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點登入,你們這些看小說都不登入就離開的。
登入可以幫助你收藏跟紀錄愛書,大叔的心血要多來支持。
不然管理員會難過。
《夢裏什麽都有》第72章
第七十一章-

  那學生空著手走後。

  沈晝葉看看手裡的抹布,心中一絲微妙地道:「……其實我能去的。」

  陳嘯之坐在辦公桌後, 沈晝葉給他泡的咖啡上冒出裊裊的熱氣。他將手中的筆一轉, 漫不經心地說:「——你想去給高能那邊打工?我問你, 你哪來的時間?」

  沈晝葉:「……」

  沈晝葉不再比比, 認命地拿著抹布擦拭陳嘯之書架上堆積如山的書——上的灰塵, 陳嘯之幾乎是在將她當保姆使喚。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她想, 原來交往的時候陳嘯之幾乎什麽都不讓她碰, 別說這種雜務, 回家路上書包都是陳嘯之給提著, 十年後的現在就得給她端茶倒水掃地洗碗……不對, 還沒到洗碗這個地步,但也差不離了。

  他來伺機報仇的吧?

  靜默在室內流淌, 沈晝葉十分勤懇地一樣樣打掃陳嘯之的辦公室。在她大概收拾到他黑板前的地面時, 陳嘯之忽而十分冷硬地開了口:

  「——放下。」

  沈晝葉:「?」

  她看見陳嘯之站起身,朝自己的方向走來,凉颼颼地說:「不用打掃了, 邊兒去。」

  沈晝葉一楞:「誒?」

  「沈晝葉, 你我還不知道嗎?」陳教授擰著眉頭道:「稍微細緻一點的家務活沒有一樣是幹的像樣的……」

  然後陳嘯之看到沈晝葉所打掃的地方,當即就一楞。

  沈晝葉將濕濕的抹布放了下來。

  陳嘯之:「……」

  陳教授抱著胳膊,冷冷地問:「你什麽時候學會做這些的?」

  ——這算什麽問題?

  聽上去幾乎跟找茬似的,可是沈晝葉却又聽出了陳嘯之話音裡的、一絲難以言說的不爽。

  沈晝葉奇怪地說:「會這個很奇怪嗎?人總不能一輩子都讓別人照顧著吧。」

  陳嘯之:「……」

  陳嘯之不耐煩地說道:「行了, 不用打掃了,你回去吧。」

  沈晝葉一點頭, 正打算打算推門出去,陳嘯之却又開了口。

  「——還有,」

  陳嘯之平淡地說:

  「沈晝葉,你回去把印尼的酒店和機票訂了。」-

  沈晝葉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張臻已經不在了——應該是被高能那邊的抓走了。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桌面,張臻走前給她留了兩塊糖外加一張紙條,伶仃地放在她的筆記本電腦上。

  『我葉,吃了糖開心點,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兒。』她說。

  那是來自張臻的安慰。

  沈晝葉看到糖,眼眶當即一酸。

  她這一輩子收到過許多人的安慰。他們安慰沈晝葉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寬慰她『這不是你的錯』……每個人都力所能及地釋放著他們所能給出的所有溫暖——那些安慰沈晝葉的人無一例外都是很好的人,展示出來的也是他們最好的善意,猶如張臻留在桌面上的話梅糖。

  沈晝葉剝開糖果,放進了嘴裡,那話梅糖其實甜得有點膩人,但也確確實實地能令人感受到一絲珍貴的溫暖。

  可是沒有任何一句話或一顆糖,沒有一句鶏湯,能够恒久地治愈他人千瘡百孔的人生。

  沈晝葉拿了陳嘯之的護照去訂機票和酒店,訂的時候又把自己的護照翻了出來,對比了一下——他們兩個人護照簽發的年份都是五年前,陳嘯之上面蓋滿了他讀書時去玩的各種地方,貼滿了標簽蓋滿了花花綠綠的章,光美國的入境就占了1/3,除此之外還有他去歐洲拉美等各地游玩的簽章,那護照厚厚實實。

