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郎君突然起身就走, 羅令妤尚伏著身和他說話,被他的大動作弄得懵住。以致陸三郎已經走了,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慢了半拍,連忙跟著站起:「雪臣哥哥, 你聽我說,其中有誤會呀……」
葡萄架下蓊鬱重重,色澤飽滿的一串串紫黑色葡萄挂在藤上、架上、影壁夾角。光從綠鬱間照在地上,光影斑點一瀾瀾地浮動,映在疾走的青年郎君身上。他眼上蒙著紗布,手臂與袍袖拂過藤架, 面容綳著,絲毫不因眼睛看不見而走得慢一點,需要摸索點兒。
反是後面追著他的羅令妤很急:「陸昀、陸昀!」
羅令妤喘氣微微,胸脯因跑得多而上下起伏, 嬌滴欲墜。一身的錦衣華服帛帶也因太繁瑣限制了她的行動,走不到兩步, 她面頰就被曬得滾燙。羅令妤瞪著前面的郎君,滿心懊惱——枉她打扮如此明艶多嬌, 偏他看不見。不光看不見, 還掉頭就走,走得甚快, 讓她追得氣喘吁吁, 根本沒力氣演戲。
撒嬌都尋不到地兒!
然羅令妤不能放他走, 陸昀本就是極難說話的一個人, 他若是走了,日後修補關係豈不更難?他若是走了,她就得尋其他郎君相助。那又得演戲,又未必能得到她滿意的效果……
羅令妤迎難而上,哪怕追他累得不行,也努力跟上。郎君的衣袍飛揚,她快速伸手拽住他衣角。陸昀拽了自己衣袖一下,羅令妤堅定地不肯放手。陸三郎臉色冷如霜雪,沉聲:「放手!找你的未婚夫君去!」
羅令妤:「他雖是我未婚夫君,但我與他絕無感情……」
她才這麽說,就見陸昀面上浮現一絲冷笑。心裡咯噔,暗自意識到自己說話的漏洞,就聽陸昀已經聲如刃砸,刀刀刺骨:「與他絕無感情……你與誰都絕無感情!你有未婚夫君,還拿我當什麽?我竟是後來者?竟是全然無知下被你玩弄?你……」
他氣得說不下去,心口刺得驟麻。額上青筋顫抖,要極力忍耐,極力控制,才强忍住想伸手掐死她的衝動……
奇耻大辱!
陸昀從未受過這般侮辱!
他自來被名門女子追慕,哪個不捧著他?到羅令妤這裡,他竟淪爲了後來者。他是後來者,是用來滿足她的虛榮麽?把建業有名的「玉郎」玩弄於股掌間,她很有成就感?
羅令妤緊拽著他袖子,急聲:「我哪裡敢玩弄你?我真不知我爲何會多一個未婚夫君!我來建業前,分明沒有這樁婚事。該是南陽的人……」
陸昀厲聲:「羅令妤!」
羅令妤被他駭得一抖,面色微慘,盯著他雪白紗布下方緊抿的下巴弧綫,一時沒敢說下去。
葡萄架下,鼎鼎有名的玉面郎君被她氣得面容幾乎猙獰。他僵著身,咬牙切齒:「你當我三歲孩童一樣哄騙?你不知你有未婚夫君,你也不知你和誰感情糾纏不清麽?你爲什麽急忙來建業,爲什麽著急嫁人?還非豪門世家不嫁?你沒有玩弄別人的感情,用得著這般躲人?你沒有與人眉來眼去,人家會莫名其妙上門提親?」
「以你的手段,會在人家對你動情時你毫無察覺?」
「你欠了感情債,然後來勾我?!圖我爲你解决掉你身後的一堆麻煩?」
「你是要瞞不住了,才會找我!你憑什麽認定我陸昀如此好騙,被你牽著走?!」
羅令妤:「……」
