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我們的口號是愛科學
第二天早上,楚弦剛在酒店吃了個早飯, 陳杰就著急忙慌地趕過來了,
「那個什麽關大師要擺風水局?還說要給我妹妹放血。」
「我們這就過去。」
楚弦想了想, 把於緗留下, 他們趕到了陳家別墅,那裡已經擺好了法台,上面放著香燭、符紙、糯米等等東西,
陳杰的妹妹陳靈被保姆帶著, 滿是害怕的樣子。
剛進別墅, 陳杰就一臉怒容道, 「爸, 你怎麽能這麽做?」
陳徽臉色有些不好看,「阿杰,這是爲我們陳家著想。」
他又看向關大師,對方安慰他道,「陳先生放心,老朽敢擔保, 不會傷及令愛性命。」
陳徽也鬆了口氣, 對上兒子也更有了底氣, 「阿杰, 只是放點血, 靈靈不會有事的。」
但在陳杰眼中,陳徽就更著了魔似的。
陳杰聲音都氣得顫抖了,「反正我堅决不同意。」
陳徽已經徹底壓過了親情, 冷冷道,「這個家又不是你做主,沒有我打下來的江山,你哪有錢天天在外面逍遙,開豪車和朋友鬼混。」
陳杰臉上被羞辱的青一塊白一塊,又是憤怒,也是無能爲力反駁,正好這時讓他瞥見了關大師嘴角的一絲微笑,氣憤的他甚至忍不住揮起拳頭去揍,
然而他爸陳徽僅僅是擺了擺手,就讓家裡保鏢拿住了陳杰。
「關大師,你不要在意我兒子的胡言亂語,儘快開始吧。」
他又看到了和陳杰一起過來的楚弦等人,面色有些不耐煩道,「這是我們陳家的事,還請你們不要管。」
說著除了按住陳杰的保鏢,又有幾個人出來,像是要强行請楚弦等人離開別墅。
神色最爲冷凝的就是沈斯,感覺他下一刻就要動手似的。
但這種事,就是警察來了也沒法管。
楚弦忽然露出微笑,「我們只是看看不插手,陳先生不會介意吧。」
「震山南關先生的風水局,也是難得一睹啊。」
關大師眼角一跳,這是他在南方多地闖出的『名號』,但也不覺得這幾個年輕人能做什麽,一副不與小輩計較的樣子,「自然不會。」
雖然成功留了下來,但陳徽還是讓保鏢看緊楚弦他們,省得給關大師擺風水局添亂。
岳回有點爲陳杰的妹妹擔心,不過一想到有楚弦,就莫名安心,是真風水還是假風水局,他身邊就坐著位風水玄學大師,還能看不出。
沈斯則想著,要是那個關大師一旦有傷害那個小女孩的舉動,哪怕暴露身份他也要出手救下。
關大師站在法台之後,手持一道拂塵嘴唇微動,像是念著什麽,忽然法臺上的香燭無風却晃動不止,置於瓷碗中的黃符也自燃了起來,
他身後散發出瑰麗絢爛的光芒,令關大師宛若神人般。
一絲縷淡青色的氣,從別墅屋頂死角流出,就好像渺茫輕烟,在空中飄浮不定。
關大師悠悠道,「此乃青龍之氣。」
周圍人都倒吸了口氣,連陳杰都楞了楞,沈斯身子微微一僵,朦朦朧朧之間,衆人仿佛「看」到了一條張牙舞爪,十分威猛的巨龍升騰空中,龐大的軀體盤旋扭動,雄踞於陳家別墅之上。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陳家。」陳徽喃喃道,此時別說關大師要他小女兒的一點血,就是把他陳家的全部家産給關大師,他也能毫不眨眼地送出去。
也就是在所有人注意力都被那隱約可見的青龍所吸引時,楚弦在手邊的茶杯裡,指尖微點,蘸了些水,在桌上隨手一畫,
靈犀一點可畫符。
符成,氣凝,透明的水迹立刻化作金色,憑空浮起,却無人能看見。
楚弦輕聲道,「去。」
輕飄飄一聲,金色符咒向法台飛去,瞬間狂風大作,掀翻了法台,連帶著關大師也被法台撞倒,『青龍』也在這陣風中消散。
陳徽連忙快步過去,和其他人扶起關大師,擔憂問道,「關大師,你沒事吧。」
關大師臉色發白,「我這是被風水局給反噬了。」
他沉聲嘆道,「陳先生,你的心還不够誠,祖宗不願保佑。」
陳杰冷哼了一聲,就是陳家祖宗在,看見這樣子也不會多高興。
陳徽臉色難看又是驚懼,「那……那風水局的事。」
「只是過幾日再說了。」關大師又嘆了口氣,「唉,到底是法器不够啊。」
三言兩語間就把這次風水局的失敗推卸到了法器上。而陳徽早就對他深信不疑,沒有什麽不從的,一聽是這個,「我這就讓人去找新的法器。」
說著又急忙送關大師上車去醫院了。
沒有關大師,誰來幫他布風水局。
風水局不成,也就沒人看著陳杰他們了,陳杰一把將妹妹從保姆手中搶到了懷裡,陳靈抱著她哥哥的脖子,數小時的害怕瞬間釋放出來,哇哇就哭了。
沈斯還在那楞著,似乎是還沒從剛才的非自然現象中受到的震驚回過神來,難道這世上真有什麽風水之說?
