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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裏什麽都有》第46章
第四十五章

  沈晝葉從教研室裡出來時, 整個人都是懵的。

  金紅的夕陽落進狹長的走廊之中, 陳嘯之就走在她的旁邊, 沈晝葉懵逼許久,冒出一句:

  「……真的是集訓啊?」

  沈晝葉真的是以爲下一步的複賽集訓, 就像是預賽時一樣,還是在各高校的各校區中來回奔波,坐公交車來回, 回家睡覺得。

  沒曾想這集訓的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義——住在一起。

  陳嘯之一楞, 難以置信,甚至理所應當地問:「啊?很奇怪麽?寒假的集訓更誇張,往届生還有去浙江的。」

  沈晝葉揉了揉泛紅的面頰, 不自然地說:「……有什麽不能在市內解决的麽?我不想住在那個地方……」

  ——一個星期只有周末時能回家兩天。

  周五下午統一放假,離開集訓的場所,周日下午則要再趕回去,平日裡吃住都在那裡。……尤其是最後一條, 沈晝葉羞耻地想, 和陳嘯之一起集訓。

  沈晝葉頭頂突然飄出一個小氣泡:要住在一起的吧。

  沈晝葉:「……」

  ——小轉學生光是一想都覺得臉在發燒……學校真是太敢想了。

  陳嘯之眉峰不置可否地一挑,回答:「因爲在市內集訓不成氣候,預賽的時候氣氛不够,有多少人是在課上玩的?對我們這群通過的人而言, 剩下的幾個月就是全力投入到競賽裡了,集訓的話一是大家在一起比較有氛圍,二是比較系統化, 不用把精力分散到別處。」

  夕陽中,沈晝葉羞耻地拍了拍臉,小聲說:「可是……」

  「……而且,」陳嘯之嘲弄地道:「學校幷不會攔著你回家。只要你願意每天抽出五個小時擠地鐵或者打車過來,你天天回家都沒人管。」

  沈晝葉:「……」

  沈晝葉呆呆地問:「很遠嗎?」

  陳嘯之充滿善意地說:「你家在二號綫上,我粗略估計了一下,你坐二號綫在宣武門轉大興綫,一站之後在菜市口轉七號綫,然後在北京西轉九號坐到終點站,出來之後再轉一趟公交車,一個小時後就到了。」

  沈晝葉:「……」

  「每天哦,」陳嘯之友好地告訴她:「上下班高峰。你樂意嗎?」

  沈晝葉顫抖地問:「??怎麽這麽遠?那是屯兒吧?」

  陳嘯之漫不經心地展開手指,說:「不是屯也差不多,你覺得這附近這麽多學校,哪個能給你協調出哪個僻靜又有實驗室還能住宿的地方?別說酒店,你想去厨房做實操麽?」

  沈晝葉:「…………」

  「——收拾東西去吧,」陳嘯之在沈晝葉肩上拍了拍,充滿幸灾樂禍地道:「可別把東西落下了,落下了你就等著五小時的來回行了。」

  沈晝葉算是發現了一件事:自己覺得學校太敢想了,頭頂冒著羞耻的泡泡的時候,陳嘯之一點反應都無。

  正常男生,如果喜歡我的話,心裡會很開心吧?沈晝葉心中,一束小小的聲音冒出了頭。

  怎麽說都是住在一起,聚在一處呀。

  連我都有點開心,他怎麽一點表示都沒有呢?

  然後,在萬里夕陽中,沈晝葉聽見心裡的、花骨朵般的小聲音說:

  『……也許他只是沒顯露出來呢。』

  那聲音輕柔得像一支羽毛,這樣說:『說不定他是藏在心裡,不敢在你面前顯露出來,葉葉。其實他心裡可開心了。』

  ……

  沈晝葉一楞,只覺得脖子關節像是生了銹,不敢抬頭看——她强硬地逼迫自己抬起頭來,然後看見,被橙紅落日攏住的陳嘯之的後腦勺兒。

  這少年後腦勺上支棱著幾根亂毛,應該是被徐子豪搓的,幷沒有回頭看她。

  沈晝葉不知道那像羽毛又像花骨朵的聲音是真是假,却總覺得心裡被那幾句話撓得微微發癢。

  就像是結痂的傷口的板結。

  又像是人間四月天地間,破出了一朵花苞。

  ……

  『我覺得加勒特可能喜歡你,a。』

  ——a是ap日l的簡稱。

  這是沈晝葉小學時的朋友,朱莉•雷諾茲,戳戳她的肩膀說的。沈晝葉至今記得自己聽那句話的時候,在吃油紙包裹的三明治,兜裡揣著氣道舒緩劑。她小學時的餐廳很大,不知是場地大還是人小,總之非常寬敞。四年級的沈晝葉個子不高,坐在凳子上,會將腿無意識地晃來晃去。

  四年級的小姑娘心稍稍動了一下,吸了口果汁,問她:『爲什麽?』

  她朋友笑道:『他在科學課上,一直在看你。至少回了五次頭吧。』

  沈晝葉和朱莉所說的這個男生不熟,但是在科學展上與他很近,模糊地記得一點他的樣貌。她好奇地探出頭看了看那男孩。

  知道一個男生有喜歡自己的可能時,沈晝葉只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在意,幷開始有意無意地觀察他。

  這男孩喜歡我麽?稚嫩的小少女奇怪地想。

  ——剛剛他用那樣的目光看我,幫我撿起了一支筆。

  殘酷的事情是,四年級的沈晝葉觀察了一個星期,就覺得那男生太幼稚了。同齡的男孩總是比女孩晚熟一些,而她在看到那男生下雨天去操場抓青蛙後,就徹底失去了興趣。

  年僅十歲的四月特別害怕兩栖類粘糊糊的生物,害怕到曾經打定主意,絕不和會抓青蛙的幼稚鬼産生任何深層次的交集。因此沈爸爸曾經開玩笑說過,自己的女兒絕不會嫁給任何一個高中解剖過青蛙的男生。

  …………

  ……

  冬日稍嫌冰冷的陽光灑了進來,沈晝葉將自己冬天的衣服塞進小行李箱裡,放完一屁股坐在了箱子蓋上,過了會兒連腿都挪了上去,用拳頭使勁兒砸了兩下——然後開始艱辛地拉上箱子的拉煉。

  沈媽媽在客廳問:「牙膏牙刷洗面奶,梳子毛巾,都帶齊了沒有?」

  沈晝葉趴在箱子上朝裡看了眼,大喊:「帶齊了——!」

  過了會兒沈媽媽拎著一袋零食走進來,問女兒:「寶寶,有什麽遺漏的東西麽?」

  沈晝葉怔了下:「……沒有吧?」

  「書包收拾好。」沈媽媽和藹可親地說:「別明天給媽媽打電話說這個忘了帶那個忘了帶,你敢讓我開兩個小時的車去房山,我就去到之後把你的頭擰掉。」

  「……」

  「爸爸就不會擰我的頭。」沈晝葉控訴道:「從來都只有你要擰我。」

  沈媽媽對著女兒的頭就是一戳,怒道:「他給你往房山送過東西?」

  「……」沈晝葉:「……嚶?」

  「媽媽說到做到哦,」沈媽媽和善地道:「書千萬不要落下。雖然說書非借不能讀也,但那書絕對不是你的題集。」

  然後沈媽媽走到女兒的書桌前,將那一大袋零食放在了桌上。

  「媽媽不知道那邊方便不方便,」沈媽媽道:「先給你備著點……咦?這是什麽?」

  沈晝葉剛千辛萬苦拉上行李箱拉煉,抬頭一看,發現自己媽媽手指點了點她桌上藏藍色封面燙金的,她爸爸送她的實驗記錄手册。那手册正躺在一堆參考書的上頭,露出一個小小的角。

  沈晝葉想了想,認真地道:「我拿來寫日記用了。」

  一聽到是女兒的日記,沈媽媽便尊重地不去翻看。

  「你爸送你的本子,」沈媽媽摸了摸封面,笑道:」還挺好看,給你燙了個金。原來是實驗記錄本吧?」

  沈晝葉點了點頭。

  沈媽媽笑道:「我就說,之前在美國的時候挺常見,應該是當時系裡招生,一批買回來的——你爸特意抽走了一本,給你做了個燙金。」

  ——的確如此。

  那本子幷無任何特殊之處,是他們系裡統一採購來,用來招生宣傳和舉辦會議時分發給與會人員的。連沈媽媽都用完了一本——媽媽用完的那本與自己手裡的通訊本完全相同,而唯一的不同,就是封面的燙金。