  而沈晝葉的那本護照空空如也。

  對比也太明顯了,沈晝葉想,然後看了一眼微信——

  陳嘯之在微信上說:「機票頭等艙,你就當度假來就行了。」

  沈晝葉:「……」

  沈晝葉後知後覺地瞅了瞅陳嘯之打進她卡裡的博士生補助,差點兒被那補貼的金額嚇昏過去。

  陳嘯之做導師也太大方了吧……一下子打這麽多,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和他有什麽鬼交易呢!我這一年如果出不了成果他會不會掐斷我的頭……沈晝葉心中充滿惶恐,顫顫巍巍地將酒店訂了。

  她訂完酒店,目光突然掃到她包裡裝的通信本。

  那一瞬間,就好像有什麽在召喚她一般——沈晝葉不受控制地將那本子拿過來,翻開了鬆軟的紙頁。

  明明時隔僅僅一天,却已經來了回信,折得整整齊齊地,夾在裡頭。

  沈晝葉:「……」

  這次怎麽會這麽迅速——沈晝葉覺得奇怪,打開了回信。

  第一句話就是:「……你的建議我收到了。」

  二十五歲的她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裡,讀著來自過去的回信。

  縮小版的她在信中十分禮貌,表達了自己馬上就要進入複賽考場的事實,而自己『複賽之後退出競賽』的提議,她會在出了名次和分數之後進行考慮。

  這個答覆,沈晝葉是可以接受的。

  她往下一翻,手指却突然碰到了一個尖銳的棱角——她摸了一下,是小晝葉在信箋後面貼了一張大頭貼。

  「不知道十年後的你弄沒弄丟這張照片。」小晝葉寫道:「如果弄丟了,就當是我寄給你的念想。」

  那張大頭貼是年少的自己和梁樂他們一起擠著拍的,被一個彩虹色的相框框了起來,彼時他們所有人青春年少,梁樂也還沒染一頭妖魔鬼怪的頭髮。

  那張照片的正中心,也就是C位,是笑得如四月春日般燦爛的小晝葉。

  沈晝葉眼眶一紅,她記得這張大頭貼。

  它拍攝於2008年11月末,世貿天階,他們一圈尖子生約出來玩,陳嘯之去給所有人買奶茶了,因此照片裡沒拍下他的身影……但是陸之鳴他們都在。

  每個人都風發意氣,少年轟飲酒壚,春色浮寒瓮。

  後來這照片裡的所有人,都四散天涯。

  小晝葉說:「我猜你已經找不到了,反正我不覺得我能把這張小小的照片存住十年。但是這次你別弄丟了。在2018年,這肯定是唯一的副本。」

  是的。讀信的成年人想。我高中時就弄丟了這大頭貼。

  「至於複賽,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過。」小少女誠實地寫道:「我盡我所能地準備了,問題應該不會太大吧。」

  ——問題當然不大。讀信的成年人在加州的陽光中喃喃自語:畢竟你那時候是那樣羽翼豐滿、年輕銳利。

  年輕的你帶著能够刺穿世界的皮膚的長矛,是一位騎著龍穿過山海的年輕勇士。

  甚至讓人難以聯想到後面,如坍塌般的隕落-

  夜深人靜,九月深夜,夏風穿過重重枝頭。

  夜風習習,沈晝葉在厠所洗了把臉,抬起頭看向眼眶下累累黑眼圈的自己。

  ——『葉葉,你和他,到底是怎麽交往的?是誰先表白的?』

  張臻好奇的聲音,自腦灰質層上傳來。

  沈晝葉看了窗外一眼,深紅月季花風吹不靜,止不住地顫抖著,夜幕上挂著一顆顆雨水般的夏夜星辰。

  『我們其實沒有認真地表白過,至少沒有說過做我男朋友類的話。』沈晝葉道。

  十五歲的沈晝葉勇敢地走出了第一步——她在那個看過宇宙後的、停電的夜裡握緊了陳嘯之的手,問『你喜不喜歡我』。少年陳嘯之沒有說話。

  可是正當沈晝葉以爲自人生第一次表白要失敗了的時候,在黑暗中,陳嘯之十分短促又羞耻地嗯了一聲,接著他彎下腰,十分用力地抱住了她。

  小晝葉幾乎覺得自己的身體要被抱碎了。

  她隔了十年都能回想起那個陳嘯之幾乎將她揉進骨血的擁抱——擁抱中你那個帶著濃厚的絕望之意却又有春藤破土的祈望,有失而復得,有來自靈魂的顫意。

  ……

  ——『我們就是這樣在一起的。』

  少年時的喜歡不一定能够表達得這樣到位,更沒有形式可言。

  但是從此陳嘯之幾乎將沈晝葉捧在手心。

  沈晝葉說想要枝頭的蘋果的話,陳嘯之能將天上的星星也一幷摘下來,以明月爲碗盛著,捧到他的小晝葉面前。

  「你說,」

  二十五歲的沈晝葉看著鏡子中憔悴的自己,好笑地自言自語:

