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九
“你是個練家子,你應該知道受得了受不了。”
“我連死都不怕,別的我還怕什麼?”
“一般人寧願死,都不願受那血脈倒流之苦。”
“我不是一般人!”
“咱們看看!”
郭解五指用了力,絡腮鬍大漢真不是一般人,他竟然沒動一動,沒哼一聲,臉色也沒變一變!不,他臉色變了,漸漸變了,先是漲紅,然後變白,然後見汗,然後流汗,然後汗如雨下,汗珠子一顆顆像綠豆大。
隨即他瞪大的跟,眼珠子像要奪眶而出,然後整張臉都扭曲了,人也往下滑,很快的矮了半截。
就在這時候,他叫出了聲,聲音像從喉間發出,像吼叫:“我說!”
郭解五指一鬆,絡腮鬍大漢整個人像虛脫了,砰然一聲跪在了地上,低下了頭,直喘,一身衣裳雨淋也似的,都濕透了!劉威叫:“你還是一般人!”
過了一下,絡腮鬍大漢沒那麼喘了。
郭解道:“說吧!”
絡腮鬍大漢緩緩抬起了頭,臉上有了點血色,話卻是有氣無力,像大病一場似的:“我不知道。”
劉威叫:“你還刁!”
郭解道:“你還不說!”
絡腮鬍大漢大叫:“我真不知道,我們只是奉命來劫鏢!”
“奉誰之命?”
“我們龍頭。”
“誰是你們龍頭?”
忽聽一個女子話聲傳了過來:“我!”
話聲是從高處傳下來的,這時候天剛黑,不容易看見什麼,但是這一帶的高處只有屋頂。
郭解看見了,隨著這話聲,從東房的屋頂騰起一條人影,輕飄飄的落在了院子裡,那是個女子,中年女子,赫然竟是帶人偷襲鏢局那名中年女子。
天黑了,各屋又還沒點燈,中年女子顯然沒有郭解那麼好的目力,只聽她冰冷道:“保鏢的,放了我的弟兄!”
郭解道:“你真是不死心!”
中年女子道:“你在你們鏢局見過我,是不是?”
“不錯,我見過你,你也見過我。”
“我看不見你,也聽不出你是那一個。”
“我是郭解。”
“怎麼說?你是郭解?”
“不錯!”
“老皮,去你們屋弄個火來!”
一個中年漢子應聲欲去。
“不用了!”郭解道:“劉大哥,把燈點上!”
劉威應一聲閃身過去,光亮一閃,他已經把炕上的油燈點亮。
油燈亮不到那兒去,但是在此時、此地,對這些人來說,夠!只聽中年女子道:“真是你!”
顯然她已經看見郭解了。
郭解道:“看見了?”
“怎麼又是你?”
“是我怎麼?”
“不該是你!”
“為什麼不該是我?”
“你說過,你是威遠鏢局新來的鏢師。”
“不錯!”
“這麼一趟重鏢,一般不會交給新來的鏢師。”
“可是我們東家把它交給了我。”
“我應該想得到,這麼一趟重鏢,只有交給你才安穩。”
中年女子說著了,郭解沒有說話,他不好說什麼。
“我來了,你是不是可以放了我這個弟兄?”
郭解連猶豫都沒有猶豫,鬆了手。
絡腮鬍大漢轉過去躬身低頭,道:“夫人,我……”
“中年女子一抬手:“苦了你了,一邊歇息去吧!”
絡腮鬍大漢猛抬頭,激動,混身俱顫,旋又低頭:“多謝夫人不罪。”
他退立一旁,中年女子又一抬手:“你們都回屋去吧!回屋把燈點上了。”
那七八個都一怔,沒一個動。本來是,怎麼突然讓回屋了。
中年女子又道:“暫時沒你們的事了,我叫你們都回屋去!”
那七八個這才一聲答應,提著傢伙走向各自的屋。
中年女子凝目望郭解亦道:“我能上你屋坐坐麼?”
這是干什麼!郭解道:“這間屋最小,連坐的地方都沒有。”
“我想跟你談談,你大概也想跟我談。”
“不錯!”
“那麼,上我這些弟兄屋裡坐。”
“行!”
中年女子轉身行去,郭解仍然沒猶豫,邁步就跟。
只聽劉威低聲道:郭鏢頭,小心!”
郭解道:“謝謝劉大哥,我知道!”
東西還是他身上,他還沒來得及解下來呢!中年女子站在東房一間門口,郭解走到了,中年女子衝著屋裡發了話:“你們先上別的屋去,我跟郭鏢頭在這兒說說話。”
裡頭的人出來了,中年女子轉身向郭解抬了手,這是讓郭解進屋。
郭解沒客氣,也藝高人膽大,先進去了。
這間屋大多了,有桌子、板凳,點亮了的油燈在桌上,桌上還有茶壺、茶碗。
中年女子也進來了,她沒關門,抬手道:“坐!”
郭解坐下了。
中年女子要倒茶,郭解道:“謝謝,不用了!”
中年女子沒倒,也坐下了,道:“我聽見你問我那位弟兄了,他真不知道,他只是奉命劫這趟鏢。”
“奉你之命?”
“不錯!”
“那麼,你該知道!”
“我是該知道。”
“你是說……”
“你一定不信!”
“你也不知道?”
“不錯!”
“我的確不能相信。”