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他呼吸急促, 眼底布滿血絲, 領口還被香烟火星燙出一個焦黑的小洞,哪裡還有半分往常一絲不苟的模樣。
氣氛就像一個吹到緊綳的氣球, 只要輕輕一戳,就「砰」地一聲炸開。
謝知行從未見過他這樣,一刹那的措楞過後便怒目而視, 「你想說什麽?不要以爲在外面別人叫你一聲『謝總』就能橫著走,這個家還輪不到你大呼小叫, 成何體統!」
盛佩清把兒子現在這態度和方才謝老爺子的顧左右而言他前後一聯繫, 到底能猜出幾成。她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 不是碰上讓他極度惱怒的事情,絕不會如此失態。
她柔聲從旁勸解,「有什麽話和你爺爺好好說,去樓上書房談好嗎?」
謝知行一揚手憤然打斷,「你看看你兒子現在這幅樣子, 我和他沒什麽好談!」
謝申額角隆起青筋, 「沒什麽好談?還是您今天已經談够了, 嗯?爺爺, 我一直以爲您雖然平時爲人處世嚴厲陳腐,但好歹行事磊落,可您今天做的事情讓我覺得不齒。」
「你!」謝知行騰地抬手指他,指尖不由發顫,「憑你也敢評斷老子?!談個戀愛把腦子和分寸都談進陰溝裡了?!」
謝申冷眼逼視,「您既答應和棠棠明天見面, 今天爲什麽趁我不在去和她說那些?分寸?還和我談分寸?!」
謝知行冷聲,「那又如何?她是小輩我是長輩,我想什麽時候見就什麽時候見,難道還要和你報備?你是交女朋友還是養了個女兒,難道她和我談個話還要靠你在一旁指點?」停頓一下,又道:「還有,她一轉頭就和你告狀,這樣沉不住氣的性子能成什麽大事。」
謝申垂在兩側的手攥緊拳頭。爺孫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容不得任何人從中緩和,半晌,他怒極反笑,從外套口袋掏出手機打開一個新聞界面,直接往茶几上一丟。
盛佩清拿起來,粗粗游覽一遍,看到關鍵處深蹙起眉,「這……這是棠棠工作的地方附近?」
謝知行聞言一怔,從她手裡搶過手機。新聞配圖只有四張,爆炸火灾現場濃烟滾滾,滿目瘡痍,而其中一張正是夜排擋斜對街受到連累的羽生茶社。茶社門上懸挂的牌匾顫顫巍巍垂在半空,上頭布滿黑焦幾不可辨。
新聞上描述的時間點,正好是他從茶社出來上車後不久。
想起自己走之前,還讓江棠棠自己好好待一會兒靜思清楚,他不由心驚,過了不知多久才從幹苦的喉腔裡擠出聲來,「棠棠她是不是出事了,啊?」
話出口,才覺聲音都是顫著的。
謝申肩綫緊綳,不發一語。
盛佩清也急了,扯他胳膊,「小申你說話啊。」
謝申側頭看她,「媽,棠棠腿上被火燒到,深二度燒傷,現在人還在醫院裡。」說著又看向謝知行,「這就是您那所謂的分寸,所謂的顧慮周全?就算不顧及她外公和您以往的情分,您這樣出爾反爾欺負一個小輩算什麽?」
他指骨攥得突出的拳頭一拳打在沙發背上,「你當他們江家人稀罕我們謝家這點兒基業?別太他媽把自己當回事!」
「小申!」盛佩清本能地呵斥一聲,却無法再往下說。此刻的兒子像是一頭暴怒的獅子,周身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戾氣。她對他生氣的原因一清二楚也感同身受,實在無法出言□□。
謝知行罕見地沒有駁斥,兩隻手掌發抖,一股氣悶在心口上不去下不來。
謝申看他良久,所有的憤恨和怨氣頃刻間化作一灘死水般的失望。
他不再多說,直接轉身離開。
盛佩清心下慌亂,急著步子去追,「小申,兒子!」
