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進侯府
顧穗兒第一次坐轎子,一路顛簸,不覺便有些噁心,肚子裡的小蝌蚪也跟著動來動去,很是不安的樣子。
她抬起手,輕柔地撫摸著那肚皮,那小蝌蚪仿佛得了安慰一般,便慢慢靜了下來。
就在這時候,忽然聽的轎子旁馬蹄停頓,一個低沉的聲音道:「夫人,若是不適,便說下,我們可以慢些。」
顧穗兒搖了搖頭,待搖頭後,却領悟到那個人是聽不到,便道:「沒事。」
江錚聽著裡面的聲音,很是低啞微弱,忍不住再次想起那晚客棧的光景,不由得在心裡一個嘆息。
自家公子本不是那欺壓弱女子的惡人,怎奈陰差陽錯,竟然出了這種事,也是造化弄人。
他斂眉,恭敬地道:「我們很快就要到縣上,到時候會歇下,然後換了馬車繼續趕路。」
顧穗兒些微點了下頭,心中却是想著,原來這侯府竟然這麽遠啊,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再見到爹娘。
當晚到了縣上,江錚就去包了縣上唯一的一家客棧,一行人住下。其間江錚命人送來了熱水和吃食,顧穗兒如今肚子特別容易餓,見了吃的,便不顧其他,趕緊吃了起來。
江錚原本要進來給她說起明日行程,透過窗子,見她吃得香甜,便退了出去。
第二日,果然是換了馬車,那馬車倒是寬敞,比村子裡的牛車不知道要舒服多少倍,顧穗兒怕窩了肚子裡的小蝌蚪,便靠在一旁的引枕上躺著。
這一日,他們却是沒歇息,一直趕路,隻晌午時分,江錚掀開簾子,遞進來一包熱乎乎的烙餅夾肉,幷一杯茶水,口中還道:「委屈小夫人了。」
顧穗兒沒言語,接過來吃了那烙餅夾肉,又喝了茶水。
待顧穗兒吃完了,江錚這才命令繼續趕路,這一次馬車却比晌午前走得快一些。
如此,馬車走了四日,這才來到一處,顧穗兒聽著外面分外熱鬧,有叫賣聲,有嬉鬧聲,便知道這裡是熱鬧的大街。不過她此時幷沒心思去看,只是捂著肚子,感觸著那肚子裡的小蝌蚪。
其實她躺平了時,因爲肚子瘦,能摸到那小蝌蚪已經有鶏蛋大小了,只不過她還是喜歡叫它小蝌蚪。
馬車不知道又行了多久,才來到一處停了下來,那高大院墻比家中房子還要高上一些,朱紅色的大門,上面挂著一個黑色的牌匾,大門旁邊還有兩個大石獅子,那模樣看著有些嚇人。
進了這宅院後,顧穗兒便看到幾個嬤嬤,那幾個嬤嬤讓顧穗兒下了馬車,上了一個青油布小轎子,就這麽從一道長長的走廊抬了進去。
小轎子不如馬車穩當,轎簾子便忽閃忽閃的,顧穗兒透過轎簾子往外看,看到這宅院極大,比他們村子還要大,裡面都是那青磚紅瓦的房子,雕梁畫柱的,時分的壯觀,也有花草,都開得極好,空氣中傳來陣陣的香氣。
這都是以前顧穗兒未曾見識過的,這對於她來說,仿佛進入了另一個天地。
顧穗兒茫然地摸著肚子,忽而想起在客棧的夜晚,那個欺負自己的人。其實他長什麽樣自己都沒看清的,只記得他一雙眼,比他們山裡的黑龍潭裡的水還要深啊,根本看不到底兒。村裡人都說,那黑龍潭是沒有底的,一直通著地獄,任憑你水性再好,掉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
那個人就是侯爺家的三公子吧。
顧穗兒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她摸著那轎子窗,竟然想起這兩日一直騎馬在馬車旁的江錚來。這三四日的功夫裡,他對她一直照顧有加,白日裡總是默不作聲地騎著馬護在馬車旁。
她心裡是畏懼這種陌生男子的,不過遠離了熟悉的村子和家人,孤身來到陌生的地方,她看習慣了那個守在馬車旁的身影,竟然覺得缺了那身影,心裡平白失了依仗。
顧穗兒在心裡苦笑一聲,知道這都是錯的,只不過如同一個小兔子在來到陌生的世間,便以爲看到的第一個人是它的親人般。
顧穗兒收拾心情,繼續打量著宅院,正看著時,這轎子却是一拐,進了一道圓月型的拱門,又穿過一旁的抱廊,繼續向前行去。這裡的風景却和前面又有不同,這裡有山有水,還有許多的樹木,一時便有知了的叫聲。
待到轎子終於停了下來,却是一處抱厦的房子,門前有芭蕉,還種著一些其他花草。