他越說,她面色越白,到後面,拽著他袖子的手都開始發抖。她臉色青白一片,目有惶色,勉强頂著後方竹架子,才沒有被陸昀逼得摔坐下去。女郎面上那羞窘的、狼狽的神色再次出現——陸昀實在是厲害,將她看得很清楚。
她只說自己有未婚夫君,她連解釋都來不及,他就看清楚了她的本來意圖。
他一貫如此,看透她本質,針針見血。將她掩著的一切都想了個清楚,偏她明知他厲害,還非要往虎山來……
羅令妤鬆了他的衣袖,掩面跌坐,顫肩而泣。
陸昀立在三步外,仍然站得筆直,臉還是僵著。
羅令妤心裡是真覺得委屈:「我真不曾做什麽……我剛到南陽時不過十歲,我能做什麽?是他總盯著我不放,一開始就到羅家找我……」
陸昀冷笑:「……你莫說你沒有與人勾眼。」
羅令妤狼狽無比:「我寄人籬下,有人待我好,我自然心動。頂多是順勢爲之……後來我發現他人品惡劣,我就有些怕他,不敢與他往來了。可是範家是南陽大世家,我得罪不起。」
陸昀:「得罪不起,你就又『順勢而爲』了?」
抽絲剝繭一樣,他真的一個細節也不錯過。她稍有含糊糊弄的地方,陸昀就逼著她倒回去重新說。是有些難堪,尤其是在陸昀面前。羅令妤在他面前,總是不想讓他一次次看到自己不好的那一面。可是偏偏造化使然,她總是被他看到她的不好。她的優點,在她放大的缺點面前,被遮得黯然無光。
幸虧這一次她真的不曾多哄騙他,真的有些無辜。
她言談間偶爾流出的情緒,帶著對那位范郎的恐懼和防備,讓陸昀難看的臉色好看了許多。到後來,陸昀已經蹲在了她面前,聽那靠坐著葡萄架的女郎結巴地講自己如何被人逼出了南陽:「……他身上一點兒也不正,自親眼看到他殺了我身邊侍女後,我就格外怕他,不敢出門了。許是知道我怕了,他又和氣對我……到我十四歲的時候,他有次流露出要聘我的意思,那時我最害怕。」
女郎咬著唇,不甘心道:「許是你覺得我愛財愛勢,誰對我好我便嫁誰。但我也不願嫁一個瘋子,我年紀小小,還不想被人折磨一輩子……」
陸昀嗤笑:「竟沒想過改變他,調.教他?」
羅令妤臉紅,他真的字字句句都說中她的心思。於是她更狼狽了:「……瘋子豈能調.教好?」
羅令妤小心翼翼地打量陸昀,見他垂著臉,明暗不定的光照在他長眉上,他低著頭思索她話中的真假。他生得好,不言不語時眉骨的弧度也好看十分。羅令妤怔忡間,不覺想到了自己乳母秦媼哭哭啼啼的話。秦媼說她總喜歡同一類男子……羅令妤幷不知秦媼說的同一類是何意思,因在她看來,陸三郎與那位范郎一點兒也不同。
陸昀就是最怒的時候,身上也是正氣多些,少有陰暗面。
而她雖如此俗氣,却也覺得這樣光風霽月的郎君很好。
她正失神琢磨,比較兩位郎君的區別時,額頭突然一痛。她叫一聲,伸手捂住額仰頭,目中帶怒地瞪他。果真陸昀指骨仍曲著,方才分明是他打的她額頭。羅令妤心虛,只好忍怒。但陸昀似覺得隻打一次難消心中恨,他再次彈指敲向她眉心。
這一次羅令妤疼得眼泪都要掉了。她忍著:「你做什麽打我?你幹嘛總打我?你駡我就是了,不要動手……」
陸昀眼睛分明看不見,伸手却準確地掐住她臉頰。羅令妤被掐得慘痛,臉頰嫩肉在他指間被掐得一片紅。她嗚嗚咽咽,聽陸昀恨聲:「羅令妤,我算是看出來了。駡你完全無用,你毫無記性。你……」
羅令妤支支吾吾:「我只是讓你幫個忙而已……」