梁媽在厨房聽到大聲吵鬧不敢出來打擾,見謝申摔門而出,她抓在厨房門沿上的手指都快摳出洞來,「作孽喲,作孽啊!」
再往大廳一望,轉而驚愕。
一向嚴酷冷面的謝老爺子,竟默不作聲地淌出眼泪,在他溝壑縱橫的臉上蜿蜒而下。他望著門外深重的夜色不知在想什麽,背脊僵直著一動不動,看了許久終於轉身上樓。
梁媽不住搖頭,長嘆口氣,「這又是爲的什麽呀……」
***
醫生交待江棠棠的傷還需要留院觀察幾天。謝申從謝宅回來的時候,程陸還在守夜,躺在門內展開的簡易床上小憩,見他又出現不禁微詫,低聲問:「你怎麽又來了?」
江棠棠已經睡著,謝申放輕脚步走近,「你回去吧,晚上我留在這裡。」
程陸脾氣也發過,剛剛江棠棠睡下的時候他自個兒也冷靜想了想,覺得這件事算到謝申頭上實則冤枉,再一瞧他現在這幅樣子,很明顯是剛跟人吵過架,眼角眉梢全是未消盡的餘氣。
他胡亂拿手抹把臉,「不用,你趕緊回去休息吧。」說著坐起身,「整得跟流浪漢似的,別明早起來把我侄女嚇個半死。」
謝申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皺巴的衣服。
程陸到底也是不忍心,把床上原本蓋身的衣服拿開,空出個位子,「坐吧。」
謝申頽然坐下,靜默半刻開口:「程陸。」
「行了。」程陸打斷他,「跟你家那位老爺子吵了吧?唉,我也是奇了怪,以前看著還挺和藹一老頭兒怎麽……算了算了,不提他。」
他扭頭看謝申,認真問:「那你呢?旁的先不說,我要明確你的態度和立場。」
謝申斂眸,神色莊重,「我的立場很簡單,我和棠棠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指摘。以前是我顧慮太多,從今天開始,不會再讓任何人介入我們兩個。」
「好。」程陸亦鄭重,「這是我們兩個男人之間的承諾。謝申,你給我記住你現在說的話裡每一個字。往後要再讓棠棠因爲你受這種苦,甭管是直接還是間接的,我程陸就算拼了命也要打斷你兩條腿。」
他這話似是威脅,可往深裡一想,全是對至親之人的擔憂和無奈。
謝申執意要留下,程陸也不再多勸,去洗手間衝了把臉拿起衣服穿上往外走,臨走前還交待:「她從小就認床,在外邊兒睡覺特別不老實,你要是剛好醒著就幫她蓋一蓋被子。」
說完一想,自顧自拍了下腦袋,「嘖,瞧我這腦子,你還能不知道她那德性?行,那我走了,明天把她換洗衣服什麽的帶來。」
門被輕輕打開又合攏,只有走廊過道上的光亮從門上方的玻璃窗上透進來,襯得病房裡幽暗靜謐。
江棠棠眼皮微動,半睜開眼,稍稍適應了一下黑暗的環境,輕輕出聲低喚謝申。謝申聞聲一怔,往床上看去。
她按開夜燈,另一隻手從被子底下伸出,蜷起食指朝他勾了勾。
謝申從外側走到床頭俯下身,將自己一根手指遞進她蜷起的食指,「沒睡著?」
「嗯。」江棠棠動了動身,「醫院的氣味我不喜歡,睡了一會兒就睡不下去了。」
謝申:「明天我把你那個香熏機帶來。」
「別別,」江棠棠阻止他,「旁邊還有一床呢,讓他們聞到又要說了。」
謝申抬眸往那邊緊閉的隔簾看了一眼,「我讓人給你換間單人病房。」
「不用那麽麻煩。我小江還沒給社會做多大貢獻怎麽能亂用醫療資源呢?你把那錢省下來折現給我多好。」
謝申想到她腿上的傷也不便亂動,不再勸說,垂眼低眸著,「還要在這兒住幾天,你這樣一直睡不著怎麽辦?」
江棠棠認真思考一番,「要不然你給我喂兩顆安眠藥?」
謝申蹙眉瞪她一眼,「胡鬧,你以爲安眠藥這種處方藥是想買就能買到的?」
「這裡不是醫院嗎?」江棠棠一隻手勾著他脖頸往下,凑到他耳邊幫忙出主意,「你去藥房利用美色勾引勾引配藥的女醫生,還不是手到擒來?」
