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這時旁邊那輛黑車的車窗滑了下來, 露出了阮行箏貼著面膜的臉,因爲貼著面膜她沒辦法笑出來, 只能僵持著嘴角,朝林知梁彎彎眼睛。
索性她臉上貼的那張面膜薄薄的, 接近透明,才不至於把人嚇著,反而臉上敷著層水似的濕漉漉的, 黑髮如瀑擋在耳後, 顯得更白晰軟嫩了。
見是阮行箏, 林知梁伸手便也把車窗滑了下去。
「老師, 你比我還先跑出來?」
阮行箏抿著嘴角不敢放肆說話, 含糊道:「是啊, 給你們弄完學士帽撥穗禮,發下去畢業證書我就跑了, 晚上就只剩下系裡老師的聚會了, 去不去都一樣。」
林知梁開了車窗,才看見原來不止這一輛車,前面張凡銘的車也停在路邊。
張凡銘從後視鏡裡看到梁豈別的車過來, 開車門不耐煩的嚷了一聲,「你們倆這速度也太慢了吧?得, 準備走吧。」
原來他們的車停在這兒是在等梁豈別趕到一起上高速。
見他們到了,正在路邊抽烟的梁捷便把烟頭碾碎, 朝阮行箏坐得那輛黑車走去, 開門上車發動了起來。
林知梁最後在車開起來之前, 隔著窗戶往阮行箏那裡扔了條能量棒,然後三輛車就排成了一列,相繼開出去朝高速口去了。
……
臨市靠海,船就停在這裡的港口,他們開車到達這裡時天還沒擦黑。
游輪的名字叫「海江成風號」,是個載客量達到兩千的中型郵輪,吃水深度八米,全長三百米以上。
雖然噸位不算最大,但是來自於頂級的義大利龐奉瑟造船廠,絕對的超五星奢華游輪,它停在港口時,神采奕奕燈光璀璨,海洋上仿佛只剩下了這一點明光。
船停在水邊是個無比偉岸的龐然大物,走到它脚邊抬頭,連甲板都望不到,船舷和岸綫間的那一綫距離不斷被海浪拍擊著,幽深黑暗。
海風比路面上的微風要强得多,林知梁才從停車場出來,腦袋上的頭髮就全被風吹起來,學士帽扣出的印子立刻不見踪影,比戴森吹得還要蓬鬆。
她跟阮行箏兩個人一起,身上披著從車上找出來的大披肩,頂著風艱難的朝船梯過去。
這會兒還沒到船離岸的時間,公會邀請的賓客都還沒到,船員也僅是剛登船完畢,作爲今晚的主家,梁家這邊的人都是提前登船的。
林知梁跟著美院的教授和張凱欣曾經出席過一些活動,但無論是學術性質還是娛樂性質,把地點設在游輪上還是頭一次——她就是第一次登上游輪。
看著船梯口等候著的兩名檢票船員身上工整的皇家禮服,而他們要服務的人則披頭散髮哆哆嗦嗦的披著一條毯子……
林知梁遺憾道:「該早點準備好的,登這種船應該著正式晚宴裝。」
阮行箏被海風吹得發抖,一邊抖一邊笑,和林知梁的在意相反,她完全不當一回事,習以爲常似的,「確實,炫耀式消費的最佳場所。不過那是賓客們該發愁的事,我們上船以後會有人準備好一切,你要擔心的就是怎樣才能不要搶光了她們的風頭。」
阮行箏說這話時全然素面朝天,黑眉清淺了些,嘴唇自然殷紅,微微一笑,臉上現出幷不刻意的睥睨衆生,那是與生俱來的高貴和自信。
她林知梁見過的唯一一個,讓人可以無視年齡和面貌依舊覺得發自內心美的女人,偏偏她的面容也美的無法挑剔。
今晚這艘大船將會駛離領海,最終航行到公海上。
因爲今晚賓客中無一不是打個噴嚏抖三抖的大人物,甚至不光有商界人士,因此登船的所有人被要求不允許携帶任何具有拍照、攝像功能的電子産品。
「什麽?手機也不允許携帶?」林知梁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要求,楞了一下。
阮行箏却不是第一次見了,她聽了便從容的從包裡掏出手機,看著船員封存起來。
她對知梁說:「讓他們保管吧,反正進入公海就沒信號了,船上的WiFi也不怎麽好用,帶著手機也沒什麽用處。」
可林知梁平時還真挺粘手機的,一時讓她交出去這麽長時間,她有點脫不開手,幷且這船上現在只有她跟阮行箏兩個人上,讓她有一點不安。
