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天離了

　　第二天， 工作日的下午， 楠靜公園裡春風送暖陽關明媚，到處都是跳廣場舞玩健身球打太極的大爺大媽們， 熱熱鬧鬧十分彰顯社會主義的和諧。

　　梁烟蹲在公園小石柱上， 嘴角抽搐地看著對面伴著音樂整齊起舞的廣場舞隊， 領舞的是個大爺， 風姿在一群大媽裡最出衆。

　　由於公園裡都是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媽， 梁烟即使迎面朝天也基本沒有人認出她來， 陸林誠也只是簡單戴了頂帽子，偶爾有路過的老太太多會看他一眼，也不知道是因爲覺得看起來面熟還是純粹只覺得這小夥子長得帥。

　　兩人出門都刻意打扮的普通， 深色衣褲，在大爺大媽們中甚至莫名和諧。

　　所以說有些藝人出行時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又是口罩又是帽子又是墨鏡純屬裝逼，似乎生怕被人認出來， 結果人群中最顯眼的就是你。像這樣普通的打扮，現在這個社會大家都忙碌著自己的事情， 又有誰每天閒著去關心一個路人究竟長什麽樣是不是明星。

　　梁烟跟著廣場舞的bgm哼了一會兒歌， 最後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陸林誠：「你把我叫來這裡做什麽？」

　　陸林誠別過眼：「來以前來過的地方，有助你病情恢復。」

　　他諮詢了幾個國內和國外相關方面知名的大夫， 說是對於失憶的病人， 重演一些以前記憶深刻的場景有助於刺激記憶恢復。

　　陸林誠翻來覆去地回想他跟梁烟之間記憶深刻的事， 還要方便重演的， 於是就想到了這個公園。

　　梁烟還以爲陸林誠把她叫出來有什麽大事， 失憶這種事情她都不强求恢復了不知道陸林誠怎麽熱心，當即從石頭上跳下來：「我以前來過這裡？跟你？」

　　陸林誠伸手去撈她手腕：「跟我走。」

　　梁烟躲了過去，明顯不樂意，站得離陸林誠遠了一點，左右看了看：「拉拉扯扯的，被拍到怎麽辦？」這裡雖然都是大爺大媽，但萬一保不齊那個大媽童心未泯追星呢？婚都離了又被拍到在一起，像什麽樣子。

　　陸林誠伸手抓了個空，拈了拈手指：「也好。」

　　兩人繞著公園裡的人工湖慢慢悠悠走了兩圈。

　　陸林誠一直走得很慢，這是他記憶裡跟梁烟有關的最浪漫的一件事了，以前梁烟把他叫到這個老年公園來，拍著胸脯跟他保證大爺大媽們都不認識他，不會有人偷拍到他們。

　　他當時看著拍胸脯打包票的梁烟皺眉，勉强陪她圍著公園裡人工湖走了兩圈。

　　他記得梁烟散步時一直有意無意跟他搭話，他端著架子，沒應她。

　　走完第二圈，陸林誠停下來，看著梁烟的側臉，有些謹慎地問：「感覺怎麽樣，想起點兒什麽了嗎？」

　　梁烟緩緩扭頭，回他一個「我該想起點兒什麽嗎」的複雜表情。

　　陸林誠楞了一下：「……要不我們再走兩圈兒？」

　　梁烟看著他，終於還是忍不住道：「陸林誠，你真的好閒哦。」所以他今天把她叫出來，就是爲了給前妻尋找遺失的記憶嗎？影帝的時間什麽時候這麽不值錢了？

　　好閒的陸林誠：「………………」

　　梁烟只好又陪陸林誠散了一會兒步，差點都搞不清楚到底她在給陸林誠找記憶還是陸林誠在給她找，兩人路上碰到一個帶孩子的媽媽，路過時一直盯著陸林誠看，最後忍不住抱著孩子跑過來：「請問你是陸林誠嗎？」

