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四
這種事,他不便插嘴,實在也不想多說什麼。
年羹堯目光一凝,話鋒一轉:“兄弟,就憑你對四爺的大功,還有什麼用得著你用求的?”
紀珠道:“年爺剛才已聽我說過了,我必殺魚殼跟白泰官。”
“是啊,怎麼樣?”
“這兩個現在躲在大內,不肯出來。”
年羹堯“哦!”地一在道:“那麼兄弟的意思——”
紀珠道:“就為這件事,來求四爺。”
年羹堯目光一凝道:“我還是不懂兄弟的意思。”
紀珠道:“想求四爺想個法子,把魚殼、白泰官趕出大內。”
年勇堯道:“我明白了,兄弟是想在外頭下手?”
紀珠道:“我正是這個意思。”
“兄弟不願闖大內?”
這個‘願’字紀珠懂。
他道:“年爺,我還是真不願闖大內,我有十分把握,只我闖進大內,不但可以誅殺魚殼,白泰官,而且也能全身而退,只是,年爺,這麼一來,後果不堪設想。”
年羹堯一點頭道:“對,兄弟不不能不為自己家跟自己人著想。”
紀珠淡然一笑道:“遼東李家倒並不怕什麼,我不能不為自己人著想,可是我也是為大清朝愛新覺羅著想。”
年羹堯‘哦’了一聲。
紀珠明白年羹堯不但是不相信,也有點不服氣。
他接著道:“當真一旦天下皆動,鹿死誰手。還很難說,而且那麼一來,對爭儲的眾家阿哥也不利,是不是,年爺?”
年羹堯一怔:“兄弟,後者,我有點不大懂。”
恐怕他真的沒想到,也有點不信、不服氣。
紀珠道:“天下無事,事唯儲君,眾家阿哥可以為自己從容部署,文武群臣也有空閒為自己所擁立盡心盡力,但是一旦天下皆動,文武群臣各有專司,眾家阿哥一定閒不住.到那個時候,年爺,情勢對哪一位阿哥有利?”
年羹堯沉吟著點頭:“有理,我居然沒看得那麼遠、那麼透徹,慚愧。兄弟——”
抬眼凝目,接道:“據我所知,你這個忙,四爺恐怕幫不上。”
紀珠微一怔:“哦。”
年羹堯忙道:“兄弟,你可千萬別設會,四爺只是個阿哥,魚殼也好,白泰官也好,都是皇上親自聘自江南,四爺有什麼能耐能把他們趕出大內,再說在這節骨眼兒上,誰也不敢輕碰跟東宮有關的事——”
紀珠一點頭道:“這倒是,我沒想到,是我強人所難,告辭。”
他欠身站了起來。
年羹堯忙跟著站起,一臉不安之色:“兄弟——”
紀珠截口退:“年爺不必多說,我完全能瞭解。”
他轉身要往外走。
年羹堯突然道:“兄弟,等一等。”
紀珠停步回身道:“年爺——”
年羹堯急急道:“不能把他們趕出大內,把他們騙出大內行不行?”
紀珠倏然一笑:“怪我沒把話說清楚,只能讓我在外頭下手就行。”
年羹堯一拍腿,喜道:“那就好辦了,四爺沒能耐把他們趕出大內,可是把他們騙出大內的能耐絕對有,好在等他們伏誅了了帳,死無對證,查都沒法查,你放心,這麼一來,我就能替四爺做主。”
紀珠道:“年爺,我再坐一會兒,您還是去問問四爺。”
年羹堯目光一凝:“怎麼,信不過我?”
“那倒不是,年爺還不等於是四爺,只是,一經說定,我就把全部希望寄託在四爺身上了,要不然我得先想法子。”
“我不是已經答應作了麼?”
