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病弱貴女
衛家這次豈止是名聲掃地,還直接惹上了南安侯和張閣老兩家仇敵, 哦, 還有一個江陵趙家, 不過和前面兩家朝中重臣相比, 後者不值一提,除了衛袖的母親因爲娘家和她斷絕關係之外,無人挂心。
衛老夫人倒是第一時間想進宮求見,但直接被衛貴太妃的內侍拒絕了, 道貴太妃正在養病, 待病好後會自請去爲先帝守陵。
衛老夫人回來後就差點倒下了, 但她仍是强撑著主持大局, 叫來衛袖審問。如今衛府上下,幾乎沒有人不恨毒了衛袖的,曾經最優秀的衛家女,也是毀了衛家的人。
現在全京城人人都知道,齊王世子爲紅顔不惜殘害朝中重臣之子,在旁人眼中, 衛袖就是那水性楊花, 毒婦的代名詞, 連帶著衛家女的名聲都毀了, 無論是已成婚的, 還是未出嫁的。
而受波及的又豈止是女眷,張閣老,南安侯, 一文一武,在朝中勢力龐大,現在叫他們知道了疼愛器重的孫兒/兒子是因衛袖而死,又怎會輕易放過衛家,繞過衛家在朝中爲官的男人。
一人之禍,殃及全族。
衛老夫人拄著手杖,重重敲著地板,嚴厲的目光掃過被嬤嬤壓著跪下的衛袖,「說,你到底知不知道齊王世子殘害張公子和南安侯世子的事。」
自從知道秦溫被壓入大牢後,衛袖就失魂落魄的,惶然無措地搖頭,「我、我不知道。」
她哪裡想得到,秦溫還會對趙家表哥動手,否則,否則她就告訴娘了。
張公子和南安侯世子的事,她都是事後才知道的,不是她有意害的。
見衛袖沒說出半句有用的話,衛老夫人合上眼,走出門,對在外面侯著的宮中內侍道,「老婦管教無能,致使衛袖犯下大錯,交由陛下,聽憑發落。」
衛袖聽到她的話,猛地抬頭,如秋水漣漣的眸子滿是驚恐,祖母這是要把她交出去,保住衛家。
還未等她出言哀求祖母,那內侍一揚手,幾個宮中的侍衛就進來將她綁了,還堵住了嘴,從衛家帶出去。
衛老夫人知道衛袖這一遭九死一生,怕是沒命回了。
但她只恨早在發現衛袖與齊王世子有私情時,因捨不得衛家精心培養的出色孫女,沒有當機立斷將她送去莊子對外稱說生病修養,這樣無論什麽事,衛家都能有說詞,哪怕必要時候讓衛袖暴斃,死無對證,保住衛家的清白名聲也好。
沒想到,就是這一時心軟,令衛家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衛老夫人再想壯士斷腕,却已是晚了。
她雖是交出了衛袖,幷表明,衛袖之事衛家上下幷不知情,但張閣老和南安侯又哪裡肯相信,連皇帝也不信。
衛老夫人也是無奈,她只是隱瞞了一部分,但大多是真的,要是知道齊王世子爲了衛袖如此瘋狂,她早就禀明陛下了。
如今衛家是怎麽洗也洗不乾淨了,注定被綁在秦溫的罪名上,也只能說自食其果了。
差點成了苦主之一的沈尚書也是心有餘悸,回來後甚至還對自家夫人和顔悅色道,「下次去多布施些香火。」
那衛袖是誰沾誰死啊。
此雖非天灾,但却是**,沈夫人如今已是深信不疑,想著日後定要多做善事,感謝神佛保佑她的好兒子躲過此難。
沈淮也沒想到自己的猜測竟然成了真,這一想,對那衛袖新的婚配對象,倒黴的趙家公子心生愧疚。雖然也知道他也不可能來得及阻止,但趙家公子因此殘了腿,也是有他幾分緣故的。
他還不至於大包大攬歸咎於自己,但却是在心中記下了,若是日後有機會,幫上一幫也好。
沈尚書轉而又對沈淮嚴肅道,「陛下傳你入宮一趟。」
沈淮心中一凜,猜到了幾分緣由。聖上旨意,不可能不從的,在收拾妥當一番後,沈淮就隨父親入了宮。
齊王世子秦溫派人襲殺趙家公子一案,大理寺在日夜不休的徹查,皇帝也非常關注,畢竟此事牽扯甚廣,齊王府,張閣老家,南安侯府,還有衛貴太妃的娘家,京城名門衛家,宗室重臣世家,想想皇帝就頭疼,也越發生氣,不查個水落石出不會罷休的。
沈家便是因此入了皇帝的眼,若非沈家退了婚,只怕蒙難的就不是那位趙姓舉子,而是沈淮了。
皇帝之前也聽說過沈家退婚的事,但只當茶餘飯後閒談之語過耳便罷了,現在却是要問個清楚明白了。
聖上面前,沈淮也不敢有所隱瞞,將長清公主莊園宴會,自己無意撞破衛袖和秦溫私情說了出來,無一遺漏。
皇帝微微眯起了眼,「那就是說,秦溫和衛家四姑娘的確早已兩情相悅了。」
比起衛袖審問後招供的話,還有衛老夫人的說詞,皇帝更相信沈淮的話,連他都這麽說了,那兩人有私情就是實打實的了。
立在一旁的南安侯握緊的拳頭上青筋隱現,他還記得當年他的翰兒興高采烈來向他和夫人請求,說他心儀衛家四姑娘,希望娶她爲妻。他若是早點發現一點不對勁,他的獨子就不必命喪黃泉了。
