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喜愛我們小說狂人的話,可以多多使用登入功能ヽ(●´∀`●)ノ
登入也能幫助你收藏你愛的小說~跟我們建立更深的連結喔 ♂
《夢裏什麽都有》第6章
#第五章

  -

  「CPhO的報名,開始了。」

  溫暖光影裡,李老師雙手交叉,探究地望向他面前一男一女兩個學生,說道。

  陳嘯之露出了然神情,沈晝葉却沒明白:這個CPhO是什麽……是什麽資格證考試嗎?還是什麽學術會議?

  李老師注意到沈晝葉,笑了笑,解釋道:「CPhO是Chine色 Physics Olympics的縮寫,中國物理奧林匹克,我們通常的叫法是全國中學生物理競賽。」

  沈晝葉了然地點點頭。

  「去年咱班兒班長——陳嘯之,就想參加,但是我沒有同意。」老師指尖碰著指尖,慢條斯理道:「參加的考生都是想參加985自招的,以高中生居多,是一群高二高三的學霸學神擠破了頭要拿名次。他呢,毛都沒長齊的個初二小毛孩,初二剛開物理課呢,去要跟人同台競技,太狂。我就給拒絕了。」

  陳嘯之納悶地問:「初三就不狂?」

  李老師:「……」

  李正廷老師瞥了眼班長,不快地捧起泡著枸杞胖大海的保溫杯:「本來是隻打算讓陳嘯之去的,但是潘老師前幾天找到我,堅持讓沈晝葉你也試試。」

  十五歲沈晝葉立刻道:「謝謝老師!」

  她答應得特別乾脆,乾脆得能讓人生出不信任來。

  「潘老師說你底子好。」物理老師狐疑地打量著沈晝葉道:「很堅持讓你參加……我呢就打一問號。小沈,你對這競賽感興趣嗎?」

  沈晝葉點頭:「我感興趣的!」

  ——她自然感興趣。

  沈晝葉從很小的時候就及其擅長動手、也極其熱愛學這個,在國外時她就是班裡最聰明、最得老師喜愛的學生,可回國之後沒人找她,學霸的光環也變得暗淡。

  不僅如此,她甚至被放進了老師的重點保護對象,老師們刻意保護她、將她安排在學霸堆裡,不顧沈晝葉曾經的成績。

  沈晝葉終於有了一絲,自己被認可的感覺。

  物理老師看看陳嘯之,又充滿不信任地望向沈晝葉,最終敷衍一揮手:

  「行,那我給你倆把預賽的名報上。」

  -

  沈晝葉拎著老師打印的競賽章程回到初三四班。

  空無一人的教室中,溫暖金黃的陽光落在課桌上,夏日黃昏的風一吹,書頁和卷子嘩嘩作響。

  陳嘯之緊隨其後,看了眼,有點赧然地對她搭話:「他們去上體育課了。」

  周五最後一節課是體育課,沈晝葉聞言朝窗外一看,一隊穿紅校服的少年人在體育老師哨聲中,瀕死地、在奪目夕陽下向前奔跑,青春如火焰燃燒。

  「……」

  誰會喜歡跑圈啊。

  沈晝葉打定主意不去體育課,同時裝作自己是個高冷的、有氣節的御姐,連看都沒看他。

  陳嘯之:「…………」

  陳嘯之意識到沈晝葉真的完全不鳥他,又卑微道:「徐子豪給咱倆請假了,沈晝葉,別去上課了吧,來寫作業?」

  他這次直接用了問句。

  沈晝葉一向是個禮貌的人,既然陳嘯之都已經點到她的名字了,便禮貌地回應了一下:「好呀。」

  下午四點半,溫熱的陽光灑滿教室,又洇紅天空。

  陳嘯之在陽光裡倚著窗臺,脚踩在徐子豪的凳子上,不知在思考什麽。沈晝葉揉了揉饑餓的肚子——她中午沒吃飯,此時餓得前胸貼後背。放學回去的路上得去買點兒啥。

  還不等沈晝葉拉開凳子,一聲清晰的腸鳴音,清清脆脆地滾過了教室。

  肚子咕嚕叫的沈晝葉:「……」

  餓了一下午的沈晝葉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簡直尷尬至極,它響的時候就不能分一下場合嗎?如果被陳嘯之聽見豈不是尷尬到升天……