陸昀是個討厭鬼,他自己生了氣,就拿她發泄,對她的臉百般施虐。羅令妤十分愛美,平時格外珍惜自己一張漂亮臉蛋,竟被他這麽又揉又掐。她很快也來了火氣,她使勁掙扎,却掙不開他的蹂.躪,羅令妤手往後隨便摸著。她摸到了一串葡萄,一把拽下來往對面砸去:「……讓你別掐我臉了!」
一串黑紫色葡萄砸過來,砸到陸昀臉上。葡萄鮮汁流下,陸昀被砸得有些懵,沒有躲開她突然的反抗。
陸昀:「……你還敢跟我動手?」
羅令妤趁他發楞,七手八脚地站起來。陸昀緊追來,她口上連道「你不要靠近我」,轉頭慌張地攀著手上方便的往他身上、脚邊一股腦地砸。可憐陸三郎目不能視,面前女郎還如此强悍,他硬是被砸了好幾次,一身石青色袍衫都被染上了一道一道的印子。兩人的脚邊,丟滿了葡萄、乳汁。陸昀之前睡坐的那張榻子上,鋪滿了搖落而下的葉子。
陸昀:「不要砸我了!」
羅令妤:「那你不要追我!答應幫我!」
陸昀被氣笑,鬼才願意答應她。羅令妤心性之執著,再次讓他嘆爲觀止。鬧到這麽厲害,她心裡仍記得她那個「未婚夫君」。她那個未婚夫君,將陸昀氣得火冒三丈,恨不得自己失憶。他伸手要拽她扯她,羅令妤只拼命躲,又拼命砸他。
郎君耳朵一動,聽到細弱的「哢擦」聲,他向前快走兩步,臉色微變:「羅令妤,過來!」
羅令妤看他過來隻更害怕地躲,陸昀耳邊聽到不斷的「哢擦」聲,混淆了視聽,一時無法聽聲辯位知她躲在哪裡。陸昀撞了好幾次架子,這一次聽到轟然巨響,頭頂的葡萄架向下倒塌。羅令妤一聲劇烈的喘氣,當即讓陸昀聽到。她眼睜睜看到蓊鬱的架子倒下,四面皆砸、逃避不掉時,陸昀幾步奔來摟住她。他將她抱到懷裡,拉著她就地翻滾。天地旋轉,葡萄架乍然倒塌,竹竿劈裡啪啦一通歪。
羅令妤被嗆得直咳。
陸昀抱著她滾到了架子外,最後一架子被他抬手臂擋住。周圍的轟然聲消失了,羅令妤才從他懷裡抬起臉,看到陸昀沉靜的面容。她慌張拽著他袖子檢查他:「你沒受傷吧,沒被砸到哪裡吧?」
她撲到他懷裡,囫圇的,柔軟的胸顫顫貼著他的手臂。
陸昀楞了一下,才道:「……沒事。現在什麽情况?」
羅令妤抬頭張望四周,說道:「雪臣哥哥,現在好糟糕。你旁邊倒著架子,錦月姐姐往這裡來了,我招手讓她們不要過來。我們地上散了許多竹子、藤架、葉子,還有葡萄。葡萄汁也沾上了我們的衣服,我袖子髒了,你下巴上有一些痕迹……」
侍女們的脚步聲過來又遠去,懷中女郎聲音清清越越,利用他眼睛看不見的便利,用聲音勾著他想像。想像那一地的綠,一地的葡萄,還有面前如花般嬌艶欲滴的美麗女郎。她聲音婉婉,柔如春風……讓陸昀身子一下子燥熱。
反手,陸昀握住她搭在他袖上的纖細手腕。郎君淡然的,指間輕微地搓了一下,細滑雪乳一樣,讓人心中微蕩。他手按著她的腕,手指不自覺地向上游走,伸入了她袖中。
陸昀眼睛看不見,他無感覺,但羅令妤能看到兩人的處境。跪在葡萄架旁,綠葉、葡萄包圍著他們,陸三郎的玉冠歪了,髮絲撩面。他臉上不動聲色,指骨在她腕上游走。他臉上不在意的神情、指間的情意纏綿,兩相叠加,手腕間那暗示性的感覺攀升起一層層酥麻感。
羅令妤非常意思性的,另一手在他手上一拍:「……你不要亂摸。」
陸昀挑眉:竟反抗得如此不走心?