岳回則直接看向了楚弦,論比這還匪夷所思的景象他都見過,大神沒說話之前,他絕不下結論。
楚弦直接接通了於緗的電話,「拍到了麽?」
陳徽和那位關大師不在別墅,就是由陳杰做主,因爲上午的事情,他已經全然支持楚弦等人,把別墅清了場,留給他們搜查。
於緗被楚弦留下,就是負責在關大師作法的時候用無人機拍攝,沈斯聽了之後不禁眉頭微皺,「那應該留下我,萬一那個關大師真是騙子,被於緗碰到了,有危險怎麽辦?」
別以爲騙子團夥就不敢動手,爲了利益什麽都做的出來。
楚弦瞥了他一眼,「留下你,你會操縱無人機嗎?你會分辨屏蔽的信號嗎?」
沈斯:「……」
楚弦又淡淡道,「於緗不會有事的。」
於緗身上有她留的符,不會被發現,也不會被人傷到。
這點岳回隱隱有猜到,於緗則是覺得就算有事,副會長也一定回來救她的,就像那次在墓地一樣。
於緗有些激動道,「發現了重要證據,那個關大師就是個騙子,你們看到的青龍成像都有問題。」
看到於緗拍到的在別墅四周,甚至山底下放的衆多鏡子以及皮影戲的那些照片,剛哄好妹妹睡覺得陳杰一脚踹翻了那個法台,恨恨道,「媽的,看老子不揍死他。」
沈斯已經木然了,尤其是聽見楚弦淡定道,「簡單的光學成像原理,只是花樣多了些。」
想他一個情報安全部門出來的精英,居然差點就被這樣的小伎倆給騙了過去,但他又忍不住疑惑道,「那爲什麽會失敗?」
楚弦看了他一眼,相當隨意道,「這種成功的可能性本來就不是百分之百,原理簡單,但是出現一點小偏差都會失敗。」
她微微一笑,給了個總結道,「大概是運氣不好吧。」
關大師的運氣的確不好,從醫院剛出來,爲了表現自己對陳家風水局的用心就要去古玩街買法器,雖然這是本來安排好的。
計劃出現了些許偏差,以致於關大師不得不再多挑幾個真古董作數,結果又碰上了硬茬子。
***
陳徽和關大師回來時,身邊還多了兩個陌生的男女,女子長相清麗,肌膚勝雪,頗有種出塵脫俗之感。男子著素白色的衣服,手腕處纏繞了一串木珠。看似普通,却有著一種始終從容不迫的氣質。
陳徽介紹道,「這是夏櫻夏小姐和孔先生,夏櫻小姐也是位風水師。」
陳徽到底礙於關大師在身邊,雖然對夏櫻很好奇,但也不敢多說。但實際上早在古玩街時被夏櫻一語道破他的命理吉凶時,他就有了敬畏之心。
關大師臉色有些不好看,論誰計劃得好好的,被人橫插一杠子都不會好到哪裡去。
夏櫻笑看著關大師,「話可是你說的,你我各擺上一回風水局,誰贏了,那件法器就歸誰。」
被個年輕小姑娘這樣說,關大師憋著氣,但可以說心裡一點也不虛,再說了這兩個人年紀輕輕,看著也不像是真風水師,走南闖北這麽多年,他還怕過誰。
陳徽當然不說話,無論誰勝了,得益的都是他。
客廳裡忽然響起一句冷哼,「一個騙子不够,又來了一個。」
說這麽耿直的話自然是沈斯。
陳徽聽見得罪兩位風水師的話,立刻冷下了臉,幷表明自己的立場,「他們和我陳家無關,我這就叫人把他們趕走。」
「真正該趕走的應該是他才對,他是和別人串通來坑陳家的。」
陳杰憋了一肚子火,就等著關大師回來了,這回誰也沒攔住,直接就揍上了。
「快住手,這也許是誤會。」
陳徽連忙讓人攔住,他寧願信關大師是水平差些,也不願接受關大師是個騙子。
「什麽誤會?」陳杰急紅了眼,把那些證據都擺了出來,有關大師那些手下製造幻像的照片,還有他和陳家在商場上的競爭對頭金泰集團的勾結證據。
別說,沈斯還真有本事,既能弄來陳徽最近五年來名下企業的經營狀况,還能查到這位關某人的銀行賬戶交易記錄,
這下,陳徽的臉色頓時冷若冰霜,咬牙切齒念著一個名字,「張金泰。」