顧穗兒是被一個嬤嬤扶著下來的:「小夫人終於到了,快隨我進去拜見老夫人吧。」
那嬤嬤穿金戴銀的,氣派比起顧穗兒之前見過的那些更要好上許多。
顧穗兒自是低頭應著。
嬤嬤扶著顧穗兒進了屋,一進去這氣派又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很大的堂屋,旁邊站著一群梳著髻的媳婦和一些不梳著髻的姑娘,中間端坐著一個老夫人。
顧穗兒看了眼那老夫人,只覺得那老夫人就像天上的王母娘娘下了凡,明晃晃金燦燦的好生貴氣,根本不敢細看就低下了頭。
屋裡端坐著的是睿定侯府的老夫人,也是當今聖上的嫡親皇姑姑,先皇的嫡親妹妹,高祖皇帝的長女——盛平大長公主。
這位盛平大長公主備受高祖皇帝和高祖皇后寵愛,之後下嫁勞戰功赫赫的老睿定侯,生下了如今的睿定侯蕭炳章。如今雖說先皇已經不在了,可當今皇上對這位姑姑也是十分敬重。
這位盛平大長公主如今已經年邁,半靠在引枕上,看向走過來的這女孩兒。
一看之下,也是有些意外。
之前只聽說阿珩在外頭有了個姑娘,姑娘珠胎暗結,便說趕緊接進府裡來好生照料著,可是却沒想到,這姑娘竟然長得這麽好看。
盛平大長公主出生高貴養尊處優,她平時最喜歡大方得體的姑娘,要上得了場面,最膈應嬌怯怯不懂事含羞不會說話的那種,覺得上不了檯面。
可是現在,看著眼前這女孩兒,她明明低垂著頭也是有些膽怯,却讓人覺得乖巧柔順惹人憐愛。
她笑了笑,招招手,示意走到跟前來,她要仔細看看。
顧穗兒忙上前,低頭站在這位「王母娘娘」面前。
盛平大長公主讓顧穗兒抬起頭,仔細打量了一番,只見這女孩兒雖然脫不了鄉村氣息,一雙眼睛裡也有惶惶不安,不過却透著清澈的靈氣,再細觀眉眼,好看,那叫一個好看,這張臉每一處不精緻的。
再打量了下顧穗兒這肚子,偌大一個,估計得五個月了。
盛平大長公主頓時笑開了,拉起顧穗兒的手,問起肚子裡的孩子。
顧穗兒來到這神仙府邸,戰戰兢兢的,又聽這位十萬分尊貴的老夫人問自己話,都一一作答了。
「極好,既然來了咱府裡,那就安心養胎。這是府裡大夫人,是阿珩的母親,有什麽需要的,你只管和她開口就是。」
顧穗兒看過去,只見盛平大長公主身旁是一位夫人,看著也是十分尊貴,髮髻梳得亮堂堂,頭上戴了許多金銀,容長臉,有些瘦,看上去嚴肅,不愛笑。
她想著,阿珩看起來就是那位三公子,三公子的母親,自己也該叫母親?
於是她低低地喚道:「穗兒見過母親。」
她這一說,在場其他人都笑了,不過倒是也沒人說什麽。
睿定侯夫人不苟言笑,點頭說道:「這次是老夫人做主把你接進府裡,阿珩住在聽竹苑,你先住那裡吧,一切等阿珩回來後再做計較。」
盛平大長公主又問了顧穗兒幾個問題,無非是家中光景,因說起來這懷下身孕的事,難免問起這些日子怎麽過的,中間又讓一位老大夫過來給顧穗兒診脉。
那位老大夫診脉過後,特意來問:「這位小夫人可曾吃過什麽不好的?」
盛平大長公主一聽,便望向穗兒。
穗兒默了片刻,便明白了,低聲說:「家裡給買了打胎藥,吃了。不過後來吐出來一些。」
她這一說,大家面面相覷,都有些吃驚。
這可是阿珩少爺的骨血,得來不易,不曾想竟在鄉下險些被打掉?
盛平大長公主忙問:「那後來呢?」
穗兒想了想:「流了一些血,幷不多,後來就沒什麽動靜了。」
當下趕緊問老大夫,老大夫回說:「想來腹中胎兒到底是虛弱了,小夫人身子也虛,需好生補養就是了,我再開一個方子,照著這個抓藥來,一日三次。」
盛平大長公主這才鬆了口氣,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又囑咐穗兒說道:「這總算是有驚無險,保下了這小胎兒,也算是他福大命大,以後可萬萬記得,不能做這等傻事了。」
顧穗兒點頭低聲應著。
這邊盛平大長公主又囑咐了顧穗兒一番,最後還吩咐睿定侯夫人說道:「你可是要記著,好生看顧這孩子,她肚子裡可是阿珩的血脉,馬虎不得。」
睿定侯夫人恭敬地道:「母親安心就是,該準備的都已經準備妥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