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三
紀珠忐忑不安地往回走著。
當他看見“海甸”的時候,也看見一個人遠遠地奔了過來。
紀珠頓時就是一陣心跳。
但當他看清楚那個人的時候,他不但為之心頭狂跳,而且一顆心馬上緊縮成一團‘
該來的人是芙蓉。
而,現在,來的人卻不是芙蓉,竟會是秦玉松,他衣衫破損處處,血跡斑斑,居然一身是傷,“三少——”
秦玉松老遠就叫,往前便栽。
紀珠急忙騰身掠過去扶住:“五哥,怎麼了?你——’
秦玉松臉色蒼白,役一點血色,尤其氣若游絲:“三少,滿虜大內鷹犬突襲,弟兄們傷亡過半,爺跟姑娘都被抓去——”
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然後眼一翻、身一挺。
他不說了,也不動了。
紀珠心膽欲裂,急把秦玉鬆手腕,已經沒有脈了。
顯然,秦玉松也是拼著最後一口氣來找紀珠報信的,見著了紀珠,信報了,最後的一口氣也洩了。
紀珠不是震驚,簡直是悲痛欲絕。
這就是苦大師告訴他的’
這就是上天注定,不可避免的一劫?
紀珠手顫、心顫,他沒有流淚,他顧不得苦大師的後一句話,他只是想到了納蘭的食言背信。
他抱起了秦玉松的屍體,狂嘯聲中,疾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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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珠抱著秦玉松,到達了“西直門”外“高梁橋“上。
他停住了,因為他看見橋上站滿了人。
站在最前頭的,是老郡主,她抱著狀若熟睡的德瑾,身後一左一右兩個人,左邊是芙蓉,右邊是福王府的總管齊祿。
再後頭,是十幾廿名大內侍衛。
只聽芙蓉顫聲悲叫:“紀珠——”
紀珠忍了忍心裡的悲怒,微欠身:“老郡主——”
老郡主臉上沒一點表情:“孩子,我知道遲了,但也不能算太遲,獨臂苦大師,也就是前明的那位長公主,帶魚殼、白泰官闖宮見駕,證明你沒殺他二人,因之,皇上怒懲納蘭,並把芙蓉還給你——”
紀珠道:“老郡主,我鐵大哥呢?”
老郡主道:“鐵英——已經遲了,他傷重死了,可是皇上答應厚葬”
紀珠氣血往上一沖,脫口道:“厚葬於事何補,我要索還一個活生生的鐵霸王——”
“孩子!”老郡主沉痛的說道:“我在這兒等著你,就是為了要攔你入京,希望你就此回遼東去——”
“老郡主,您攔我,這種情形下,您忍?”
老郡主忽然顫聲道:“孩子,禍由德瑾而起——”
紀珠一怔。
老郡主又道:“她是為什麼,你清楚,我已經逼她服毒自絕,她是我的獨女,一個還一個,難道不夠,你又忍心?”
紀珠心頭狂震,急忙凝目向德瑾看過去,他這才發現,真的,德瑾已經香消玉殞,早就沒氣了。
禍由德瑾起,這句話他不懂。
但老郡主竟逼死了她的獨生愛女,這——
紀珠心頭狂顫,叫道:“老郡主——”
老郡主道:“我把芙蓉還給你,孩子,就此走吧!”
芙蓉下橋走了過來,淚如雨下的到了紀珠身邊。
老郡主又叫道:“孩子——”
紀珠道:“老郡主,您叫我——”
“孩子,難道我做的還不夠?”
“我是說納蘭——”
“納蘭已經受到應得的懲罰,我保證,他寧願死。”
“還有——”
“還有什麼?愛新覺羅氏?孩子,我也是愛新覺羅氏中的一分子,德瑾也是,這不也是一樣嗎?”
“可是我鐵大哥,我鐵大哥——”
紀珠目眥欲裂,已滲出血跡,神色怕人。
“孩子,我女兒也是一條命啊!”
紀珠一時沒說出話來。
芙蓉哭著道:“紀珠,我不想說,可是又不敢不說,苦大師交待我提醒你——”
紀珠機令一顫,忙低下了頭去,可是旋即他又猛抬起頭,道:“老郡主,我寧可不要別人厚葬鐵大哥——”
“孩子,我知道你一定不同意,所以我把鐵英的屍體帶來了。”
她說完話,側身退讓。
一眾大內傳衛也立即讓開。
一輛軍套黑馬車,由一名大內侍衛趕著,從那邊上橋,從這邊下橋過來。
紀珠上前,騰出一隻手掀草簾,鐵英平躺著,如在熟睡中,他咬牙忍了忍,把秦玉松也擱上去放好。
然後他繞到車前,讓那名大內待衛下來、他拉著芙蓉登上車輪,仰天悲嘯聲中,起動馬車,疾馳而去。
老郡主抱著德謹,沒動,也沒說話,但突然淚如雨下,踉蹌欲倒。
齊祿連忙扶住。
老郡主閉上了眼,任淚水狂流——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