」邵滄似乎還打算說什麼，想想還是停住了。

　　然而這個時候陸風止卻動了椅子，靠近邵滄。

　　邵滄神色一緊，就想問他幹什麼，陸風止卻伸手翻開他桌上放著的五三，右手按開紅筆幫他圈典型的題型，剩下簡單的就可以不用做了。

　　他垂眸看著書，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繼續說。」

　　邵滄看著陸風止近在眼前的側顏，眉目漆黑，鼻樑高挺，自帶高冷氣質，一看就是能迷倒一大片女生的樣子，心說，還好他是先來的。

　　否則校草是誰——還真不好說。

　　他看著陸風止花時間幫他圈題目，覺得下面些話說了其實也沒什麼，便道，「以前初中，大概是剛上初一的時候，我們班上有一個女生。」

　　「長得其實挺可愛的，但是平常總是低著頭，也不和別的同學說話，一個人很孤僻。後來不知道誰說的，她爸媽都不在了，沒人帶她，班上就開始有人欺負她。」

　　陸風止看題目很快，一眼掃過去重點就全出來了，但他在聽邵滄說話，就放慢了一點。

　　「沒父母不是自己的錯吧？我有也跟沒有差不多。」邵滄道。

　　陸風止筆尖頓了一下。

　　「我就幫了她一把。」

　　「結果一起被孤立了。」

　　邵滄哈了一聲，回想往事簡直是無語。

　　「那些人還告訴老師，說我跟那個女孩早戀，所以才幫她。」

　　陸風止翻過第二頁。

　　「我也不想解釋。而且當時其實什麼都不懂，覺得自己是在保護她，有什麼事我替她頂著，被孤立也沒什麼。就這樣過了大半個學期——最後那個女孩還是退學了。」邵滄回想道。

　　「她沒有父母，退學之後肯定過的比在學校裡更難。我聯繫不上她，後來才聽說給她家裡哪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做童養媳，還訂婚了。」

　　久久的沉默。

　　「那你之後在班上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她退學之後，班上的人自然也不針對我了。」邵滄道。

　　陸風止也覺得很現實。

　　沒想到，邵滄道：「因為從這件事之後——我變成了欺負別人的人。」

　　陸風止動作一頓，筆停下，看向邵滄，後者臉上帶著散漫的笑意。

　　他道：「想孤立人就孤立人，現在不想了，就和好？真當老子好欺負的。」

　　上課鈴在這時打響，物理老師板著一張臉走進來，對著下面就一頓吼：「上課鈴都響了！！有的人連書都沒拿，是不是要我幫他拿？趕緊把書給我拿出來看！待會上課提問誰答不出來，就站到外面去！」

　　邵滄把五三從陸風止手上拿回來，打開看，沒有任何要質疑的意思，彷彿很信任他。

　　他看了兩眼，才想起來什麼，抬腿又踹了一下陸風止的椅子，讓他離自己遠點，「好了不說了。我要準備考清華了，不要影響我。」

　　陸風止看著邵滄低頭看題的樣子，嘴角笑意一閃而過。

　　……

　　晚上放學，陸風止今天值日，最後一個鎖門走。

　　然而他剛準備下樓梯，就覺得後面有人跟著，接著一個人輕輕的叫了一下他的名字。

　　陸風止回頭，發現是楊義民。

　　他長得倒是不算矮，但是很瘦，而且喜歡縮著脖子，佝僂著背，畏畏縮縮的樣子就讓人不想看他。

　　那天在走廊陸風止同樣沒有太注意這個人，現在看來存在感低不是沒有原因的。

　　「不好意思。」他道，「我……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說什麼？」

　　「你、你知道是我對吧。」楊義民道。

　　陸風止沒說話。

　　楊義民更加篤定，甚至抬頭看向陸風止：「你肯定知道！我換卷子的時候，你就看見了吧？否則怎麼會一下就知道……」

　　見陸風止沒有任何表示，他內心再次慌亂起來，說不下去了。

　　他低著頭，聲音恢復一開始的怯懦，「這件事，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告訴邵滄是我做的？」