　　誰說不會被認出來，這不還是被認出來了，幸虧兩人走路時隔得遠，再加上那個媽媽隻注意到陸林誠，於是梁烟趕緊裝作不認識陸林誠走遠。

　　陸林誠看了一眼自己溜走的梁烟，然後對孩子媽媽輕輕點點頭。

　　陸林誠在孩子媽媽出聲尖叫之前及時比了個「噓」的手勢。

　　孩子媽媽趕緊捂住自己的嘴。

　　陸林誠在應對被粉絲認出來這種事情已經很得心應手了，給孩子媽媽簽了名，婉拒了合影，打發走孩子媽媽之後，一抬頭發現梁烟已經不見了。

　　手機收到一條消息。

　　梁烟：【我還有事，先走了。】

　　陸林誠鬱悶地按滅手機。

　　*****

　　梁烟其實沒有先走，她只是覺得跟陸林誠在老年公園裡散步找回憶這種事情實在是太弱智了，找到機會趕緊開溜，然後看今天天氣不錯，一個人逛起來公園。

　　梁烟晃蕩著來到剛剛看大爺大媽們跳廣場舞的地方。

　　廣場舞的音樂還放著，可是人都沒跳了，全都圍在一起，像是發生了什麽事。

　　梁烟跟著趕過去，發現一個穿廣場舞制服的老太太倒在了地上，捂著胸口不省人事。

　　周圍圍著的也是跟她一起跳舞的老太太，一起慌了手脚。

　　梁烟也嚇了一跳，看到那群慌張一點辦法也沒有的老太太，立馬回憶起自己這些天爲了拍戲接受的培訓。梁烟趕緊搶上前去，回憶著心肺復蘇步驟，一邊摸老太太脖子上頸動脉還有沒有，一邊扭頭衝人群道：「快打120！」

　　「好好好，馬上打。」有人手忙脚亂地掏出手機。

　　梁烟摸不到老太太頸動脉搏動，這種時候多拖延一刻便多一份危險，梁烟跪在地上，硬著頭皮開始做起了心肺復蘇。

　　《仁心》裡有給病人做心肺復蘇的戲，所以培訓課上大夫特意教了，她只在課上給假人做過，當時教急救的大夫還表揚她了，梁烟現在給真人做起來，才發現真人的胸壁比假人硬多了。