羅令妤這非常敷衍的反抗,讓他意識到她對他的接受程度。陸昀忽而傾身,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他等良久,羅令妤遲疑了一下,依然沒有躲開。郎君跪坐著,他一派假清高之風,到這會兒都不變。羅令妤心裡駡他一句,他不動,她則扭扭捏捏、裝模作樣地將自己送入他懷中。陸昀笑一聲,摟住了她的腰。
羅令妤非常自覺地雙臂摟住了他的脖頸,任他俯下來,高挺鼻子在她頸上輕輕嗅了一下。
郎君的手捏著她的腰,他的唇貼著她的鎖骨,酥酥的呼吸沿著她的頸,向下游走。那漫不經心的,撩撥的氣息拂著頸,絲絲縷縷,幽幽若若。羅令妤輕喘口氣,揚高脖子,身子微僵。
頭一偏,勾她的唇上揚,陸昀微笑:「沒和別的郎君這樣過?」
羅令妤:「……」
他到現在都還在醋!她一巴掌拍過去,仍然是不用力,只是意思性地代表自己的態度。
陸昀:「我是唯一的?」
他總算有些滿意了。
壓著女郎,他身子向前,欲與情在兩人之間游離。欲語還休,說了不如不說。呼吸若有若無地挨著,一下又一下。短暫碰觸,又即刻分離。衣袖叠著,郎君壓來之勢如玉山之傾,羅令妤手抬起抵著他的胸口,却沒什麽用。
可惜他眼睛看不見……
羅令妤心裡嘆口悵然的氣,被陸昀推倒在了地上。他俯身,唇與她即將相挨時,羅令妤輕聲:「親了我,你就要答應幫我。」
陸昀一頓:「例如?」
他話頭有些鬆了,羅令妤心裡歡喜,當不放過好時機:「也不用你如何做。你只消給南陽去封信,只消給南陽范氏施壓,說你愛慕我。南陽范氏必然得罪不起建業陸氏……」
陸昀似笑非笑:「誰愛慕你?」
羅令妤面一紅,哼了一聲,他的唇又與她碰了一下。她支吾:「……只是騙他一下……我才不想嫁他……」
他的唇再與她纏一下,分開時,女郎淺淺嚶了一下,似嘆非嘆,讓兩人貼著的呼吸都有些紊亂。面容貼著,羅令妤手搭著他的脖頸,有些暗示地催了催,示意他想親就趕緊,莫要一下一下地與她唇看似碰,却又不碰。撩得她面紅耳赤,心中急躁煩悶。
陸昀俯身,却又再次停住——羅令妤簡直想踹他。
陸昀問:「你那位范郎,與我比起如何?」
羅令妤:「……」
他到現在還記著這茬!他這醋也吃的太持久了些……他分明已知她不喜歡那人了,却還……哭笑不得時,羅令妤心裡蕩漾般地生起甜意。
她笑意滿眸,盯著他的臉看,連他眼上蒙著的紗布,都讓她看出幾分俊俏感。女郎喃聲:「他哪裡比得上你……沒有你博學,沒有你有才華,沒有你受女郎追捧,長得也不如你……樣樣不如你。」
陸昀面上露出笑意,羅令妤繼續誇他:「你便是瞎子,也是世上最好看的瞎子。」
陸昀:「……」
他輕聲:「不會說話就閉嘴,駡誰是瞎子?妤兒妹妹……」
她又成他的「妤兒妹妹」了,雙唇挨碰,這一次終於親上了。
……
羅令妤自得非常,那日的犧牲皮色,效果極好。陸昀雖口口聲聲「不好色」,却到底一次次被她美色所誘,被她牽著走。陸三郎只要不再氣,當可以寫她想要的信送去南陽。她要解除自己身上那婚書,她即使現在嫁不了人,她未來的夫君,被她撩得開心了,也是願意讓她「狐假虎威」的。