皇帝問過話後,就放沈淮離宮了。
走出宮外後,沈尚書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見著南安侯不到知天命的年紀兩鬢已經白了,心中無比慶幸,他可也只有沈淮這麽一個兒子,若是沒了,只怕他和夫人也會悲痛不已。
沈淮低聲道,「秦溫會如何?」
沈尚書聲音平穩沉靜道,「齊王府不會護著他的,也許他很快就不是世子了。」
一想到他曾經很可能對自家兒子動過殺心,沈尚書就遏制不住怒意,至於皇親貴族的身份,呵,一個出身高貴的世子,做出這種行徑,和瘋狗有何异。
沈淮眉頭微微舒展,至少不用防備著有人要害他了。
至於衛袖,沈淮沒有再想起過,她與秦溫的事,頂多讓沈淮心死,但沒想到她能眼睜睜的看著別人因她而死,可見她的狠毒無情。
沈淮不知道的是,他離開後,皇帝又讓人把衛袖帶上殿來,儘管在內廷司那裡受了幾日的苦,但那些人也只是審問讓她招供,沒上什麽刑罰。
所以猶能見其美貌,清麗之姿。
然而殿內能算得上男人的只有皇帝和南安侯,南安侯看著這個害死他犢子的女人,幾乎恨不得一刀殺了她。
皇帝瞧了一眼,嘆道,「的確是個美人。」難怪能引得他那看著還不錯的侄兒鑄成大錯。
雖是贊嘆衛袖的容貌,但皇帝對她可完全沒什麽好感,他後宮佳麗三千,美人無數,不比衛袖,而且因爲衛袖,讓他這些日子可是煩心不已啊,平日處理朝政已經是够勞累了,現在還要爲這種紅顔禍水爭風吃醋的事頭疼。
這惹下的禍事還真不小。
皇帝直接就問了,她可知道張放和陸翰的死因,衛袖顧念著秦溫,不敢吐露。
皇帝可沒有什麽憐惜美人的心思,也沒這麽多時間等衛袖說。既然衛袖不說,他就擺了擺手,讓宮衛將她帶下去,繼續審問。
幷且隨口道,「若是需要,直接動刑了吧。」
按律法說,衛袖與此事沒有直接關係,派人襲殺的也是齊王世子秦溫,至於是否有合謀害人嫌疑,暫時沒有證據。所以頂多是外面非議,衆口鑠金,但衛老夫人知情識趣啊,爲了盡力保住衛家,把衛袖這個禍根主動交了出來,自然是任由陛下處置。
雖然南安侯苦苦請求協助徹查齊王世子秦溫,但皇帝還是沒答應,南安侯作爲苦主,實在不好參與此事,不然宗室那邊也說不過去,還擔心南安侯被喪子之痛衝昏了頭,栽贓陷害。
不過到底南安侯是身邊的忠臣,心腹良將,皇帝也就放任著他私下去查了,只要不妨礙大理寺和京兆府就好。
剛剛安撫打發走了一個,皇帝沒輕鬆多久,就又來了一個哭訴的,這回不是別人,而是皇后,而且告的也是齊王世子秦溫。
爲的是她的娘家侄女朱錦夕。
朱錦夕這半月來因爲臉傷,一直都不敢出門,對身邊的丫鬟嬤嬤也是非打即駡,她爹娘忙著爲她找名醫。前不久正好聽說了震驚全京城的事。
朱錦夕當即就摔碎了屋裡剛換的新銅鏡,面容猙獰道,「肯定是他秦溫爲了衛袖那個賤人毀了我的臉。」
她還真猜中了真相,但却沒有證據,朱錦夕認定了秦溫是因爲她曾經嘲諷衛袖,所以使了計毀她容貌,於是在家中一哭二鬧三上吊,硬是要告禦狀,讓爹娘還有皇后姨母爲她做主。
朱錦夕母親便進宮了一趟,說了此事,而且也不算妄加揣測。
齊王世子秦溫能爲了衛袖殺人,又如何不敢毀了她寶貝女兒的臉。
皇后也是真心疼愛過朱錦夕這個侄女,也曾屬意她當五皇子妃的,朱家雖然還有其他女兒,但都是庶女,身份比不上朱錦夕,所以朱錦夕的臉傷了,她也難過不已。
於是便跑來皇帝這邊,求爲她侄女做主了。
皇帝:「……」
衛府,衛裳的院子。
衛裳還在抄著女則,府裡人心惶惶,亂做一團,但就是她想做也做不了什麽,也不敢到老夫人面前,只怕老夫人見到她又想起了衛袖。
反正她也在禁足罰抄期間。
前兩日,大姐姐和三姐姐回來了,她們本來都已嫁做人婦了,但奈何她們的夫君一個在張閣老門下做學生的,一個是南安侯手下當武將的,不可能不有所顧及,只是讓她們回家住幾日,已是顧全顔面了。
但即便如此,衛裳沒少聽丫鬟說,大姐姐和三姐姐日夜以泪洗面的,擔憂夫君的,也有挂念兒女的。
衛裳不用想,也知道衛家女的名聲在外頭都變成了什麽樣子,和兩三月前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一個受人追捧,一家女百家求,一個被踩到了泥地裡,任人踐踏,這幾乎就是眨眼的事。
侍女急匆匆走進來,似是受了驚。
衛裳眼也未抬道,「又是出了什麽事?」
侍女低下頭,不敢看她,細聲道,「六老爺那邊傳信來,說五姑娘被退婚了。」
衛裳一怔,手中筆尖的一滴墨落下,毀了大半張已抄好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