說著食指一收,將他那根修長的手指牢牢裹住,順帶拋出個曖昧眼神。
謝申無言半刻,「我看你需要的不是安眠藥,是腦科的專家號。」
江棠棠作恍然狀,「是哦,讓專家幫我瞧瞧爲什麽我這顆腦袋總是發出訊號問我們謝總腿怎麽越來越長了?鼻子怎麽越來越挺了?男性荷爾蒙怎麽越來越爆棚了?」
謝申被她逗得終於彎起嘴角低笑一聲。
江棠棠暗暗舒口氣,轉了正色,「你是不是和你爺爺吵架了?」
謝申抿了抿唇綫,「剛才我和程陸的話你都聽到了?」
江棠棠點點頭,挪開些身子,讓他坐到床側。
謝申把她露在外面的手藏回被子裡,「在想什麽?」
「想你們都吵了些什麽。」她眼睫微掀,「其實這事情真的是個意外,他也不會想到……」
「那他今天去找你也是意外?就像你舅舅說的,爆炸是個意外,但我沒法客觀到覺得這件事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江棠棠默了默,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半晌問:「那你準備怎麽辦?」
「以後我們的事,我不會再讓他插手。」他將自己一隻手伸進被窩,準確無誤捏住她的手,「等你出院,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沒關係,」江棠棠回握他的手,「反正我已經認定你了,誰都不能把我們分開。我要像章魚一樣吸住你。」
***
謝宅佛堂裡,謝知行已經將自己關在裡頭整整兩個小時。
盛佩清沒追上兒子,又見老爺子這樣,擔心得全無睡意。
她在緊閉的佛堂大門外來回踱步,甫而又輕叩木門,「爸,棠棠真的沒事。我已經確認過了,她腿上有傷但是沒有大礙。您身體還好吧?要不要我去給您拿藥來?」
裡面依舊沒有動靜。
盛佩清急得團團轉。梁媽也沒睡,收拾完樓下,上來跟著她一起想辦法。
而佛堂裡面,謝知行面對著正中央的寶相莊嚴的佛像,默不吭聲站了許久。
蓮花底座裡的檀香盤緩緩燃著,一圈一圈逐漸變小,白烟縈繞出另人內心沉靜的香氣。
他目光虛投在貢品臺上,似是自言自語,「我謝知行一輩子行善積德,沒有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情,上天却讓我中年喪子,到老了連孫子都叛離。」
「老程,我對不住你啊。」他長籲一口氣,「你的外孫女,我非但沒有多加照看,反而讓她因我受此灾禍。要是她真的……我不知道百年之後還有什麽臉面去見你!」
「可我又該怎麽做,又能怎麽做?我已經這把歲數,半截身子埋進土裡,本不該再去插手年輕人他們的感情。可是,小申是我謝知行唯一的孫子,他以後的歲月悠長,肩上扛的責任只會越來越重。」
「我怎麽能不幫他找一個能爲他分擔這些的人生伴侶?」
「你怪我自私也好,古板也好。」想起那位故友和往日青年時期的舊時光,他的思緒漸漸縹緲,兀自低聲苦澀地笑了笑,「反正你從前沒少這樣駡我。我不在意人家怎麽說怎麽看,只要一切往好的方向走,那些無畏的評價又有什麽打緊。」
他的聲音低沉如深潭水,眸光也不再清明,「可是啊,我現在回頭一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還錯得離譜。」
「謝申他從小到大,我沒有給過他一次好臉色,做得不好動輒打駡,做得好也不過衝他點個頭算作鼓勵。我是怕他輕浮,怕他以後擔不住一個集團掌舵人的身份。」
「如今想想,這又何嘗不是錯過了我們爺孫倆最該親密無間的時光啊……」
他抬手捏了把眉心,却聽身後木門被緩緩打開的聲響。