　　梁烟用掌根一下一下在老太太胸口往下壓著，牢記胸外按壓和人工呼吸30:2的次數比例，按到三十下，抬起老太太下巴，捏住她鼻孔給她做人工呼吸。

　　周圍的人群緊張地看著梁烟施救。

　　胸外按壓是個極費體力的事情，爲了達到有效按壓深度必須很用力，急診室裡經常好幾個醫生護士交替著做，梁烟力氣大，一開始做的還算輕鬆，後來就也體力不支開始喘了。

　　好累。

　　救護車還沒來。

　　梁烟咬著牙，一直做到手臂都木了，額頭滲出汗珠，才聽到救護車的聲音。

　　醫護人員從救護車跑下來，替換掉梁烟手裡的動作，把老太太抬在擔架上抬走了。

　　老太太幾個親近的舞友跟著上了救護車。

　　救護車鳴著笛駛離。

　　圍觀的大爺大媽們都看著救護車駛離的方向，梁烟也看了一眼，然後深藏功名與否，大隱隱於市，正準備悄悄鑽進人群中，突然有記者帶著攝影師跑過來。

　　大爺大媽們每天都很閒，也不知道是誰打了本市某檔民生節目的熱綫電話。救護車前脚來，電視臺的車後脚就到了。

　　梁烟埋著頭準備躲，女記者趕緊攔住她：「這位小姐，這位見義勇爲的小姐請留步，可以接收一下採訪嗎？」

　　梁烟伸出一隻手擋臉，側身對著鏡頭：「不好意思，我不是，見義勇爲的不是我。」

　　女記者：「啊？」

　　就在這時，旁邊剛剛給廣場舞領舞，全程圍觀梁烟施救的大爺突然走了出來：「小姑娘，剛剛救人的明明是你，怎麽還不承認捏？」

　　女記者一聽又把話筒堆到梁烟下巴前：「說一說吧這位小姐，見義勇爲是好事啊。」

　　大爺一把抓住梁烟的手腕把她拉到鏡頭前：「現在的年輕人就是要不得，做好事總想不留名，那怎麽行呢，做了好事就要讓大家認識你，表揚你，以後才會有更多的年輕人像你一樣做好事，你說是不是？」大爺又問女記者。

　　女記者：「對啊對啊，這位小姐你做了好事爲什麽還這麽還羞呢？」

　　梁烟：「………………」

　　梁烟沒辦法，大爺似乎有種她不公開接受表揚就不放她走的架勢，只好緩緩拿開擋在臉上的手。

　　她跟女記者對視一眼，女記者也微笑看著她，沒有一點兒驚訝的表情。

　　梁烟：「？？？」

　　不認識她？

　　不過民生節目的記者又不是娛樂記者，不認識她貌似好像也說得過去？

　　女記者舉著話筒到梁烟眼前，微笑問她：「請問這位小姐你姓什麽？」

　　梁烟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攝像頭，尬笑了兩聲：「我姓……梁。」

　　女記者：「那麽見義勇爲的梁小姐您好，據我所知這個公園平常活動的都是老年人，您今天是怎麽想到在這裡活動的呢？」

　　梁烟：「………………」我前夫叫我來的。

　　女記者：「聽大家說當時老太太倒下的時候大家都慌了，是您站出來指揮大家打救護車幷且給老太太急救，請問您是醫療工作者嗎？或者說有過這方面的經驗知識呢？」

　　梁烟：「………………」

　　她笑得有些勉强：「我最近……額……有個戲，啊不對……就是有個工作，跟醫療方面有關，所以接受過相關培訓。」

　　女記者：「好的原來是這樣啊，那麽請問梁女士您現在能簡單再給我們複述一下當時的事發經過嗎？」

　　梁烟：「………………」

　　梁烟接受完此生最尬的一個採訪，說完了經過說感想，一直說到詞窮，熱心老大爺和女記者才勉强放她走。

　　當晚，本地電視臺民生新聞頻道播報了這樣一條消息：「今日，楠靜公園裡一名跳廣場舞的老太太突發心臟病，幸虧得到在場一名熱心市民的及時心肺復蘇，爲救護車的到來爭取到寶貴的時間，下面請看本台記者對這位熱心梁女士發回的採訪。」

　　白天在現場的人沒有認得出梁烟，但是晚上看電視時，總有年輕人陪著長輩看民生頻道。

　　熱心市民梁女士出現在電視上接受採訪。

　　電視臺還播了一段這位梁女士在給老太太做心肺復蘇時圍觀群衆拍下來的視頻。

　　姜木在自己家，一邊看電視一邊在跑步機上跑步。

　　看到熱心市民出現在電視上時差點嚇得劈叉。

　　姜木趕緊打電話給梁烟，他還沒問出口，梁烟就確定三連：「對，沒錯，是我。」

　　雙方都靜了幾秒。

　　然後，梁烟的手機聽筒裡，傳出姜木無耻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熱心市民……梁女士……我的媽呀謔謔謔謔謔謔……難道就沒有人……認出你嗎哈哈哈哈哈哈哈」

　　梁烟回懟道：「你自己手底下的藝人沒有被認出來你還好意思笑。」

　　姜木艱難收住笑容：「所以我現在要不要，去給你買個熱搜233333333」

　　梁烟退出通話界面看了一眼熱搜榜，冷漠臉：「買個屁啊，已經上了。」

　　「熱心市民梁女士」在熱搜榜一路攀升，最後穩坐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