  「……他那『失而復得』是怎麽回事?」

  世間萬物喧囂無比,客觀世界無一應答-

  APAPC,是物理學界內赫赫有名的、綜合性的、同時也是最大的學術會議,Asia-Pacific Advanced Physics Conference的縮寫。大會在2018年九月底於印度尼西亞的蘇門答臘島召開。大會共設十二個分支學科的分會場和一個主會場,不提會在主會場的重量級人物,連每個分會場所請的,都是業界那一年成果最光輝燦爛的科研工作者。

  沈晝葉看了會議章程,看到陳嘯之在天體物理分會場有一個十分靠前的特邀報告。

  「……,」沈晝葉都麻木了,給陳嘯之整理著書架,對電話道:「……這大概就叫青年才俊吧。」

  梁樂在電話裡一楞:「今年你也打算去?」

  沈晝葉:「是啊。」

  梁樂:「真巧。我今年也去,去完回國——怎麽樣,學妹,一起拼個房還是什麽?」

  沈晝葉:「……」

  沈晝葉想起自己訂的兩張機票的價格,心情更爲複雜:「不了,我這邊已經訂好了。」

  「——那行吧,」梁樂有點兒悻悻然地道:「不過正好能見面吃個飯,我一直也沒抽出空來去加州,沒想到居然能在印尼見面……從這去印尼挺貴的,你導師對你真捨得。」

  沈晝葉想起那一晚上就要740刀的高貴度假村海景套房,靜默下,說:「……是。不知道他哪來這麽多經費。」

  ——說好的天體物理很窮呢?你媽的。

  「還有,」梁樂不無幸灾樂禍地說:「……見到陳嘯之不奇怪。」

  沈晝葉給陳嘯之擦黑板,心中充滿麻木:「……是、是嗎?」

  梁樂:「2015年夏威夷那次會議我就見過他一次,不過我沒和他說話。後來他畢業直接特聘……他去年和他研究生老闆一起講的特邀報告,反正挺厲害的一個人,不過我去年不在,歐洲太貴了,去不起。」

  沈晝葉把陳嘯之的那堆書按從高到低的順序擺好,痛苦地說:「……行,吧……」

  梁樂的幸灾樂禍幾乎溢於言表:「所以,你這次和他偶遇的可能性……」

  「……,」沈晝葉打斷了他:「梁學長,我就實話跟你說了吧。」

  遙在麻省的梁樂:「?」

  沈晝葉:「他就是我導師。」-

  終於實話實說了的沈晝葉被梁樂,一通狠噴。

  梁樂這嘴相當的毒,沈晝葉被他剋了一頓,大意就是你怎麽能瞞我一瞞一個月,沈晝葉你死了……而這位被噴的人,沈晝葉,一個天然待慫蛋,被噴得連句反駁都不敢。

  梁樂憤怒至極:「你他媽今天開始欠我一頓飯!去了印尼之後你不請我吃,我就把你的頭擰掉。」

  挂電話時梁樂說:「沈晝葉,你死了。」

  沈晝葉哀嚎道:「好好好我死了……」

  「……」

  沈晝葉拼命告饒,挂了電話。

  她挂電話時,陳嘯之正好推門而入。

  他不爽地問:「什麽死不死的?跟誰打電話呢?」

  沈晝葉:「一個朋……」

  可她還沒說完,陳嘯之就惡劣地開了口:

  「——你別說了,說了我也不關心。」

  沈晝葉低聲道:「……好。」

  陳嘯之嘲諷一笑,在椅子上坐定。接著他將眼鏡往鼻梁上一架,漫不經心道:

  「去隔壁拿電腦過來,我繼續給你分析我的思路。」

  沈晝葉垂下眼睫,轉過身握住門把手,把門推開了。

  「沈晝葉。」

  陳嘯之忽而以筆一敲桌面。

  沈晝葉:「……?」

  「別他媽,」

  他冷冷地開口道:

  「——把死不死挂在嘴邊兒。」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