盛佩清終於還是忍不住闖進來,實在怕他一個人在裡面出什麽事,在見到他滿眼渾濁的眼泪時不禁驚悸,「爸,您……」
謝知行揩了把泪,「沒事,我沒事。」
盛佩清這才往前走兩步,勸慰道:「小申也是因爲棠棠受傷一時在氣頭上衝撞了您,您千萬別往心裡去。」
謝知行默了默,問:「小盛,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做得太過分了?」
盛佩清琢磨著他的態度。已經有了不好的經驗,她真不敢再擅自認定老爺子態度究竟是否真的鬆動,斟酌著一時未開口回答。
「我知道。」謝知行自顧自點頭,「你心裡也早就認爲我做得過分,只是礙於我這身毛病和脾氣不敢當著我面說。」
盛佩清聽他這樣說,也稍稍鬆口,「爸,其實棠棠那小姑娘真的品性不錯,跟小申兩個站在一起看著也登對。那些什麽家世背景個性之類的,其實吧,這些東西說到底是個很複雜的方程式,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麽簡單。兩個人在一起能不能匹配能不能長久,能影響到的因素實在是太多了,真的不是我們人爲能控制得了的。」
謝知行直視她,似在思索這番話,過了一會兒道:「那你的意思就是我做錯了。」
「……」盛佩清輕咳一聲,「爸,我肯定沒這個意思,但您如果從另一個方面入手這樣反思自身,那應該是出於一個智者的本能。」
謝知行解讀出她話裡的意味,「你就是慣會和稀泥,打馬虎眼!」
盛佩清笑,「是,家裡有您一位明眼人就行。我不懂什麽大道理,只會和稀泥。」
***
住院的日子極其無聊,江棠棠苦中作樂,給每日過來巡房的醫生護士偷偷取外號。
她店裡的一些網上衝印業務還沒完成,程陸留在店裡繼續工作,空下來的時候就過來看她。盛佩清也帶著水果過來探望過她,讓她放寬心休養。
謝申這幾天都在這裡陪床,手上的工作讓Amber整理好帶來,需要他與會的會議推遲到下星期開。
他坐在一旁拿筆電看文件,一邊聽某人喋喋不休和他講解每個外號的靈感來源,間隙抬頭,「我真怕那些醫生給你換的藥裡下毒。」
「真的嗎?」江棠棠杏眼圓睜,「噯,那你過來幫我舔舔看,試一嘴是不是真有毒?」
「……」謝申合上筆記本電腦,「公衆場合,說話注意點。」
「不願意啊?」她嘟起嘴,「唉,男人就是這麽的不可靠。幫我試個毒都不願意,看來只剩下暖個床的作用了。」
謝申將電腦和文件放到臺上,凑過去壓低聲腔,「知道在醫院裡我不敢拿你怎麽樣是不是?」
江棠棠微笑面對,「是呀是呀。」
他勾起她下巴,指尖輕輕撫摸,「別忘了,以前我也不會在辦公室對你怎麽樣。」
江棠棠:「……」
「你別太看得起我的自製力。」他眼角攀上狡黠,「其實我自己也不太確定能放肆到哪一步。」
江棠棠縮了縮下巴,「我現在可是傷殘人士,你別亂來啊,你要是敢怎麽樣我就按護士鈴。」
謝申眉尾一挑,「還想讓護士觀戰?」
「……」江棠棠認慫,「我錯了。我自己舔還不成麽?就是大腿太遠脖子太短,難度有點兒大。」
謝申哼笑一聲,「那要不要我幫你拉拉筋?」
江棠棠忙不迭擺手,「不用不用,您的玉手是用來掙錢的,哪兒能給我拉筋大材小用呢!」
過了一會兒,另一床病人被家屬扶著從外面回來,她才安靜下來端起賀晏北帶來的書看,看著看著不由感嘆,「賀老師真細心,要注意的地方都給我著重標注好,怕我住院這段時間不拍照手生,連相機都給我帶來了。」
謝申削著蘋果皮,「嗯」了一聲,「你們賀老師做事要是不仔細,我也不會選中他們工作室合作。」
江棠棠若有所思點點頭,「也對,賀老師不管對誰對什麽事情都特別細緻。」她稍稍起身凑到謝申耳畔,「我偷偷告訴你一個小秘密,你不許生氣。」