  贈予愛女晝葉,願你永遠健康,快樂。

  「好了,」沈媽媽又說:「不耽擱你時間了,寶寶,收拾完了早點睡。」

  沈晝葉笑了起來:「好呀,媽媽晚安。」

  然後沈媽媽與她也道了晚安,推開門,走了出去。

  門哢噠一聲合攏。

  沈晝葉手忙脚亂地爬下行李箱,拿起那那本子,翻開一看——她先前夾進去的、想要寄到未來的信仍然存在在這個時空裡,而且還是一個月前的模樣。

  ——這次離家,要帶它走嗎?

  燈光下,沈晝葉怔怔地看著通信本。

  它已經一個月沒帶走任何一封信了,就像壞掉了一樣。她甚至不知道這通信的橋梁還在不在,它有可能壞了,也有可能還在,有可能只是暫時的休眠。

  而十五歲的沈晝葉不知其原理是什麽,也就無從修復起。

  通訊已經持續了四個月,可到如今爲止,這本子隻引了她做了一件事——就是救下媽媽。她媽媽如今手腕上的傷口非常淺,只是一道深色的弧。

  可是這本子,對沈晝葉而言,有著非凡的紀念意義。

  沈晝葉站在那怔了許久,天人交戰一般,却還是將那本子塞進了自己的書包裡。

  ——爸爸不在了,但是他的痕迹遍布了我的整個人生。

  沈晝葉心裡,一個聲音說。

  在未來的人生中,我還將沿著他的道路,沿著我的理想奔跑。我將朝著他講述的宇宙與大爆炸,講述的坍縮的超新星,黑洞的視界和凹凸時空曲率,廣義相對論的引力場與時間空間彎曲,混沌的三體運動與宇宙的盡頭前進。

  ……像他一樣,向著千百年來仰望星空、將思維的觸角伸到時間盡頭的前人,向著廣袤無垠的宇宙走去。

  從這點上來看,他甚至從來沒有遠離我的生活。

  沈晝葉揉了揉鼻尖,把眼泪憋了回去。

  ……

  而且,她揉著眼眶想,一個人在外,總得有點慰藉吧。

  燈光溫柔地灑落一桌,窗外寒風漸起,她養的虹之玉在窗邊吐露紅蕊。沈晝葉將爸爸十九歲那年ipho拍的照塞進書包,以激勵自己好好競賽。

  「……」

  過了會兒,沈晝葉又怕媽媽看到之後多想,做賊心虛地——把她和陳嘯之拍的那張寶麗來照片也裝了進去。

  兩張照片都貼著通信本,像是依偎著取暖的孩子。

  ……

  沈晝葉本來期待的是一個氣候宜人的、類似於酒店一樣的地方,最好再像她夏令營時一樣有個快樂的泳池,沒想到她媽開車載著她一路出了市區,觸目所及越來越荒凉。那車一路朝著郊外開,路上牌子越來越五彩繽紛奪人眼球。

  後來在經過一家塵土飛揚的米其林輪胎修車鋪之後,沈晝葉終於來到了集訓的那所學校。

  大街上塵土飛揚,沙塵漫天,方圓五百米只有門口的一家『琪琪奶奶超市』,那超市黑咕隆咚、連立式冰箱都沒有,冰櫃上蓋著褥子,門口挂著一串快過期的真知棒。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別說酒店了,那就是一所被租借了場地的,破學校。

