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病弱貴女
席上雖有各色瓜果點心,還有適合女眷的果酒, 但蕭函半點也不曾沾過, 絮兒也在一旁盯著, 這還是國公夫人叮囑過的, 怕小姐吃了什麽容易誘發病症的東西。
蕭函要來,國公夫人却沒有讓兩個庶女也一同去,與其讓她們照顧矜思,還不如擔心她們會欺負她, 所以也就多加叮囑了幾個陪同的侍女, 寸步不離, 時刻注意著小姐的身子。
另外貴公子那一桌還有宋成器, 倒是讓國公夫人放心不已。
貴女之間的聚會除了聊天,無非是玩樂什麽的,但到底自持身份貴重,連玩樂也會雅致一些,直接行起了酒令,衛袖的一首蘭花令讓全場黯然失色, 尤其是排在她之後的貴女, 咬咬唇, 就是做出來了也無法與之相比, 有的乾脆直接自罰了一杯。
當酒令行到蕭函時, 衛袖主動出言道,「宋小姐身子弱,不便飲酒, 便將她略過吧。」
旁人有感於衛四姑娘溫良體貼,善解人意,沒有提及宋矜思很可能做不出來酒令,而是以身體弱爲由,也算是爲她解了圍。
至於宋矜思是否做得出酒令,她們是不曾想過的,過去也沒有傳出過類似的名聲,宋矜思整天病秧秧的,又怎麽可能讀得進書呢。
蕭函沒有應下衛袖的好意,開口道了一首清平令,雖不比衛袖的蘭花令,但言辭清麗婉約,別有典雅之意,倒也應景。令其中一些貴女稍稍正視了這位英國公府嫡千金。
衛袖眸中也閃過一絲驚詫,繼而笑道,「我竟不知宋小姐還有這樣的才情。」
蕭函淡淡道,「只是在家中偶爾會看些書。」
她所做的酒令符合宋矜思本人的水平,換做是宋矜思,她也會接下酒令,畢竟她也不怎麽想飲酒,更不想失了英國公府的面子。
她身後的絮兒眸子裡掩飾不住的驕傲,她家小姐怎麽可能不通詩書,院子書房裡可是有一墻書櫃的書。雖然國公夫人擔心女兒勞累,但宋矜思有時病的難受了,也會看書,看多了也能靜心養氣,否則多年的病痛折磨,哪有這樣的好性情。
這也是爲什麽蕭函藉口從古籍中找到的藥膳方子,身邊的丫鬟和國公夫人沒有任何懷疑,也不曾探尋,那麽多的書,蕭函只說當時記下來了,她們也不可能一本本去翻。
時人崇尚女子才德兼備,京中還有開辦女學,雖然能進去的除了才學,家世也是不可缺少的衡量標準。能否入選女學以及在女學中也成爲貴女之間相互攀比的理由,其中最優秀的莫過於衛家四姑娘衛袖。
她不僅才情卓越,而且還有一副世外仙姝的天然秀麗的容貌,讓人嫉妒,仿佛老天爺的寵愛都給了她。
和衛袖隔著兩個座的淡綠羅衣的少女飲著果子酒,掩去眼底的那一抹譏諷。
最後衛袖的蘭花令當之無愧地奪得了魁首,而第二名是衛裳。
「不愧是衛家出來的姑娘,隨隨便便就把我們全給比下去了。」領座的貴女私語道。
衛裳?蕭函落到那位淡綠羅衣的少女身上,聽別人議論才知是衛家二房的姑娘,衛袖的堂妹。
與衛袖相比清秀有餘,但細看,舉止雅致,不卑不亢,不失衛家女風度,只是在衛袖身邊,被遮掩去了大半光華。
奪得第三名的是位行關山令的將門之女,哪怕不論詞如何,單論此令贊了邊關將士,就沒有人敢說不好的,衛袖就同那位將門之女陳小姐有說有笑的。
席上酒令所作的詞,旁邊還有懂書墨的侍女謄寫下來,有的留下來細品,有的則拿到那邊去了。世家勛貴子弟那邊也一樣,若是有什麽好的詩作畫作。
說直白點,就是炫耀才華。
也不用擔心詩詞流傳了出去,能傳出才名才是爲自己的名聲增光添彩,日後的婚嫁也有助力。
……
「衛四姑娘的蘭花令真是妙絕啊。」
正是因爲衛袖的才情還有容貌,令她成爲了京中許多貴公子心中的白月光。聽說貴女那邊有詩作,第一個看的便是衛袖的。
「這位英國公府小姐?不知是哪位啊。」有與之交好的人向宋成器問道。
宋成器解釋道,「這是我嫡親的妹妹,前陣子身子好轉了,便出來透透氣。」
自家人還是知道宋矜思喜歡看書,偶爾也能與他談今論古。
一聽便知道是哪位了,也敢有什麽綺思,單純贊嘆道,「宋小姐的才情不輸於成器啊。」
「那是自然。」
宋成器炫耀了一把後自己把那份詩稿給收了,雖非親筆,但還是由他收著放心,省得招來些狂蜂浪蝶。
更多人的目光還是在衛袖的蘭花令上賞析品鑒。
坐在席上的一位錦衣男子眸色微暗,唇角帶著笑,但若仔細注意到他的笑就會發現幷非溫和,而是帶著一股寒徹絕狠,和他俊美的外貌如同兩個樣子。
衆貴公子對一人更是羡慕嫉妒,便是沈公子沈淮,
奈何如今羅敷有夫,只能嘆惋不已。
「欸,我記得某人好像方才畫的也是蘭花吧。」有人開玩笑道。
聞言,沈淮白晰的面容也不禁染上紅暈。
回來的侍女還捧一案的紙稿,詢問的貴女才知道,原來那邊也在行酒令,不過也不止局限於酒令,還有作畫吟詩成曲的。