見她拿著手機似乎有些猶豫,船員的態度禮貌中帶上了些不可拒絕的强硬,朝她的手機伸出了手,「是這樣的小姐,今晚是個私人聚會,不帶手機是每個人都遵守的公平協定,船上有衛星電話可以供您使用。如果您不同意,我將沒有權利讓您上船。」
「再等等,讓我打個電話。」林知梁抬掌朝前推了一下,停在船梯檢票口前。
她打開手機找到了梁豈別的號碼,打算最後給他打個電話。
今晚到碼頭之後,他們說還有點事要在停車場等人,於是先讓林知梁和阮行箏兩人上船準備。一直到現在還沒見到他們人影,知梁怕把手機交出去之後待會兒不好聯繫,所以想打電話跟他交代一聲,順便問問他們什麽時候過來。
她拿著手機剛剛撥出號碼,朝後一轉身便撞到了一人身上。
男人身上帶著不易察覺不易察覺得木質香調,迎面過來撞入知梁滿鼻子,跟他車裡的味道一樣。
梁豈別看也不看幾乎是下意識的就伸手扶了一下她的腰,問船員:「怎麽了?」
聽到男人低沉的聲音,知梁抬頭見果然是他,便抬手把剛播出去的電話挂了。
男人氣勢逼人,壓低著眉頭說話的時候壓迫力非常,兩名船員顯得有點局促,「梁先生,我們希望爲這位小姐暫時保管手機,可是……」
男人則直接從褲兜裡把自己的手機抽出來扔進了船員的軟案上,同時另一手環過知梁的後肩,衆目睽睽之下徑自帶她,和她手裡那支手機從船員面前經過,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她不用。」
允許一位女士違背規定,打破原則——這就是東道主的特權,船員只好默許。
阮行箏落在後面看著他們倆一高一矮的背影,被戳中了少女心,露出艶羨的表情來,「嗚,早知道有霸總,我也不交手機了……」
林知梁跟著梁豈別一起進入了船艙。
她的肩頭被環在梁豈別結實的手臂下,頭髮也被壓住了,她睫毛彎彎的露出一個狡黠的笑,「不用交手機就好,」她呼了口氣,「晚上不刷微薄怎麽睡得著覺,謝謝你了。」
男人則一改無條件亂寵小情人的霸總面貌,垂著眼睛掃了她一眼,冷淡的警告:「別高興的太早,只有你一個人有特權有時候不是什麽好事——除了客房的所有地方都不許拿手機,走廊和大廳都不行。不然如果今晚有任何圖像和音頻流出去,你都嫌疑最大。」
林知梁明白這個道理,不過仍然阻止不了她高興,點點頭,跟男人比個ok的手勢,「我知道。」
爲了以示尊重,在船上度過的這晚,梁豈別和梁捷都不跟女伴同住,而是將兩個姑娘安排到了一起,讓她們兩個互相作伴,以免無聊。
她們倆的房間被安排到了最頂層的豪華套房,面積足以跟梁豈別在迎江雅苑的公寓差不多大。
純手工地毯、愛馬仕陶瓷茶具、墻角的三角鋼琴,二十四小時管家服務就不必說了,套件裡還配帶兩套化妝台,專業程度堪比傳娛攝影棚裡的藝人休息室。
門外的管家敲了敲房門,用非常純正的英式英語告訴她們,造型師還有半小時就到,讓她們做好準備。
知梁便拿起浴巾打算去浴室淋浴,洗去自己一身汗漬,結果一轉頭,看見阮行箏騰空了書桌,在上面鋪開了毛氈。
這個間歇她竟然都用來提筆練字……林知梁頓時被她的教授給驚了。
「你的筆是裝在哪裡帶過來的?沒見你帶畫包啊?」
阮行箏認真的用鼻尖蘸墨,頭也不抬的緩緩道:「你要是有心寫字畫畫,就是化妝包裡騰個空都能塞得下。」
林知梁走進一看,這女人用得墨碟竟然就是海上隨處可見的一片貝殼。
知梁哭笑不得,「我剛畢業還以爲至少能放鬆兩天了,你這麽一說瞬間氣氛又緊張起來了,不摸筆良心感覺很不安啊。」
阮行箏手上的勁兒一提,把筆尖離開紙面,笑道:「好了好了,快去洗澡吧,我是因爲來之前洗好臉,在車上已經做好護理了,現在無聊而已。」
知梁勉勉强强鬆了口氣。
阮行箏又真心實意的補充道:「我帶紙筆過來就是解解悶,出海一天一夜很無聊的,船上也就理療中心啊,商店、劇院和賭.場之類的玩處,沒什麽意思,還不如自己寫寫畫畫。」
「……」被畫神的光環碾壓,林知梁鼻尖都冒出汗來了,連忙邁著發軟的步子,曲裡拐彎的逃進了浴室。
半小時之後,化妝師準時到了。
但兩個經驗老道的化妝師竟然有點應付不來屋裡的兩個姑娘。