“為了到時候不讓年爺為難,年爺還是現在去問一下的好。”
年羹堯看看紀珠,點頭道:“好吧,兄弟,你坐會兒。”他轉身走了。
紀珠沒坐,背著手,看起了兩邊粉壁上的字畫,雍王府的懸掛著出自名家手筆,是琳瑯滿目,美不勝收。
剛看了兩副畫,一陣步履聲傳了過來。
紀珠一聽就聽出來了,來的是三個人。
果然,廳裡進來了三個,年羹堯陪著四阿哥雍正允禎,還有個耀眼鷹鼻的瘦老頭兒,不用說那是舅爺隆科多。
四阿哥一進來就道:“我正怪小年呢,你來了也不知道知會我一聲,我雖不敢說禮賢下士,至少待客之道我還懂。”
紀珠迎過去,淺淺見了一禮:“四爺。”
這是他,換個人就算不磕頭,也得打千。
四阿哥倒是既豪邁又灑脫,抬手一檔道:“咱們之間別講俗禮,見見.這是我舅舅。”
紀珠又見一禮:“舅爺。”
隆科多沒答禮,可眯著眼上下直打量:“暇?老四,你跟小年好眼光,就憑這獨具的慧眼.不成事才怪。”
四阿哥看了他一眼,笑道:“舅舅,具這種慧眼的可不只我跟小年啊!”
隆科多干笑了兩聲,沒說話。
分賓主落了座,四阿哥道:“你的事剛才小年跟我說過了,一句話,只是事成之後,你怎麼謝我?”
紀珠道:“四爺指示?”
“我可不敢當你這指示二字。”四阿開半正經、半開玩笑道:“這樣,事成之後,你正式到我這兒來,我的左手邊給了小年,虛右手以待,怎麼樣?”
紀珠淡然一笑道:“四爺厚愛,紀珠感激,只是。真要讓我對四爺有所報事成之後,我最好連認識都不認識雍王府的任何一位。”
那三位,都是一呆,年羹堯點頭道:“這倒是,要是讓皇上認作雍王府的人殺了東宮的護衛,尤其是皇上親自從江南聘來的,那還得了。”
隆科多道:“老四,你這個生意打錯了,願望落空了。”
四阿哥微一笑,有點勉強:“不要緊,好在本來就是說笑。”
一頓,話鋒忽轉:“其實,紀珠,要謝你還得謝我舅舅,他是我的軍師,把那兩個騙出來,還得他出本意。”
隆科多微一點頭笑得得意:“這倒還真當之無愧。”
紀珠欠了欠身:“先謝謝舅爺,容後圖報。”
隆科多目光一換:“能不能先透露點兒,打算怎麼個報法,讓我先高興高興?”
四阿哥跟年羹堯都笑了。
笑歸笑,可是四道目光都緊盯著紀珠。
紀珠道:“恕紀珠放肆,既是容後日報,現在還沒想到,舅爺又何必先把高興擱著?”
四阿哥、年羹堯大笑,聲震屋宇。
隆科多也笑了,笑著他忽然道:“你急不急?”
“當然是越快越好,不過還看舅爺方便。”
隆科多道:“瞧,這個人兒厲害,怎麼說他就是不打算領情。”
又是一陣大笑。
然後,隆科多沉吟了一下:“這檔子事還真不能太急,欲速則不達,而已操之過急,也會引人動疑,聽說魚殼、白泰官都精得猴兒似的。”
紀珠道:“那麼您看——”
隆科多道:“我會盡快給你辦,不過我也會拿分寸,這樣你就住在雍王府等著,只一辦好,也好馬上通知你。”
四阿開道:“對,好主意,舅舅幫我留客,這一招真不容易。”
紀珠道:“這——”
“兄弟,別這了。”年羹堯道:“有時候機會是稍縱即逝的,不好找你的人,到時候上哪兒通知你去?”
紀珠道:“這樣好不我的住處,年爺知道。”
“怎麼,紀珠。”四阿哥瞪了眼:“我這府裡有刺兒,會扎你?”
紀珠道:“四爺,不防一萬,只防萬一,我怕萬一動手的時候讓人瞧見,所以不管事先事後,我最好別跟雍王府沾上關係。”
三個人聽了又一怔。
四阿哥道:“這叫強中自有強中手,舅舅這一招竟不靈。”
紀珠道:“天上神仙府.人間王侯家,四爺要是不怕,我受寵若驚,求之不得。”
“這——”四阿哥笑得窘迫而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