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

　　蘇方方站上自己的跑道的時候，大屏幕上顯示的上一組成績還沒有退去，一眼就能看到排在第一的「 11」27」，正如她剛才聽到的賽場廣播那樣。

　　雖然從上半年陳煥之逐漸在國內賽場上嶄露頭角、甚至更早，從她在中學生運動會上擊敗圓圓開始，她已經預感到自己的時代即將過去，可是，仍然沒想到這衝擊來得這麼猛烈、這麼早。

　　她從四年前亞運會奪冠那天起，才算是真正接過了李雪茹手中女子短跑的大旗，從那天起，她被成為中國的「短跑女王」、「女飛人」，可是從來沒有人寄希望於她能夠擊破李雪茹創下的亞洲紀錄，因為差的太遠了。

　　10秒79和11秒25的距離，對她來說，簡直比天涯海角更遠，即使在多年的訓練中，那麼多次地狀態爆棚的偶然機會累加，她都沒有一次跑進過11秒1以內。

　　那時候人們都預測李雪茹的紀錄能保持最少20年。

　　但是今天，看著一個不滿18歲的小姑娘跑出來的11秒27，蘇方方深深地覺得，也許新的紀錄也已經不遠了。

　　可她不能作為踐行者、只能作為旁觀者，見證著這一奇跡的發生了。

　　但是這一次的亞運會，她還沒那麼快認輸。蘇方方雙手扶住自己的膝蓋，默默地想，即使你以後要一飛衝天，但是這一次，我也要試試把你攔下來、壓在地上！

　　「方方姐跑得節奏很舒展，她很放鬆啊。」看臺上的元繪雲有點驚訝，怎麼說呢，即使她從來不曾接近過中國短跑女王的寶座，但當陳煥之跑出那樣具有衝擊性的成績後，她也忍不住心潮澎湃，更別說被正面挑戰的蘇方方了。

　　可是蘇方方居然忍住了，她仍然不緊不慢地在第一輪預賽跑了個11秒47，這個成績已經足夠確保晉級，可是……

　　元繪雲忍不住側頭問跟蘇方方關係更好的韓英，「方方姐的傷……有問題嗎？」

　　韓英搖搖頭，「沒事，她這是憋大招呢。」

　　然後是第四組的蘇圓圓，她跑了11秒49，雖然在三人中成績最差，但也成功晉級了。等她也接受完記者採訪回到了準備區，才發現只有陳煥之坐那兒雙指神功發短信。

　　「我姐呢？」

　　「跟劉大夫出去了，叫我在這兒等你。」陳煥之放下手機，「方方姐的腳沒問題吧？」

　　蘇圓圓搖搖頭，臉色有點難看，她穿上外套長褲背上背包，和陳煥之一起出去了，下一場比賽在明天，她們現在已經可以去找徐指導一起撤了。

　　路上蘇圓圓忍不住說，「有時候我就想，我要是像你那麼厲害就好了，這樣我姐可能會更早安安心心地退役去做手術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永遠是保守治療、反反復複的保守治療。」

　　陳煥之有點尷尬地撓了撓頭皮，不知道該說什麼。

　　蘇圓圓隨即又否定了自己，「不過後來想想，可能那樣我姐更豁出去了，她就只是……就只是想比賽而已。」她看著陳煥之，「你明白嗎？也不是因為虛榮或者錢或者別的什麼，就只是比賽。」

　　陳煥之點點頭，「我懂。」那種訓練場上的每一滴汗水都將在賽場上得到回報的期待、站在起跑線上接受歡呼的心血沸騰、還有她未曾體會過的，披著國旗繞場的榮耀時刻。

　　如果有可能，誰想離開賽場？

　　可惜人類的身體那麼脆弱，衰老和傷病纏繞在這些曾經無比健碩的肉體上，不曾遠離。

　　那天晚上蘇圓圓去了蘇方方的房間等她，很晚才回來。

　　第二天的下午，也就是多哈時間下午兩點半，女子100米的三組小組賽依次舉行。陳煥之這次被分在了第二組，而蘇圓圓和蘇方方都在第三組，她們得面臨同室操戈的局面了。

　　根據徐指導的指示，她把小組賽當做了決賽前準備活動的一個環節，從進入備戰區開始就沒閒著，壓腿、跨步跳，直到聽到廣播提示進場。

　　上了場也只是隨便跑了一趟，跑出了個11秒35，小組第二晉級。等她接受完採訪下來，才聽到賽場廣播播報的第三小組成績。

　　蘇方方11秒38，小組第二，蘇圓圓11秒42，小組第四。根據晉級規則是每組前二加上兩個最好成績，蘇圓圓的成績也排不進未晉級前二里，只能止步於小組賽了。

　　等晚上回去再陪她扔飛鏢？不知道亞運村娛樂區裡有沒有飛鏢。不過今天無論比賽結果如何，晚上的決賽結束後，她的亞運之旅就徹底結束，後面絕對沒有比賽了。

　　等蘇圓圓進來，這次換成陳煥之問她，「方方姐呢？」

　　蘇圓圓聳肩，「徐指導和劉大夫一塊兒找她。」

　　蘇方方坐在理療室裡，覺得對面的徐指導諄諄語氣那麼陌生，她的拒絕非常簡潔，「我不，不管100米、200米還是4X100接力，我都會全力以赴的。」

　　「我當然知道你想要全力以赴，但你也聽到劉大夫說的了，你的腳撐不住啊。」徐指導可以說是苦口婆心了，「我看出來了、韓英她們也看出來了，你是想在100米決賽的時候上封閉？那明天的200米預賽怎麼辦？大後天的接力賽怎麼辦？你都打封閉？就算你打了那時候也沒效果了呀。」