  陳嘯之奇怪地皺著眉頭道:「剛剛那聲咕嚕是你的肚子?」

  「……」

  沈晝葉內心只剩一句話不斷回蕩:撞死算了。

  這下沈晝葉裝不了高冷了,甚至恨不得找個縫鑽進去,她耻辱地用語文書包住自己的腦袋,紅著臉支支吾吾:「我居然現在才覺得餓!放學去買點吃的就好了……」

  她還沒說完,陳嘯之突然道:「吃不吃?」

  沈晝葉紅著臉,抬頭朝他望去。

  陳嘯之眉峰探究地挑起,審視地看著沈晝葉,片刻後從桌上撈了個東西,丟到了她桌上。

  那是他翹課回來時,氣喘吁吁地提來的塑料袋。

  陳嘯之別開臉,冷道:「這玩意本來是買了我自己吃的。」

  沈晝葉看了看袋子裡的三明治,餓得眼睛一綠,差點兒拋弃原則,却又在最後關頭找回了自己僅剩的人格,堅定道:「那我更不能吃了。」

  「現在我不想吃了。」這位班長毫無人情味地補充:「要不你扔了它,要不然你吃了它。」

  「……,」沈晝葉立刻道:「我吃,謝謝你。」

  塑料袋中有草莓奶油軟糖,紙包著的三明治,還有個藍油紙和皮筋封口的、圓滾滾小瓦罐。

  沈晝葉一怔。

  這個小瓦罐她見過——甚至非常熟悉。

  她五歲時,母親忙於博士畢業的論文,父親也忙的不行,夫妻二人只得將小晝葉送回國內。

  她腦海中記憶已經模糊了,却還記得小晝葉那時住在位於浥春胡同的奶奶家,那狹長胡同外就是賣這種瓷罐酸奶的貨郎。

  小晝葉簡直抗拒不了凝固型酸奶,又被圓圓可愛的瓦罐和油紙上的蜂蜜二字吸引,特別愛喝這個。

  ——這是來自她遙遠童年的,溫柔記憶。

  沈晝葉溫暖地笑起來,戳戳那個罐子,感慨道:「這個酸奶。」

  穿著校服的少年。

  沈晝葉扶正小瓦罐,對他溫和笑道:「我以前在國內待過一段時間,那時候喝過。」

  他頓了一下。

  陳嘯之個高,靠在窗臺上時影子長長地拖著,長腿散漫地支起,有種天資卓絕少年的灑脫與散漫。

  「你還在國內待過?」陳嘯之別開臉,「幾歲?」

  沈晝葉用吸管戳開油紙,想了想,帶著一絲不確定道:「五歲那年吧。」

  她說完,教室裡一片沉默。

  過了會兒,陳嘯之帶著一絲自嘲道:

  「哦,是嗎。」

  語畢,他跳下窗臺,走了。

  沈晝葉正吸著小酸奶,滿頭的霧水。

  -

  周六,天氣陰沉沉的,將下一場豪雨。

  浥春胡同21號的紅門油漆斑駁,裡頭傳來碗筷聲。

  沈晝葉坐在飯桌前,餐桌上懸的燈沒開,她就在黑昏的天光中,打量著擺在桌上的、攝於1967年的黑白全家福。

  這是個位於寸土寸金的海澱的、四四方方的一個小院兒,房齡比她爸爸還老,窗框是鐵刷油漆,上世紀的産物,如今銹得斑駁陸離。屋裡的沙發、椅子乃至遙控器上,都套著洗得發白的布套,茶几則晾著奶奶看過的書。

  ——最新一本是《近思錄集說》。

  厨房內傳出沉悶的咳嗽聲,片刻後抽油烟機關了,一名老人端著盤剛炸完的藕盒,步履蹣跚地走了出來。

  沈晝葉的奶奶一頭白髮,被發箍箍在腦後,戴一架擦得乾乾淨淨的老花鏡,皺紋裡滲透歲月的刻紋。老太太分明已年至古稀,又有肺心病纏身,常年不離藥瓶,目光却如刀鋒般銳利。

  沈奶奶將盤子放在桌上,問道:「最近學業跟得上麽?」

  沈晝葉想了想,凝重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沈奶奶:「什麽意思?」

  「我不配做您孫女的意思。」沈晝葉沉痛道。

  說著,沈晝葉從旁邊的書包裡掏出沓聽寫卷和歷史政治考卷,一張張地攤開,從左往右分別是20分、15分、30分和45分;考卷就更厲害了,上頭零零丁丁一個血紅的『9』字兒,竟能考個位數。