剛才還風輕雲淡,神色自若的關大師,此時早就腿軟了,做這一行的早就該有被抓住的準備,但真的到來時還是忍不住嚇的魂飛魄散。
陳徽的目光沉了下來,膽敢對他坑蒙拐騙,還意圖榨幹他陳家的所有家財,陳徽生意能做到在江陵赫赫有名,自然也不是什麽心慈手軟的人,就是要一個人在江陵消失也不算什麽,
「你好,請問是誰報的警?」外面響起警車鳴笛的聲音,數名警察出現在別墅大門口,關大師那些徒弟僕人也都被逮住了。
陳徽臉一黑,別墅雖然是獨戶的,但警車笛聲這麽響,他被人坑騙的事不就傳的人盡皆知。
「是我。」陳杰挺了挺胸脯,頗爲自傲道。
爲首的警察掃視了一圈,認出了臉上被揍了幾拳的關大師,走過去銬上手銬,「關一勝,你涉嫌多起以風水之名詐騙勒索的行爲,這是對你的逮捕令。」
震山南,能闖下這樣的名聲,行騙也不是第一回了。除了騙術厲害,運氣也不錯,之前都沒出過事,不然陳徽也不會那麽輕易被騙到,還被利用了弱點。
楚弦悠悠想道。
這個時候,她就單純是個看客了,甚至還能分出心思來對9526道,「我原來猜沈斯是風水界的人,現在看來不是了。」
9526好奇地吃著瓜,「怎麽說?」
楚弦:「你看到那位孔先生的袖口了嗎?」
她嘆了一聲,「看不到我的符可以說學藝未精,但連那千鶴丹紋都認不出來,肯定不是風水界的人。」
看著沈斯毫無异常的表現,楚弦幾乎可以斷定了。
也不知是楚弦運氣好還是現代真本事的風水師少之又少,這些年來都沒碰到過風水界的人,當然,她也不是很想碰到。
這次不過是逮個騙子團夥,居然就見到了兩位風水師。
就是那位夏小姐似乎有些奇怪。
夏櫻秀美的面容上也滿是錯愕,她是真沒想到,這個關大師居然是個騙子。虧她還想著靠鬥法把那件法器贏過來,現在看來只能從陳徽身上入手了。
爲首的警察似乎也不怵陳徽這位江陵大企業家,在逮捕了關大師之後,還上前語重心長道一句,「陳先生,現在是科學主義社會,封建迷信不可取啊。」
聽他兒子說,還準備爲開壇作法放女兒的血,真是作孽啊。
剛想私下找陳徽聊法器的夏櫻:「……」
這就很尷尬了。
警察們還要做一圈筆錄,陳杰,還有楚弦等人屬報警提供證據的,早就做過了可以跳過,當到了夏櫻這,問及和陳先生什麽關係,爲什來這裡時。
夏櫻:「……」
難道她要說她也是爲了來給陳先生設風水局的。
陳徽還算够意思,解釋了兩句爲夏櫻他們解圍,說是他請來的客人,不至於夏櫻他們被當做招搖撞騙的風水師一夥。
夏櫻鬆了口氣,她身邊的那位白色素衣的年輕男子却保持著淡然從容,因爲他知道,哪怕有警察質疑,他也能輕鬆脫身,至於關大師,事實上,他一眼就看出了這個關大師是個假風水師,只是此事與他無關,所以不加理會也不多話,但令他稍稍好奇的是,夏櫻爲什麽沒有看出來。
對於關大師假冒風水師坑蒙拐騙的事,他也沒多少氣憤,不過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而且還壓根就不是風水界的老鼠屎。
夏櫻還是挂念著那件法器,說起來她也是爲了它才過來的,
這還得說起陳徽和關大師去古玩街想買幾樣法器,不想和夏櫻看上了同一件古董,關大師不過幾句話,說是拿來做下次風水局的法器,陳徽立馬無論花多少錢都要買下。
夏櫻看中了那樣古董,但論財力却拼不過土財主陳徽,更多的是捨不得花那麽多錢,便提議爲陳徽做一個風水局來換取那件法器。
陳徽一開始當然信不過,看她年紀輕的不像話,也沒有關大師的外表來得可信,但在夏櫻小露了一兩手斷言他的禍福吉凶後,便知道這也是位不可小覷的風水師。
