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晚上到了金沙蓬萊，邵滄從門口果然就看見了三五成群，不斷進出的年輕男女。

　　他給祝林發了個消息，說他已經到了，問他們在哪兒聚。

　　發完簡訊，邵滄把手機收回口袋，跨步走了進去。

　　進門一樓是普通的酒吧，燈光四射，昏暗而又曖昧。台上有樂隊表演，音樂聲震耳欲聾，舞池裡的人隨著音樂節奏搖晃擺動身體，感覺上倒是和之前沒什麼區別。邵滄職業病犯了，下意識眼神掃了掃周圍的人，想看看有沒有出事或者不對的地方。

　　這時一個人在他身後，輕輕叫了他一聲。

　　「先生。」

　　邵滄回頭，發現是一個年齡看上去很小的男生，穿著服務生的衣服，他手上端著托盤，盤子上放著一杯顏色清淺的酒：「我們老闆給您點的一杯莫吉托。」

　　邵滄有些狐疑地把酒端起，他倒是認識原來的那個老闆，但那人現在已經被抓了。看來只能是祝林口中新的老闆，然而他想不到讓對方給他送酒的原因。

　　他也不過才來兩分鐘而已。

　　服務生看見邵滄臉上的疑慮，他指了不遠處一個方向：「那位就是我們老闆。」

　　邵滄目光順著服務生指的地方看過去，燈光昏暗，吧檯旁站著一個穿著休閒的男人，手上輕晃一杯酒向他示意。邵滄一眼就認出了對方——他沒想到是葉塘西。

　　「我知道了。」邵滄跟服務生說了一聲，服務生便低頭離開了。

　　葉塘西看著邵滄走過來，直到他的面前。葉塘西片刻沒有說話，後來他錯開目光，「我沒料到會在這裡見到你。剛才差點沒認出來。」

　　邵滄道：「是嗎？我應該沒怎麼變吧。」他問：「你就是金沙新的老闆？」

　　葉塘西：「不行嗎？」

　　邵滄沒說行不行，他斜靠著吧檯，笑道：「沒有不行——只要別被我查出問題。」

　　葉塘西聽聞後有些許愣神。他們高考之後就不在一個城市了，偶爾會聯繫，葉塘西也知道邵滄現在的職業是警察。當年的事，雖然邵滄原諒了他，但他們關係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那樣。

　　葉塘西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當初他沒有做出那麼衝動的事，最後會怎麼樣。但最後的結論都是無解的，他當初喜歡邵滄的執念在心裡埋藏了太久，久到那個念頭都變了質，變成了強烈的佔有慾，矇蔽了他的理智。

　　他唯一慶幸的事情就是自己沒有真正傷害過眼前的人。

　　「今天我是來吃飯的，不是喝酒的。不過這杯我喝了——」邵滄說完將服務生剛才端給他的那杯酒喝完，他道：「先這樣，我有事先走了。」

　　葉塘西對著邵滄的背影，突然揚聲：「我有東西要交給你。」

　　邵滄腳步停下，轉身詢問：「什麼？」

　　「六年之前的東西。」葉塘西道。

　　「它已經在我這存的夠久了，再存下去也沒有意義……我覺得，是時候應該還給你了。」

　　「什麼東西？」

　　葉塘西說：「看到你就知道了。不過今天我沒想到會遇到你，所以沒帶。回頭我把東西給經理，下次你來的時候他會交給你。」

　　邵滄點點頭，「我知道了，還有事嗎？」

　　葉塘西頓了頓，最後還是開口，「聽說陸風止回國了。」

　　邵滄神情一沉，頓時陷入沉默，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就有些冷了：「我跟他沒關係。」

　　「你們分手了？」葉塘西有些意外。

　　「葉塘西——你從哪兒聽說我們分手了？」邵滄一股無名火起，譏誚道，「我們根本就沒在一起過。」

　　他沒想到葉塘西知道他當初和陸風止的關係，他知道葉塘西不會跟別人說，但他仍然感覺抗拒。邵滄一直在試圖麻痺自己，忘記那段過往，然而那些事一旦被第三個人知道，他就再也沒辦法否認它的存在。

　　邵滄說的話，同樣讓葉塘西震驚。

　　「很意外嗎？當初是我被他……」邵滄想說當初是他被陸風止甩了，但又覺得，既然都沒在一起過，又何談誰甩了甩，只不過是他太傻，還以為只要喜歡，就能在一起。

　　葉塘西猜出了邵滄沒有說完的話，見到邵滄的態度，也就想到了當年發生了什麼。但他想說的是，不，陸風止把你當成寶貝。

　　像陸風止這種人，輕易不會對別人敞開心扉。所以一旦他心裡有了人，那個人就一定會是他不會放手的人。

　　這些話葉塘西都沒有和邵滄說，他覺得也許當那些東西回到邵滄手上時，他會明白。

　　邵滄不願再談這個話題，打了聲招呼便走了。

　　看著邵滄離去的背影，葉塘西臉上淡淡的笑容逐漸隱去，時隔多年的重逢，他的情緒卻比自己想像中要的平靜。

　　葉塘西打開手機，用工作室的賬號發了條微博，內容是：新店開張。遇到了舊友。[圖片]

　　附圖金沙內部還有外部的照片，拍的很高檔專業，微博最下面還有圖片定位的位置。

　　葉塘西本準備就這樣發出去，他緩緩定了一會兒，最後改了兩個字，點擊發送。

　　微博內容是：新店開張。遇到了初戀。[圖片]