謝申手裡動作一頓,「什麽?」
江棠棠再凑近一些,「我以前還懷疑過他對我有意思呢。」
謝申耳廓一動,神色莫測。
「我大四的時候不是去他工作室工作麽?有一回我按照他的吩咐進他辦公室找資料,正好翻到他還留著我前一年做的攝影作品册樣稿,藏在他辦公桌抽屜第一格。」
謝申問:「然後呢?」
「然後我就一聯想啊,他好像每次去出差帶給我的禮物都比別人豐厚那麽一丟丟。我就猜難道賀老師對我……」她稍稍分開些距離,衝謝申挑眉。
謝申却只顧問:「再然後呢?」
「再然後什麽,沒了啊。」江棠棠兩手一攤聳肩,「然後我就回明市了,和他很久沒見過,也是那次去你們集團才又碰上。後來想想那肯定是我想太多了嘛。喜歡一個人怎麽能憋著那麽久都不告訴對方呢,對吧?」
謝申低眸繼續削皮,「或許有的人沒那麽敏銳的觸覺意識到自己那點兒喜歡的苗頭。」
「那也太笨了吧?」江棠棠直搖頭,「我賀老師那麽聰明一個人,怎麽可能連這點事都想不明白。說來說去我這人就是太有自信心,別人對我好一點兒我就往歪處想。唉,不應該不應該。」
謝申將削好的蘋果塞她嘴裡,「是不應該。難得見你自省,賞你一個蘋果。」
他擦乾淨手,重新拿回筆電工作,隱在顯示器後的嘴角不由勾了勾。
何其僥幸。
***
好不容易出院,江棠棠終於呼吸到了醫院範圍外的新鮮空氣,清晨的風吹拂髮絲,心神都變得開闊。
謝申給她開了車門,把她的東西放進後備箱繞到駕駛座。
按理說她出院此等大事,程陸是肯定會過來的,結果一早上就給她打了個電話說臨時有事,讓謝申一個人接她回去。
江棠棠系好安全帶,「肯定是霖姐的事兒,不然我舅不可能不來接我。」
謝申不置可否,啓動車子打方向燈拐出去,「午飯想吃什麽?」
江棠棠從包裡掏出化妝鏡塗口紅,「還早呢,你跑來跑去也挺累的,中午我們就先隨便吃一點。」說著從鏡子裡再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哎呀,大喜日子我就想穿紅色,你幹嘛非得讓我穿件白的。病號服就是白晃晃的,我都看膩了。」
謝申開上主幹道,看她一眼,「因爲會融色。」
「嗯?」江棠棠拿著口紅的手一停,「什麽意思?」
謝申面色無异,「結婚證的背景色也是紅色。」
「…………」江棠棠嚇得花容失色,「你你你等等,什麽結婚證,我我……」
「怎麽?」恰遇紅燈,謝申停車回望過來,「不想和我領證?」
「不不不是,」江棠棠話都說不利索,「你容我緩緩。」
緩了幾秒終於稍微理出些頭緒,「你是說,今天,我們,去領證?」
謝申微微頷首,「程陸幫我查過黃曆,是個好日子。」
「……」這是重點嗎?
「原來你連我舅都買通了?可是,你都還沒去見過我外婆。」
「等領完證我們就一起去見,我有信心讓她滿意。哦,還有你爸爸,我們通過視頻了,他說他挺忙的,我們這點小事自己决定就行。」
江棠棠:「……」
這都是些什麽家人啊,就這麽悄無聲息聯手把她給賣了?
黃燈跳過綠燈亮起,謝申重新開車上路,「先把證領了,婚禮還需要從長計議,我媽在這方面有朋友,到時候讓她幫我們策劃。」
江棠棠抓耳撓腮,腦子還是懵的。
想了半天,終於想起重點來,腦袋猛地一扭。
謝申斜看一眼,「不用擔心,你的戶口本程陸已經給我了。還有,戒指在你前面的儲物格里,自己拿,試試看大小合不合。」頓了頓,又道:「應該合,你睡覺得時候我拿棉綫測過,首飾店的人教的。」
江棠棠:「……」
那我要不要給您鼓鼓掌?
作者有話要說: 謝總:好的,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