　　陸風止問：「你為什麼要換他的試卷？」

　　楊義民說：「我也是逼不得已。」

　　「只有換他的，最不會被人發現。反正他也經常不交作業……就算這次少交一次，他不在乎，老師肯定也不會拿他怎麼樣。但是我跟他不一樣，我不像他……就算考倒數，也照樣有人喜歡他圍著他！」

　　楊義民伸手想要拉住陸風止，卻被陸風止一個眼神嚇退。

　　他只能放低聲音，「我求你，別告訴邵滄。」

　　陸風止道：「我沒有看見你換試卷。」

　　楊義民一愣：「什麼？不可能……」

　　「只是猜的。」

　　陸風止道，「因為手段很弱智。」

　　楊義民睜著眼睛，說不出話。

　　陸風止其實不喜歡用智商來衡量別人，也很少和沒關係的人說廢話。但是這一次，既然邵滄不想找人，他就替邵滄說了。

　　陸風止道，「他交不交作業，是他的事，不是你可以偷竊的理由。」

　　楊義民辯解，「什麼偷……」

　　陸風止冷冷打斷，「你弱你有理？」

　　楊義民握著拳，說不出話了。

　　「這樣的手段，也就是騙他。」

　　「陸風止你說誰？」

　　一個不滿的聲音突然傳來。

　　陸風止轉身，看見邵滄正從樓梯口走上來。

　　楊義民看見邵滄，臉色都白了，

　　邵滄走過陸風止身邊，警告的看了他一眼，順手把自己的包丟進他懷裡，用了力。

　　他又看向楊義民，「嚇成這樣？」

　　「你……你都聽見了。」

　　邵滄冷笑。

　　他走上去拍了拍楊義民的肩膀。

　　「看來你對我的陰影很大啊。怎麼當時換卷子的時候不怕？」

　　「我……我……」

　　邵滄道：「以後還敢不敢了？」

　　楊義民立刻說：「不敢了。」

　　「以後不敢就成。」邵滄一隻手插兜，神情散漫，彷彿很好說話。

　　楊義民剛要放鬆下來，邵滄卻話鋒一轉。

　　「但老子的卷子也是一筆一劃寫出來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別以為沒了我就不心疼。」

　　「這次的賬不能就這樣算了吧？」

　　楊義民身體抖了一下，閉上眼睛，手指絞住衣角。

　　邵滄靠著牆，像是在思考，然後道，「1000米成績多少？」

　　楊義民看他。

　　「過一段時間體育測驗，所有成績計入高考檔案。你先提前準備著練一練，行不行？」邵滄笑道。

　　楊義民不知道邵滄什麼意思。

　　邵滄一看楊義民，就知道他常年不鍛鍊，身體瘦弱無力，臉色暗沉，跑一圈估計就不行了。

　　邵滄突然收起笑，聲音威脅：「操場20圈，現在跑，少跑一圈揍的你媽都不認識。」

　　見他還愣著，邵滄道，「還不去？現在就想挨揍？」

　　楊義民立刻慌慌張張跑了。

　　「等一下，回來。」

　　楊義民又停住，回頭看向邵滄。

　　「不要跑太晚了，不然老子還要餓著肚子陪你。」

　　邵滄笑道：「一個小時，多一分鐘，第二天加一倍。」

　　「第、第二天？」

　　邵滄道：「幫你提前練身體，跑步這種事情，你練一天就夠了？」

　　楊義民面無血色，真的意識到自己不該惹上邵滄。

　　「別耽誤時間，一個小時，我開始計時了。」

　　楊義民轉身就跑，使出了全身的力氣。

　　眼見人跑了，邵滄這時才看向彷彿一直在一旁看戲的陸風止，把包拿了回來。

　　陸風止表情淡然，一點也沒有被撞破背後說人壞話的窘迫。

　　邵滄不想管他，走下樓梯就準備去操場監督楊義民。

　　陸風止在他身後道：「我以為你不打算找他。」

　　「可能嗎？」邵滄在台階上停下，回頭，陸風止站在他上面一級，身後是一片天邊晚霞。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邵滄挑眉笑道，「我現在是喜歡欺負別人的人——」

　　「睚眥必報。」

　　陸風止沒說話。

　　邵滄突然一拽陸風止的衣領，血條值因為兩人的接觸泛光暴漲。

　　兩個人的距離轉眼拉近。

　　邵滄道：「也就是你，我懶得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