  門衛十分懶,在門口擺了個馬扎曬太陽,還養了隻和他一起曬太陽的橘猫。

  沈晝葉:「……」

  沈晝葉終於明白了過來,陳嘯之毫無任何雀躍之情的理由——因爲『集中訓練』顧名思義,就是將學生圈起來,讓他們像狗一樣學習。

  雀躍個錘子,沈晝葉悲憤地心想,早知道是來這種地方,昨晚還能激動到睡不著覺麽?睡不著覺是肯定的,但絕對是因爲悲痛。

  沈媽媽坐在車裡,看著破教學樓,欣慰地道:「——這環境我可真懷念,這才是學校,這才是集訓嘛。」

  沈晝葉顫抖道:「……媽媽我想回……」

  沈媽媽握著方向盤,看著外墻滿是銹水的教學樓,滿眼懷念青春的神色,對女兒說:「——葉葉你就是在國外被慣得太好了,我們都沒讓你受過罪。上次你爹把你送去夏令營,本意是想讓你吃點苦頭,一下車發現你們他媽的住星級酒店,居然還有泳池……」

  沈晝葉帶上可憐巴巴的哭腔,對媽媽說:「……麻麻我想回……」

  然鵝,下一秒,沈媽媽一踩油門,走了。

  沈晝葉:「…………?」

  她拖著行李箱,站在校門口目送媽媽的車屁股,下一瞬間,被梁樂自身後一拍。

  「一九八,」梁樂心情不錯地問:

  「幹嘛呢,還不進去?」

  一九八這個綽號就像長了翅膀。

  沈晝葉跟著梁樂去宿舍——在路上遇到幾個熟人,都是高中部的,上來就叫她一九八。沈晝葉幾乎被喊得想怒吼一我不叫一九八,二我有名字我叫楚雨蕁……不對沈晝葉,然而所有人喊完就跑,沈晝葉想吼都沒處吼去。

  沈晝葉憋憋屈屈地拖著一大堆行李,那些東西太重了,但是梁樂也沒有手幫她,

  梁樂自己也搬得氣喘吁吁,問:「沈晝葉,你宿舍在哪?」

  沈晝葉看了看自己的鑰匙,艱難地辨認:「……a棟416?」

  梁樂一楞:「我住a棟421,你們女生怎麽也住a棟?還是一個樓層?學校怎麽安排的這是?」

  沈晝葉嚇得後退一步:「不會吧?!」

  梁樂:「……」

  「……靠,」梁樂難以理解道:「我們學校這麽窮的嗎?男生女生還得住一層樓?」

  沈晝葉看了看鑰匙,嘆了口氣。

  那宿舍樓很破,應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手筆,一樓甚至是木地板,感覺已經生了蟲,沈晝葉進樓時就聞到一股說不出的黴味兒。

  梁樂搖搖頭:「太他媽艱苦了。」

  沈晝葉:「誰不說是呢,會不會是一層樓用一個大厠所啊?」

  梁樂:「……」

  「那他媽也太精彩了,」梁樂說:「男女生混用厠所?等投訴吧。」

  然後下一秒,風將他們面前的一扇門吹開,是一個長條形的、有五個蹲坑和七個水龍頭的大洗手間。

  梁樂:「……」

  沈晝葉呆呆地道:「……學長,你現在就開始寫投訴信麽?」

  梁樂:「?操。」

  他們艱難地上了四樓,沈晝葉差點累死在樓梯間,終於爬上四樓時眼泪都要出來了——她帶的書多,還有若幹冬天的衣服,一個賽一個的壓秤。

  梁樂滿頭大汗:「真他媽胡逼搞……」

  然後梁樂看了看貼的門牌指示牌,喘著粗氣對沈晝葉說:「傻逼學校把男女生安排到不同樓層也行啊,有病吧我操。416在對側——去吧,收拾行李的時候小心點。」

  沈晝葉氣都喘不勻,絕望道:「什麽事兒啊這都是!這樓還至少三十年了……」

  梁樂拖著自己的行李箱,殘疾人一般挪進421號房。沈晝葉留在樓梯間拼命喘氣,過了一會兒,拽著自己的行李箱、媽媽買的零食和自己近七公斤的書包,走到了416房門前。

  房間裡有人。

  沈晝葉戳了幾下鑰匙,終於將鑰匙懟進416的鎖眼,那鑰匙嚴絲合縫,哢噠一聲就開了鎖。接著,沈晝葉將門砰地一拉。

  陳嘯之:「來了……」

  他的聲音微妙一揚,好像還想和室友寒暄一番,然而下一秒,就凝固在了當場。

  沈晝葉:「……」

  416宿舍中,正打著赤膊,朝上鋪爬的陳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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