一位粉色羅裳的貴女在紙稿中翻看著,忽然驚呼了一聲,「沈公子和衛姐姐都是選的蘭花啊。」
只見那張紙上畫的是一株素淨雅致的空谷幽蘭,寥寥幾筆可見冰心風骨。
落款爲,沈淮。
衆貴女議論紛紛,「還真是心有靈犀啊。」
「說不準是沈公子特意打聽了衛姐姐的喜好。」
如今全京城誰不知道沈淮與衛四姑娘訂了親事,再過兩月便是良辰吉日了。便是與衛袖交好的貴女也有打趣的。
「蘭花雖好,可惜柔弱易折,禁受不住風吹雨打,命途坎坷啊。」
突然出現這麽一句煞風景的話,令衆人心生不喜,看過去見說話的是承恩公府的嫡女朱錦夕。
當今皇后的侄女,傳言還是命定的五皇子妃。
礙於她的家世,許多人雖是皺眉不喜,却也沒有直言和朱小姐對上。
但也有心直口快,還是衛袖的擁躉,那位指出沈淮蘭花圖的粉衣貴女,「你說話未免也太刻薄了,哪有這樣說話的。」
朱錦夕冷嗤道,「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其實她就是故意嘲笑衛袖,誰讓方才行酒令時衛袖還特地挑出了她用詞中的差錯,不就是仗著她有個才女名聲麽。怎麽忘了,才女也克夫呢。
衛袖面色頓時蒼白,讓人看了於心不忍。她身邊的粉衣少女望向朱錦夕的目光仿佛就更刀子似的。
但朱錦夕仍是得意洋洋。
誰都知道朱錦夕暗含的意思,衛袖千般好萬般好,就是在婚事上有過幾番蹉跎,但哪怕有私下議論的,也不敢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說出來,畢竟衛袖的名聲這般好。
「女子重才更重德,這是衛貴太妃未入宮前在家中常說的話。」誰也沒想到,出言維護的會是衛裳。
但仔細一想也正常,衛家女一體,向來是謙和友愛,相互扶持。
聽到衛裳提及在宮中榮養的衛貴太妃,朱錦夕閃過一絲動搖,衛貴太妃要是爲自家人罰她,皇后姨母也未必護得住她。
公子這邊也聽到了些許風聲,似是承恩公府的小姐故意爲難衛姑娘娘,俱是對朱姑娘不滿,沈淮更不願放任他的未婚妻受人欺負,立刻趕了過去。
宋成器也有些擔心自家妹妹,若是被人衝撞犯了心悸之症就不好了。
這還是蕭函第一次見到原身所暗戀的沈淮,說實話,論容貌才華不是最出衆,但氣質很溫和,宋矜思對他動心,旁邊不是沒有別的更好的男子,但偏偏就是喜歡上了他。
沈淮先是對衆貴女見了禮,然後看見衛袖容色蒼白,却抿著唇,不與朱姑娘爭鋒,
兩相對比,任誰也覺得朱姑娘仗勢欺人,故意戳人痛處。
沈淮直言不諱道,「蘭花雖美,清幽雅韵,却也需要空谷淨土,而非惡語中傷之交。」
他話中對衛袖的維護之意溢於言表,但沒有人覺得不妥的。
「沈兄說的不錯啊。」
「的確有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朱錦夕被氣得臉色發白,又見其他勛貴子弟嘲弄嫌惡的目光,一氣之下直接拂袖離去。
宛若『英雄救美』一樣的場景令衛袖身邊的貴女對她羡慕不已,原還覺得沈淮不足以配的上衛袖,但如今這番維護也看得出沈淮對她情深如斯了。
衛袖臉頰紅地滴血,別過頭去,似是有些羞澀。
沈淮看了她一眼,只覺得她容光更甚,秀色照人,恰似明珠美玉,純淨無瑕。又想到她與他同時選中了蘭花爲題,正如她不染污濁,美好的品格一般,對她更加仰慕傾心。
而這些全都落入一人眼中,令他心中嫉妒的惡意翻滾。
回去路上,宋成器也忍不住感嘆道,「任穎和衛四姑娘還真是天作之合啊。」
「我之前還有些羡慕他能求娶到衛四姑娘呢。」
蕭函挑眉看了他一眼,「難道兄長你也仰慕衛小姐?」
「只是仰慕而已。」宋成器擺了擺手,衛袖那樣的女子,誰會沒有過綺念呢,不過他心思穩重,知道母親早已爲他訂了婚事,若非兩年前祖母去世,也不會拖到現在,還連累了那位姑娘。
蕭函笑笑不語。
敬安侯府這邊,沈淮走到衛袖面前,有些拘謹,却仍是壓下臉上的燙熱,溫聲道,
「衛姑娘,不如我送你們一趟。」
衛袖淺淺一笑,「不用了,我們自己乘車回去。」
沈淮有些失落,但也很有風度地告辭了,衛袖心下一嘆,轉身又瞧見了衛裳,臉上浮現笑意,「六妹妹,謝謝你方才爲我出言。」
衛裳瞧了她一眼,語氣有些冷淡,「四姐姐還是自己警醒些吧。」
在走過衛袖身邊時,壓低了聲音道,「不要損了衛家女的名聲。」
衛袖臉色一白,竟是比被朱錦夕嘲諷時還要驚懼不已。等她回過神來時,已不見了衛裳的身影。
正準備離開敬安侯府時,衛袖一時失神,被人拉入了一個地方,待看清那人模樣,她抿了抿唇,「玉流要是等不到我,會著急的。」
齊王世子秦溫,手指輕撫過衛袖柔弱的唇瓣,「你就這麽喜歡那個沈淮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