　　「我不可能放棄100米，」蘇方方搖了搖頭，輕聲說，「我能贏。」

　　「你贏不了，」徐指導冷靜且冷酷地指出，「你最近兩個月的訓練中從未跑進過11秒3。」

　　「因為我不敢用力，可我今天能。」蘇方方的辯解近乎哀求，「我有預感，我今天真的能。」

　　徐指導輕聲問，「那200米和接力呢？好，就算你不要200米了，隨便跑一下預賽淘汰。那接力賽呢？那不是你個人的比賽，你要因為你個人的原因讓她們三個陪著你一起倒黴嗎？100米陳煥之有很大機會贏弗羅拉，如果她贏不了，你的可能性也不會更高，你們不管是誰，贏了都只有一塊金牌。但是如果你100米決賽後傷勢惡化了，後面的4X100怎麼辦？那本來是我們穩拿的一塊金牌！這塊金牌才是代表著我們整體短跑水平發展的金牌，整個短跑項目，沒有比它含金量更高的了。」

　　蘇方方垂下眼睛，「100米比它更高，可是你不讓我拿。」

　　「因為你拿不到！」徐指導的語氣堅定到有點惡狠狠了，他又想說什麼，但最後只是一指門外，「先去跟圓圓她們集合吧。」

　　等蘇方方走遠，劉大夫問滿臉焦躁的徐指導，「徐指，你覺得方方能聽你的？」

　　徐指導苦笑，「能就見鬼了，我帶了她八年了，還不知道她啊，比她妹妹倔一百倍。」

　　劉大夫推了推眼鏡，「從我專業角度來講，她現在立刻就該——不，上半年就該去做手術，什麼訓練什麼比賽一律停掉，不過從領導到她自己沒一個人聽我的。」

　　徐指導抱歉地說，「辛苦您了，但是真的沒辦法，陳煥之真正出成績前，咱們女子短跑的門面就只有方方一個人，她真的不能退。」

　　劉大夫不屑似的撇了下嘴，不過也沒再做糾纏，只是問，「那要是她真的傷勢惡化了，你打算怎麼交代4X100的事？」

　　「我能怎麼辦，該怎麼交代怎麼交代吧。」徐指導說著又歎了口氣，「我帶了她八年啊。」

　　蘇方方見到陳煥之蘇圓圓，只是略一點頭，「走吧，圓圓你去看臺上吧，陳煥之跟我去備場休息。」

　　蘇圓圓有點遲疑地看了她姐一眼，覺得她神情似乎不太對，雙眼晶亮卻滿面嚴肅，整個人身上像有火在燒，「姐你沒事兒吧？」

　　蘇方方抬手摸摸她頭，「去看臺上吧。」回頭招呼陳煥之，「我們走。」

　　陳煥之坐在備場邊上的地上，她看起來是托著腮發呆，實際上已經打開了系統想找一下還有什麼能給自己加強的。不知怎麼的，剛才的蘇方方給她一種特別危險的感覺，讓她忽然覺得已經被自己納入規劃的金牌不那麼穩當了。

　　她現在有經驗167.94萬，留下100萬備用的方針一百年不動搖。而六十多萬，如果加在中級衝刺上最多只能加三級、加在快速反應上也沒有太大意義。

　　加屬性？屬性所需經驗值是根據她自己的初始值算出來的，比如她的爆發，初始值是9，參加學校運動會時加了2點，一共才用了440，而現在她的爆發已經到了38，比初始值提高了29點，系統是不管你用訓練提高還是用經驗值提高的，這時候再想加爆發就跟技能29級升30級似的，需要31420的經驗，而且接下去每級遞增。

　　如果隻加一種屬性的話，六十多萬經驗倒是夠加個十來點，但她可是有七個屬性需要加啊，如果每個屬性隻加兩三點的話，她不確定能產生多大的效果。

　　畢竟她平均屬性不到10的時候能跑13秒，現在平均屬性快40了也就跑11秒多而已，她從未見過像這個系統一樣喪心病狂的邊際效應，簡直不敢想像男子100米世界紀錄的保持者、能跑9秒77的牙買加人威爾遜屬性要高到什麼地步。

　　不如找個新技能。

　　以前不學一開始是屬性不夠也沒經驗值，後來是因為發現她的衝刺技能升級到後面技能持續時長簡直是超出的，而兩個技能並不能在她身上同時生效。比如她起跑後如果要立刻開衝刺，就必須得先取消掉快速反應。

　　而現在她的衝刺在升級到中級後持續時間重置了一部分，現在80級能持續7秒，按照慣性100級就是9秒，對於起跑後到途中跑前這一段時間都不能用衝刺的陳煥之來說，9秒這個時間絕對是溢出了。

　　考慮到以後還有發展200米、跳遠的雄心壯志，陳煥之決定從自己的技能中精挑細選一個以後也能用得上的。畢竟在新手任務系列都做完了的現在，技能點是如此寶貴——只能從破紀錄獎勵中得到，而且每個紀錄只能獎勵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