羅令妤重新放下心來,開始張羅起陸夫人交代的任務——多請女郎們來陸家做客,陸夫人要給家裡的郎君們相看合適的妻子。
雖說陸家長期聯姻的只有那麽幾家,但是可選擇的範圍內,郎君們還是有些自由的。
陸夫人無所謂,陸老夫人如今最不滿意的,恐怕就是陸三郎和羅令妤之間的關係了。陸老夫人琢磨著如何讓這兩人斷了關係,她幷不希望自己孫子娶一個一點兒家世都沒有的女子。虧得陸夫人這時候需要羅令妤幫忙,才在羅令妤一無所知的時候,幫忙攔了好幾次陸老夫人想拆姻緣的行爲。
羅令妤拿邀請的女郎名册給陸夫人過目時,靈機一動,想到了她的周郎也沒有娶妻。
羅令妤紅著頰:她現在有了陸三郎,她是不敢挑釁陸昀,也暫時不想嫁周郎了。但是她可以給周郎挑個賢妻……畢竟周郎對她這麽好,而且可以借此繼續結交周郎這個看起來便前途光明的郎君。
拿著陸夫人滿意的女郎名册,再帶上自己要給周郎看的他們合開的那家脂粉坊的帳目,羅令妤出了陸家,坐車前去周宅。好幾日不見周揚靈,周郎溫潤如玉的形象一直在她腦中轉,她是非常喜歡這位郎君身上溫和的氣質——無關情愛,單純讓她覺得舒服。
同一日,一艘船慢慢駛入了玄武湖,到了建業的碼頭。船上艙中,俊美如儔的青年郎君靠坐憑幾,翻著手上建業郎君們的名册。陸二郎的那一頁被他隨手翻了過去,但當畫像和名字停在下一頁的一個人身上時,這位船上的郎君面上露出笑:「陸昀,字雪臣,號尋梅居士,年十九,乃陸家嫡系三郎,同時是天下聞名的名士。少年出名,近幾年行迹極少,將將拜官入朝。」
闔上目,腦海中已經將看到的郎君清隽無雙的畫像,描摹出了一個真實存在的郎君。
范清辰,即羅令妤口口聲聲稱呼的「范郎」,他手叩著憑幾面,若有所思:「與羅家聯姻,在建業又名氣大,陸家之勢如此强,分明是羅妹妹所愛。再是這位陸三郎面相俊朗,身量高瘦四肢修長,唇紅齒白容貌堪稱穠麗出塵,還據說才華橫溢,分明也是羅妹妹所愛那一款……呵,難怪樂不思蜀,不願回南陽。」
他的臉陰沉下去,唇角明明含著笑,却陰森滿滿,使人駭目。
他只見陸雪臣第一眼,他就無話可說,知道羅令妤一定會喜歡這個人。羅令妤的審美一貫穩定,她看似見异思遷、對誰好似都不太在意。但她盯著某一類郎君的時間,比看旁的郎君總是要多些。這一點,長年累月盯著她看的範清辰最清楚。羅令妤就對陸三郎那一類又像是清朗高貴不容褻瀆、又像是風流無雙任爾採擷的郎君喜歡。
範清辰冷笑:若不是他沒有瞞下去,現在她該喜歡的……還是他才對!
他有婚書在此,陸三郎受名聲所累……他倒要看看,他的羅妹妹還打算怎麽逃。
袖子罩住臉,範清辰喃聲自語,低笑連連:「真是天真的小女郎……世上除了我,哪有豪門郎君爲你犧牲那麽大,你竟還嫌我……你還不跟我乖乖回家麽……真是想你啊,我的……羅妹妹。」
聲音弱下,近乎呢喃。
斷斷續續的,微微弱弱的,船艙中傳出郎君壓抑的、沙啞的、似哭似笑的喘息低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