  對此早有預料的沈奶奶:「…………」

  北大中文系離退老教授,趙蘭君,感覺偏頭痛要犯了。

  沈晝葉在國外時成績優异,是班級毫無爭議的前3%,要不然人大附中也不會這麽輕易地鬆口,讓她插班進最好的初三四班。

  然而這個據說在國外學習很好的孫女,一回國,就展現出了驚人的水土不服。

  沈晝葉還在介紹:「……這都是錯別字,錯別字一號二號三號……」

  「……第三十四號,」沈晝葉介紹完畢,好奇地發問:「奶奶,爲什麽中文有這麽多講究呢?」

  沈奶奶詰問:「爲什麽你寫不對中文呢?」

  沈晝葉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過了會兒又發著待,對奶奶說:「奶奶,老師讓我去參與競賽。」

  沈奶奶夾了個藕合,眼皮都不抬地道:「那是我拜托的。」

  沈晝葉瞬間一怔。

  「你插班太晚了。」沈奶奶言語中毫不掩飾地透露著對沈晝葉媽媽的不滿:「你媽不願意留國外,非得在這個節骨眼回國,別說你正好去上初三,哪有孩子在美國讀書,還非要回國的?」

  沈晝葉停頓了片刻,悵然道:

  「讓媽媽待在華盛頓,太殘忍了。」

  雨聲劈瓦,落在屋檐上。

  沈奶奶沉默了許久,終於嘆了口氣,說:「……是。」

  沈晝葉的奶奶是那年代的高知,北大中文的離退老教授,丈夫走得早,是沈奶奶一人將爸爸撫養大。後來爸爸出國求學,在1989年的秋天、於位於麻省劍橋市的某個咖啡館與媽媽相遇,後來在華盛頓與媽媽結婚。

  奶奶希望爸爸回國來,她希望爸爸以他學過的知識報效國家,而且奶奶那時已經年届六十,一個人在國內寡居多年,太孤獨了。

  可是爸爸愛媽媽,終於選擇了和媽媽一起,漂泊在异國他鄉。

  奶奶不喜歡這樁婚事,甚至有五年沒有與爸爸通過一封信。

  再後來,他們的晝葉出生了。

  那是個漫長又甜蜜的故事,沈晝葉總記得她的父母在餐桌上討論一些她聽不懂的話題,爭論,吵架,互相不能說服——然後小小的沈晝葉在指縫裡偷窺父母接吻。

  那猶如沙灘暖陽般的、却又一去不再回的歲月。

  沈奶奶悵然地望著窗外的雨。

  十五歲的沈晝葉鼻尖有點發紅,不知是因爲那曾穿插在她生命中的、却不會再出現的吻,還是那點令她開心的『老師的認可』消失在了雨裡。

  她參與物理競賽的資格,幷非來源於老師們的認可。

  沈奶奶咳嗽了半天,咳嗽得臉都紅了,半晌道:「讓你去,是因爲你插班太晚了,有點競賽成績的話,會有保送的資格。」

  沈晝葉撫著奶奶的後心,心裡曉得奶奶說的是對的。

  「奶奶還記得你小時候呢,」奶奶咳嗽著道:「那麽小小一隻,奶奶去機場把你接回來,你什麽中國字都不認識……連名字怎麽寫都得教。」

  沈晝葉彎起眉眼,甜甜道:「所以奶奶疼我呀。」

  沈奶奶瞥了自己的小孫女一眼。

  昔日小小的一隻,如今已經是個青年人了。

  「好好競賽吧,」沈奶奶不善表達地別開了眼睛:「晝葉,你爸和我寫的信裡都是誇女兒的,說你天資之聰穎,實所罕見……你爸媽都這麽說,所以不要讓別人看不起。」

  十五歲的沈晝葉托著腮,鼻尖兒還紅著,笑著點了點頭。

  外頭滾過一聲悶雷,奶奶又咳嗽了起來,咳嗽了許久,低聲道:「……晝葉。」

  沈晝葉應了聲。

  「……回家多陪陪你媽,她是最不容易的一個。」

  ——奶奶說。

  儘管她們婆媳仍不和睦。

  沈晝葉忍著眼泪,重重地嗯了一聲。

  在穿透屋瓦的雨聲中,沈晝葉想起那本爸爸送給她的皮面本。那皮面本扉頁上,以她自己十年後娟秀的字體,寫了一行字:

  『起風了。

  唯有努力生存。』

  這句話是宮崎駿在2013年時,在他的收官之作《起風了》的結尾說的,講的是對天空的探索與浪漫,是永不言弃與夢想。

  還活在2008年的沈晝葉那時剛看完《懸崖上的金魚姬》不久,製作花絮中宮崎駿老人頭髮花白而精神矍鑠,無論如何都不像個會封筆的模樣。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