夏櫻來這裡時也信心滿滿,論布風水局絕不會輸給這個老頭子,誰想到會是這個結果。雖然她很想擺一個風水局來證明自己的能力,但是這種場面下,夏櫻還是默默縮了。
忽然聽見一道聲音,「那件法器,可以給我看看嗎?」
是楚弦。
法器是陳徽花錢買下的,也放在他帶回來的盒子裡,楚弦感覺到有些熟悉的氣息。
「沒問題,隨便看。」
陳杰沒等他爸同意,就非常積極地拆了盒子,遞給楚弦。關大師被抓,他最感謝的就是楚弦他們了,若不是他們幫忙,還不知道陳家要被坑多慘,還讓他妹妹受苦。
至於動作這麽快,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在和他爸作對了。
陳徽臉又是一黑,却沒好發脾氣。
楚弦摸了摸手中的這件法器,是個銅龜,銅龜背上的紋理縱橫交錯,暗含玄妙,看銘文還是東晋古代的銅龜。
楚弦眼角一跳,她說這氣息怎麽有點熟悉,和她在江菲鐘石家看到的那個抱子佛,怕不是一個墓室出來吧。
從銅龜被拿出來開始,夏櫻的視綫就一直盯在它身上,她是知道這個銅龜有多珍貴的,不然不會捨不得,寧願和人鬥法也要拿到手。
然而伴隨著楚弦和警察交流的幾句話,這個希望徹底破滅了。
爲首的那位警察在聽了楚弦的話後,很慎重地道,「好,我們警方會重視你的建議,回去請專家鑒定,若是從墓室出來的,我們也會與首都那邊聯絡,看是不是歸於同一個盜墓案。」
另外他們也同陳先生交涉,有楚弦提供的證言在,這個銅龜很可能是一個盜墓案中的珍貴冥器,暫時是要帶回警局作爲證據的,當然陳先生這邊的損失,他們會根據追查買方那邊的綫索,盡力彌補。
「感謝陳先生的配合。」
陳徽勉强笑了笑,維持著一個大企業家的風度,「與警方合作是應該的。」
至於是不是風水法器,已經被人忽視了。
夏櫻:「……」
知不知道那個銅龜有多珍貴,能布置多大的風水局,這樣好的一件法器,居然就被當成贓物,真是暴殄天物。
夏櫻看向楚弦的目光裡充滿了怨念。
楚弦無視了,或者知道了也毫不在意,對岳回他們道,「我們該回去了。」
那位姓孔的白衣男子倒是在她走時多看了幾眼。
回去的路上,是沈斯開的車,他好奇問起那個銅龜的事,楚弦又是怎麽認出來的。
楚弦淡定道,「我對古董有些研究,而且記性比較好。」
岳回有意岔開沈斯對楚弦的關注,聊起今天風水局的景象。
別看他們揭破的好像很輕鬆,其實也廢了不少工夫,最重要的是有楚弦這位真風水玄學大師在旁邊,火眼金睛一覽無遺。而像關大師這種的,起碼是謀劃了一年以上,還花樣百出。
於緗好奇地追問那布置風水局是什麽樣子的,岳回吹著那青龍有模有樣的,都差點把他給嚇著了。最後還感嘆道,「這年頭的騙術也越來越可怕了吧。」
楚弦淡淡道,「神秘莫測的從來不是騙術,是人心。」
回到酒店後,岳回讓於緗定明天回去的機票,又讓沈斯去買晚飯,趁著這空隙找到楚弦,「大神,這個叫沈斯的新人好像有問題。」
證據則是無人機還是監控記錄中沈斯的一些不同尋常行動,也不像是對打假活動有熱情的。
沈斯還不知道自己底快掉了個乾淨了。
別小看了打假論壇這個網上組織,岳回表示他們論壇裡還是有幾個能人的,這些儀器設備可是常年用的,不知多熟練了。
不過岳回自認他這個論壇也沒什麽好圖的,平時也就打打假,冒冒險,全國各地到處跑一下。
沈斯不會是盯上了他們論壇大神楚弦吧,岳回非常擔憂地想道。
「好,我知道了,我會解决的。」楚弦最後道。
岳回點了點頭,對楚大神報以十足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