　　發送成功之後，這條微博很快就被源源不斷地轉發評論，提醒消息一個接一個地往外蹦。前半句沒什麼，然而後半句直接讓粉絲們炸了。

　　排在前排的一個回覆說：哇我看到了什麼？葉哥初戀！是哪個女孩子啊qwq我[檸檬]了

　　詢問的人越來越多，好多人甚至從他最近的微博開始扒，試圖找出蛛絲馬跡。葉塘西隨手在評論下統一回覆了一條：單戀，晚上直播說。

　　他退出微博界面，正好看見主界面上的日期，葉塘西把手機放在一邊，仰頭灌了一口酒，腦子裡湧上一點神經麻痺的感覺。

　　原來……都已經過去六年了。

　　……

　　上了三樓，推開包廂的門，裡面的人早就都開始吃了，一個個邊吃邊插科打諢，沒個正形。看見門被打開，視線都朝門口看過來。

　　「頭兒，你終於來了啊，還以為你不準備來了。誒，怎麼沒看見陸總？……他不是去接你了嗎？」許綺疑惑問道。

　　「你說什麼？」邵滄沒聽清。

　　祝林補充說：「見你不來，陸總出去找你了，頭兒你們沒有遇到嗎……」

　　邵滄聽聞無語，畢竟陸風止是去找他，既然不湊巧沒遇到，他只能再回頭去找陸風止。

　　在會所裡沒找到，邵滄一直找到門口。剛出酒吧，邵滄就在巷子拐角處看到了身材高大的男人，靠著牆，猩紅的菸頭火星在夜色中明明滅滅。

　　邵滄很難想像，陸風止居然抽菸。

　　陸風止沒看見邵滄，邵滄就站在不遠處看著。不久之後他就看見陸風止將指間的菸頭掐滅，動作十分嫻熟，邵滄心裡說不出什麼感覺。

　　直到聽見了些許聲響，陸風止抬頭看見了邵滄，神情微微有些愕然。

　　剛才他在一樓的酒吧看到了葉塘西，當時他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直到他在葉塘西身旁看見了邵滄，兩人有說有笑，他知道兩人沒有什麼，但是他同樣知道，邵滄現在更討厭的人是自己。

　　邵滄走上前，對著他面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緒，「回去吧，大夥兒還在等你。」

　　陸風止「嗯」了一聲，目光似有若無的在邵滄臉上掠過，像是不經意，又像是刻意的流連。

　　正當他們二人要從門口進去的時候，突然有一幫人從酒吧裡面擠出來，有男有女，明顯都喝多了，嘴裡一邊還嚷嚷有詞，把門口堵了個水洩不通，門口保安一直在努力的疏通，好不容易才讓這些人全都離開。

　　期間有人撞到了陸風止，但很快說了聲「對不起」也離開了。

　　兩個人都沒有注意這個插曲，然而當他們剛走進大門沒幾步，陸風止突然身形一頓，腳步立刻停了下來。邵滄一回頭就看見他神色變了，他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陸風止臉色難看道：「剛才那人是小偷。」

　　邵滄一聽立刻問：「你少了什麼東西？」

　　聽到這個問題後，陸風止卻突然只沉默看著他，眼底有些猶豫，片刻後居然是不想說了。

　　「再不說可能就找不回來了。」邵滄催促，「說啊！」

　　「戒指。」陸風止道。

　　邵滄一愣，想到什麼後他心裡一酸，無意識攥了攥拳，然後一把推開陸風止返身出門，語氣是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憋悶，咬牙留下兩個字，「等著。」

　　邵滄憑藉豐富的經驗和敏銳的直覺，很輕鬆地便找到了混跡在人群裡，偷偷溜出去的小偷。

　　他把人抓住，用隨手帶的手銬銬住，扔給酒吧的工作人員，又報了警，才發現他還偷了不少別人的東西，只不過沒想到，最後一次運氣不好居然直接偷到了警察面前。

　　邵滄把陸風止的東西拿了回來，接觸到戒指的時候，他感覺戒指內側有字。然而因為周圍光線太暗，根本就看不清。邵滄只看了一眼就沒有再看，只不過這更加讓他知道，這枚戒指對於陸風止來說，一定不僅僅是一枚普通的戒指。

　　「拿走。」邵滄對陸風止的語氣並不好。

　　就在他回來之後，邵滄就覺得對方眼底複雜的情緒讓人看不懂。他本來想直接把戒指扔給陸風止，但最終他還是把東西好好地放回了他掌心。然而就在他的手觸碰到陸風止的手心時，下一秒，男人交握住了他的手。

　　瞬間像有久違的電流穿過，邵滄當即心裡一跳，就要縮回手，「你幹什麼？」

　　然而陸風止的力氣卻很大，握著他的手很緊，連帶著人也湊近過來。邵滄後退一步便抵到了身後的牆，陸風止的氣息便鋪天蓋地的籠罩下來，令他喘不過氣。邵滄莫名想到，似乎從高中的時候起，他就總是不能掙脫他的箝制。

　　「謝謝你幫我把東西找回來。」陸風止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很清楚，聽起來像直直烙印在心臟上，他對邵滄道，「這枚戒指，是我在國外第二年，用賺的第一筆錢買的。上面刻的是你的名字，我戴了四年，這樣就能一直騙自己和你的關係還沒有斷——」

　　邵滄毫不留情的出言嘲諷道，「陸總，你這話什麼意思？」

　　他聲音冰冷，「難道是想我對你負責嗎？」

　　「不。我只是想說……」陸風止聲音很輕，他另一隻手伸手攬住邵滄腰部，感覺到熟悉的溫度，他忍不住將人圈進自己懷裡，語氣愈發的沙啞，帶著刻骨銘心的感情。

　　「阿滄，我很想你。」

　　「整整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