姑娘長得太漂亮對化妝師來說似乎不是什麽好事——漂亮是沒錯的,但又漂亮還又是常年搞美術的,真的很棘手。
因爲她們對打扮自己早有了足够的經驗和心得,藝術審美和品味也已經站在了至高點上,化妝師除了手法上能體現點優勢,妝容靈感和色調已經被她們左右了。
林知梁先一步化好妝,站在屋子中央換禮服,可最終還是出了點紕漏,她穿那件鶏尾酒裙是抹胸的。
抹胸款式最大的難點在於胸不能太小,因爲挂不住,會往下滑。但林知梁遇到的問題是……胸稍微大了些,彎一彎身子,鞠躬之類的動作,可能就會讓她的胸跳出來。
她的胸其實也不大,只是腰太細,按照腰的尺寸買回來的禮服胸圍就有點嫌小了。
化妝師急急忙忙的衝出去,回自己的房間,去找一包禮服防漏神奇,那種透明的貼片可以把衣服邊緣和皮膚貼在一起,防止移動走光。
化妝師急急忙忙的衝出去了,林知梁還光著脚,她看到了墻角放著的鞋盒,想說把鞋子拿來試試看合不合脚,於是自己提著禮服胸口在地毯上走。
鞋子是周仰杰的淺色亮片,這牌子的鞋林知梁不是第一次穿了,看鞋碼心裡就有數了,因此不怎麽在意,提著裙子直接把脚踩進十厘米的尖頭高跟鞋。
一邊穿鞋還一邊微微朝前試著俯身,自己把手放在胸口上,自言自語的說:「還行吧,也不怎麽會露,再低一點呢……嗚,好像有點露了……再低一點呢……」
知梁朝前俯身,做出一個拿刀叉切牛排的動作時,放在胸口的手就已經摸到了露出的胸貼邊緣,皺了皺眉,剛想說果然不行,會露,結果這時候有人敲了敲門。
林知梁心下以爲是化妝師回來了,隨口道:「請進。」
下一秒,門邊露出梁豈別英俊的臉。
男人好整以暇的將目光放在她身上,漆黑的眸底亮了一亮,這條裙子果然適合她。
林知梁不知道禮服是他親自選的,在訂好游輪的那一天就從精品店拿了回來,一直放在車後備箱裡。
屋子裡的女孩長身玉立,穿條淡茱萸粉的真絲鶏尾酒裙,沒有誇張的裙擺,但剪裁精良,恰好露出她一段極白極美的脚踝。
她的頭髮僅吹了個簡單的造型,幾乎看不出卷來,蓬鬆而有光澤,額角髮際綫毛茸茸的,顯得非常年輕。
妝容畫的也很乾淨,唇色很淺,連鞋子也是接近膚色的淺粉,極致的突出全身上下渾然一體的牛奶色皮膚,整個人都像是顆成了精的珍珠似的亮眼。
尤其是光著脚,踩在地上的那隻脚踝,透明的幾乎像是帶了血色的白玉。
梁豈別放肆的上下打量她一圈,最後似笑非笑的眼睛放在她胸前,說:「不行,再低一點我都要看到小桃花了。」
林知梁頓時一僵,耳邊急速燙了起來。
化妝台邊傳來阮行箏的笑聲,林知梁不想在別人面前丟臉,撑住了鎮定,沒讓血色蔓延上臉。
她的手還在胸口拽著禮服,不緊不慢的直起了身,牽著嘴角笑了一下,「我有穿內衣的好麽。」
梁豈別嗤笑一聲,揚聲問屋子裡面:「阮老師,能進麽?」
阮行箏正坐在鏡子前弄頭髮,大大方方的笑道:「沒關係,你進來玩。」
梁豈別進來之後,却徑直朝林知梁過去,屈膝,毫不在意的單膝跪在她脚邊。
拿起地上那只高跟鞋,托著鞋底送到她的脚邊,淡淡的說了一個字:「穿。」
林知梁這才想起來她的鞋剛穿了一隻,另外那隻脚還踩在地上呢。
這時她沒顧上不好意思,反而眼睛微微一轉,扶著男人的後頸,抬起脚尖就伸進了鞋子裡,心裡想著怎麽讓阮行箏看見,找回一點面子。
剛張了口,還沒出聲,忽然一個哆嗦——
梁豈別的手放在了她的脚踝上,順著小腿肚緩緩朝上,男人頭也不抬,一隻手正兒八經的給她穿鞋,另外一隻手已經滑進裙子裡了……
林知梁這次真的咬緊了下唇。
男人的手心發燙,林知梁不敢出聲,但禁不住的抖了一下,差點崴脚,可梁豈別却在她重心偏了的那一刻敏捷的抬手扶住了她的腰,起身從地上站了起來。
知梁咬著下唇瞪他。
「嘖,別瞪眼,」梁豈別伸手從褲兜裡掏出了一個方盒子,「我就來給你送個隨身WiFi,在近海能用,這會兒先玩著吧,走了。」
說完男人就轉身大步離開了她們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