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八
只聽紀珠道:“我不願鬧事,可並不是怕事,不信你們可以派個人去問納蘭。”
那瘦高中年侍衛冷冷的道:“沒那工夫,就是我們統領,他也保不了你夜闖禁地之罪,給我拿下。”
恭應聲中,那十幾名大內侍衛就要動。
只聽遠遠傳來一聲沉喝:“住手!”
一條黑影疾掠而至,影定人現,是名王府護衛打扮的漢子,只聽他高聲道:“福王府老郡主到。”
紀珠心頭一震。
成半弧狀包圍的十幾名大內侍衛,立即向兩邊退去。
只見,遠處出現了兩點燈光,來勢飛快,轉眼已到近前。
看出來了,是兩名王府護衛提燈前導,兩名轎伕抬著軟榻,上面坐的正是老郡主玉倫,旁邊跟著的是胖總管齊祿,跑得直喘。
到丈餘外,軟榍停住,兩名提燈護衛退立兩旁。
十幾名大內侍衛恭謹躬身。
老郡主玉倫在齊祿的攙扶下,緩緩站起,道:“誰是班領?”
瘦高中年侍衛跨前一步,打下千去:“卑職在。”
老郡主道:“這個人我保了,不管宮裡有任何怪罪,我一力承擔,你們撤了吧!”
“喳。”
恭應聲中,瘦高中年侍衛帶著十幾名大內侍衛如飛撤去,轉眼不見。
老郡主轉望紀珠:“孩子,過來。”
紀珠吸一口氣,邁步走了過去,三尺外停步躬身,恭恭敬敬叫了聲:“老郡主。”
老郡主看看左右,一擺手:“你們迴避,等我叫你們再過來。”
老郡主這才又道:“不是聽德謹說,我還不只你進宮見皇上了,一聽說景山出事,我就知道是你,你這孩子,不出宮又上景山來幹什麼?”
紀珠道:“不敢瞞你,紀珠只覺的心裡悶的慌,來透口氣。”
“只為看著週遭的這些不舒服?”
“可以這麼說。”
“孩子,你不能這樣。”
“老郡主——”
“只憑你一個人,改變不了眼下的情勢。”
“紀珠不只一個人。”
“你怎麼比你爹表現得還激烈。”
“你錯了,我爹他老人家,當初奉命來京,只為一件事,別的無它。”
“那麼你呢?”
“紀珠並沒有奉到什麼令諭,也就是說,並沒有誰限制紀珠做什麼。”
“孩子,你到京裡來,只是我的保薦,也只是讓你來幫二阿哥的忙。”
“但是——”
紀珠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但是,你爹並沒有告訴你不能做別的,是不是?”
紀珠沒做聲。
“孩子,我說你不能做別的。”
紀珠開了口,說道:“老郡主,紀珠上景山來,不是為了想做什麼別的,也不想做什麼別的事。”
老郡主道:“也許你上景山來,不為什麼,也不會做什麼,可是下了景山之後的明天,後天,那些日子呢?”
紀珠道:“我不知道您何指?”
老郡主道:“德謹找我哭訴過了。”
紀珠心頭為之一震,當著老郡主的面,他也深深感到不安道:“老郡主,紀珠——”
老郡主截口道:“孩子,她是我的女兒。我瞭解她,你對她怎麼樣。我不會怪你。”
紀珠低下了頭。
老郡主又道:“但是我必須讓你知道她不是個壞孩子,只是從小被我慣壞了他,就因為她的嬌寵、任性,所以她心裡只分自己,從不管別人是什麼感受,也就是說,她不會表現,甚至用錯了方法真要說起來,情不是孽、愛也不是罪,情愛的本身是一點過錯也沒有的,是不是,孩子?”
紀珠一驚抬頭:“老都主——”
“孩子,別急,”老郡主道:“我並沒有意思讓你怎麼樣,我是個過來人,絕對知道情之一事,絲毫不能勉強,而且這也是皇行家法所不允許的事。”
紀珠的心雖然為之一鬆,但心裡的感覺卻是更為不安,他又低下了頭,沒做聲。
老郡主忽然嘆了口氣,只道:“我是一個做母親的,我當然希望自己的女兒能有世上最好的歸宿,由於當年事,也由於你的家世、人品、所學,自然,這種事我是由衷而巨深切的樂見其成的;不過要是不可能,事實上也的確不可能我更深切的希望,任何一方都不要受到傷害甚至演變成讓人抱憾終生的恨事。”
紀珠心頭震顫,老郡主的話他大懂了。
當年的事就是最好的一個例子.但是他又能說什麼,他可以做到,他可以避免,而德謹那方面呢,是不是也可能?
他希望,深切的希望德謹只是一時之興,過一陣子,就能根本不當一回事,否則一定會受到傷害,一定會抱恨終生,還情不成,又添恨事,不但是他率先沒想到的,也有違他當初來京的本意。
他這裡心神震顫,念頭轉動。
老郡主那裡又一聲悲嘆:“我就不明白滿旗兒郎之中,也不乏俊彥。為什麼滿旗的姑娘老是看上來自江湖的你們,彼此之間偏又確著這麼一首無情的皇族家法,也許因為德謹是我的女兒,承襲我的,比承她父親的多,再不就是你們太傑出太不凡了。”
紀珠忍不住叫道:“老都主——”
只聽老郡主接道:“恐怕這是天意是報應,愛新覺羅氏攫取了別人的土地與家園,所以上天在他們的女兒身上降下了無可比擬的恨去。”
紀珠猛抬頭:“您——”
老郡主臉上看不見悲慼之色,紀珠看見的,只是輕微的笑意,但是紀珠明白,在那輕微的笑意之後,隱藏著無比的辛酸與悲痛。
只見老部主又微微搖著頭:“把話拉遠了,真要說起來孩子.你怎麼對德謹,還是小事,你怎麼對皇家,那才是大事。”
紀珠心一跳:“您是指——”
“你面奏皇上的,以及你告訴德謹的。”
“難道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